這日寧禦史休沐,終於不用在朝堂上聽那鬧哄哄的爭吵了,寧禦史樂滋滋的搬了把太師椅,坐在書房前的石榴樹下,研究起了新得到的一本古書。


    禦史清貧是出了名的,就算寧禦史身為禦史大夫,掌管禦史台,他家宅院也不過五進大小,後院的花園更是不能和張丞相家的張園相比。


    不過寧禦史這人好名不好錢,隻要日子過得去,他就很心滿意足了。


    “好你個老貨,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你還有心思在這看書?說!前幾日賬上少了二百兩,是不是你又拿去買書了?!”


    寧夫人走過來,看到寧禦史悠閑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揪住了寧禦史的耳朵。


    “哎呀!夫人鬆手鬆手!這可是前朝古籍,很難得的,不過區區二百兩,還是人家看在我的麵子上,給的便宜價格,別這麽斤斤計較了,有辱斯文!”寧禦史忙伸手護住耳朵,不忘先把書本塞進懷裏,生怕遭了寧夫人的毒手。


    “哼!斯文,你那斯文連個屁都不值!”寧夫人嗤之以鼻,到也鬆手放了寧禦史一馬,“趁今日你有空,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夫人有何事相商?還請道來。”寧禦史從太師椅上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彬彬有禮道。


    寧夫人撇撇嘴,對寧禦史這種時刻都要維持所謂君子儀態的行為有些看不上眼。年少時寧禦史這樣讓她覺得這人斯文有禮,有古君子之風,然而幾十年過去,如今卻覺得宋禦史這樣是龜毛做作,有些虛偽了。


    “我問你,女兒大了,她的婚事你打算如何?”寧夫人單刀直入。


    “這事咱們不是早商量過了嗎?今年宮中有大選,聖上要為眾皇子擇妃,讓馨兒參加大選,若落選了再做打算。”寧禦史有些奇怪寧夫人為何又有此問。


    “可是……馨兒的意願,你就不管了嗎?”寧夫人問道。


    “馨兒?她有何意願?女兒家婚事,哪個不是聽從父母安排的,什麽時候要聽她自己意願的?”寧禦史突然驚醒,“夫人,你有此問,莫不是……咱們馨兒有了私情了?!”寧禦史突然嚴肅起來。


    “私情……倒也說不上……”寧夫人有些難為情,“是馨兒自己說,她不想嫁太子,想嫁張丞相家二公子來著……”


    “什麽?!這張二公子什麽時候勾搭上我們家馨兒的?怪不得那日那張老匹夫突然問起馨兒婚事,還對我說什麽想下一輩有緣的話來,原來是早瞧上了咱家馨兒!


    不行,我要找那老匹夫算賬!我家女兒,太子妃都做得,是他家那臭小子能碰得嗎?哼,明日上朝,我定要彈他一本,告他個管教不嚴之過!”


    寧禦史暴跳如雷,連君子風度都顧不上了,隻恨不得張丞相就在眼前,打他一頓出氣。他辛苦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培養得如此精心,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人給盯上了,他怎能不氣?


    “好了!聽我把話說完!”寧夫人皺眉喝止住了寧禦史。


    寧禦史和寧夫人都是書香之家出身,算不上名門世家。兩人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彼此扶持過了這幾十年,感情深厚,唯獨子女緣上差了許多,膝下至今隻有一個晚來女寧馨。無奈,為子孫計,寧禦史納了個姨娘進門,終於生下個幼子寧靖平,今年十三,比寧馨小三歲,放在寧夫人膝下當嫡子養。


    雖然那後院的柳姨娘自生下兒子後,寧禦史就很少去了,但家裏多了個人,寧夫人心中總是梗著什麽,始終有些不得勁。寧禦史自知自己負了當初一雙人的諾言,因此很多事情上便對寧夫人格外寬縱。


    “我私底下也想過了,你的想法很好,咱們就這一個女兒,她若能當上太子妃,是咱們一家的榮耀,我當然也高興。可是,咱們女兒的性子你知道,一貫溫順慣了的,要是進到宮裏,那麽多女人,她爭得過哪個?怕不是被人家給賣了都不知道,還不如找個殷實人家,咱們兩個也照看得過來。”


    寧夫人慢慢勸道,


    “我覺得,張丞相家二公子就不錯。張府門第顯赫,張二公子是新科狀元,馨兒愛讀書上,兩人正好相配。難得的是,是張二公子自己看上的馨兒,還答應了隻娶馨兒一人,不納二色,不管將來如何,隻憑這份心意,我就覺得他可以考慮考慮……”


    “你們女人家家的懂什麽,聽到男人說句不納二色,便一個個當了寶似的,做不做得到可難說得很呢!”寧禦史有些臉紅,這話他也說過,沒能做到,“那張二雖是狀元,卻不過是個翰林院的六品編纂,個性衝動,不務正業,說不定哪天皇上就把他拉去當了駙馬,別想了!”


    “淨瞎說!你做不到,就不許人家做到嗎?”寧夫人翻了個白眼,“如今宮中適齡的公主隻有一個,聽說已經擇了今科的探花,梁太尉的侄子當了駙馬,你拿這嚇我做什麽?


    那張二公子,我昨日在街上遇見了,文質彬彬,一表人才,還古道熱腸,對我這個陌生人都肯施以援手,可比你可靠多了。對了,昨日平兒下學回來,說書院先生請了張二公子這個狀元講學,他受益頗多,對張二公子很是崇拜呢。若咱家和張府聯姻,平兒的將來到是不用愁了……”


    近日京中喜事頗多,不少無意大選的人家,提前收到風聲,早早的娶媳嫁女。張夫人和寧夫人雖然身為一品夫人,身份頗高,但總有些抹不開的情麵,趕一些必要出席的喜宴。這些喜宴,未婚姑娘們去不適合,因此張思雪、寧馨都沒被帶上。


    昨日寧夫人便是出門赴一場同為太子屬官家的宴席,剛出門不久,馬車卻突然壞了,正好遇到了經過的張宏傑。張宏傑見離自家不遠,便叫人從家裏新叫了輛車,送寧夫人赴宴。寧夫人有心觀察,沒有稟報自己的身份,但見張宏傑不以為意,還吩咐下人將馬車修好後,停在宴會處等自己回家,這份細致體貼讓她感動。


    待回到家,晚上庶子張靖平下學回來,又對這新科狀元是一頓猛誇,還每每崇拜溢美之詞,她心裏轉悠了好久的念頭,才終於清晰起來,決定幫自家女兒一把。


    “平兒還小呢,哪用得著想這麽久遠!”寧禦史臉氣得通紅,“你趁早把女兒的心勸回來,有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子會與外男有私?不管那張二說得有多好聽,我都不會把馨兒嫁給他!


    當今太子英明神武,皇家正統,出身高貴,必是將來的國之明君。馨兒若嫁了他,將來國母之位妥妥的,這是多大的榮耀啊!能養出個賢後良妃出來,必能青史留名,我們這一輩子也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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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張夫人又出門赴宴了。


    張思萱還沒從禁閉中出來,不怕她向張夫人告密。梅香被罰了,張思雪決定好好冷落她一段時間,治治她那喜歡替她自做主張的性子,並新培養了另一個大丫環做為警誡。


    因此今日出門,便是她單獨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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