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秦媛是被軍中晨起號驚醒的,她直起身摸了摸僵硬的脖頸。昨夜她不知幾時睡著了,就這麽靠著帳子半躺著睡了幾個時辰,現下那脖頸竟是僵硬酸痛的無法轉動。


    “別動。”秦媛還想嚐試著轉動一下頭,背後卻傳來一聲低沉的輕喝,接著,一隻溫熱的手輕撫上了她的後頸。秦媛下意識的想要躲避開,江桐的聲音更沉:“說了讓你別動。”


    秦媛有些赧然,卻不敢再動。那手掌溫熱,輕輕按在她的後頸上,手指揉捏著僵硬的肌肉,而後慢慢滑到肩胛處,繼續揉捏著。秦媛隻覺得後頸輕鬆了不少,遂壓著聲音低聲道謝:“多謝江兄了。”


    江桐緩緩的收回了手,淡淡的回了句:“客氣了。”便轉身走出了營帳。


    秦媛也隨即起身出了營帳。這個季節,卯初時分,天還沒有亮,所以營帳外已經燃起了火把,兵士們正三三兩兩的站在營帳外等著派過飯後操練。


    秦媛也走向同伍人所在的方向,沒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的營帳傳來一陣騷動。她回頭向那聲音的來源望去,隻見十來個兵士正抬著一架棺木從衛雍的營帳裏走出。


    那是......


    秦媛心中一痛,緊緊盯著那暗沉的棺木,眼神隨著那棺木一同移動著。隻見那棺木通體深褐色,更是有陣陣幽香自那棺木上散發出來。兵士們見此情景,更是三兩個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起來。


    簾帳掀開,衛雍隨著那隊抬棺的兵士大步走了出來。眾兵士皆閉了口,一時間軍營裏隻餘火把爆燃的劈啪聲。在火光映襯下,衛雍發絲整齊的束在頭頂,身上仍舊是那件玄色長袍,整個人看起來比昨晚要精神很多。他立在帳外,嘴唇緊抿,眼神定定的望著那越來越遠的棺木,卻不再向前一步。直到那棺木抬出了營地,再也看不見,他才緩緩回轉過身,回了營帳。


    整個早飯的過程,士兵們都在討論這個從將軍營帳內抬出去的棺木。


    “那個就是老陶昨晚說的蘇家大小姐的棺木吧。”常五啃著窩頭低聲問道。


    “我估摸著十有八九是,你們聞到沒有,那棺木抬過去的時候,還有淡淡的香味兒呢。”李大接口說道,“這麽講究的棺木,衛將軍對這蘇大小姐也實在是用心。”


    “再用心又有何用,人死燈滅,該看淡的最好還是看淡了。”江桐哼笑一聲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秦媛,問道:“秦兄以為呢?”


    秦媛根本就沒有聽到幾人說的什麽,隻是無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道:“江兄所言甚是。”


    江桐聞言一噎,偏過頭去不再說話。


    這一日,他們新來的這五個小兵開始隨著老兵一起操練了起來。


    校場中,兵士們正舉矛操練,就見一人騎了戰馬奔出了軍營。很快,就有小兵跑了過來,他奔到正在巡察的何衝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何衝便匆忙奔出了校場。


    義州城外,忠勇伯與蘇瑾的棺木剛剛出城不久,衛風騎馬行在馬車身側,不時的叮囑著駕車的小兵注意些。


    一聲哨響,十數個黑衣蒙麵人從官道旁的土丘後竄了出來,直奔車隊而來。


    衛風一驚,忙勒住韁繩,向隨隊的兵士喊道:“注意保護好伯爺和蘇小姐的棺木。”然後又向隊伍最末的士兵喊道:“小六,你現在馬上回營向將軍報信,有賊人襲擊車隊。”


    小六應諾,立刻調轉馬頭,向來路狂奔而去。


    那群黑衣人似是不想傷人,他們隻是攔住了車隊的去路,見有人回轉求援,立刻有兩個黑衣人飛身追去。


    衛風不知這群黑衣人來路,但他聽說昨夜就有人妄圖襲擊將軍營帳,卻並未得手。因此,衛風不清楚眼下這群人與昨夜那人是否為同夥。


    思及此處,衛風也不急著與來人動手,而是抱拳說道:“各位好漢可是求財?我等乃遼東軍衛將軍麾下,奉命將忠勇伯及蘇小姐的屍身運送回京,車上並無財物,還請各位好漢行個方便。”


    那領頭的黑衣人聞言似是一笑,聲音粗嘎,想是刻意掩飾本來的音色而故意為之:“這位將軍,我們都是山野粗人,可也是識得好歹的,自是知道忠勇伯是我們遼東的英雄,如是他老人家的棺木我等自然是不敢冒犯。隻是,這蘇大小姐不是應該在京城麽,怎麽你說那棺木竟是蘇大小姐的,莫不是誆我的吧。”


    衛風聞言也笑道:“現下遼東人人都知道蘇大小姐為救伯爺困守兀良,鞭殺阿魯台,戰死疆場。這位兄台若是遼東人,又怎會有此一問。”他手握住腰側的佩劍,冷笑道:“莫不是閣下就是京城來的吧。”說罷衛風縱身躍起,抽出佩劍向著那說話的黑衣人而去。


    護送棺木的兵士們見此,也紛紛祭出武器,向著黑衣人攻去。


    那領頭的黑衣人見此,卻並不慌張,輕輕向後移了幾步,躲開衛風的攻勢,也不再掩飾聲音,笑道:“你這人,怎的這般性急,要打總要讓人把話說完。”


    “廢話少說,且看劍。”衛風聲音冷冷,攻勢淩厲。那黑衣人依舊在笑,卻幾個動作就拆了衛風的劍招,衛風自知不是此人的對手,如今報信的人已回,多拖一時,將軍就會趕來了。


    思及此,衛風調整招式,又向那人攻了過去。那黑衣人似是有些倦了,輕輕的歎了一聲,說道:“本來我以為衛二公子身邊的人,怎麽也要比一般人中用些,如今看來,也沒什麽不同。”說著他躲開衛風的劍,一腳蹬在了衛風的後心,整個人躍到了盛放棺木的馬車之上。


    衛風一個踉蹌,連忙回身追了過來,卻見那人一隻手就掀開了幾十斤重的檀香木棺蓋,那棺蓋咣當一聲砸在了車轅上。四周打鬥的人被這一聲驚到,都不自覺的停了動作。


    那黑衣人從懷中摸出一個亮閃閃的珠子,向棺木中俯身看去,衛風幾步衝上前去,劍也不由分說的刺了過去。


    然而那黑衣人卻僅僅是伸出手來,拇指與食指捏住劍身。衛風心下一驚,那劍卻似千斤重,進退皆不得。


    衛風想將劍抽出,卻聽那黑衣人淡淡的歎道:“小師弟啊,如此,你也該真的死心了,這蘇家大小姐,是真的死了。”說罷一個甩手,便將衛風連人帶劍甩了出去。


    衛風整個人橫飛了出去,卻被一人攔腰接住,那人將他放置一邊,持劍向那黑衣人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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