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燕王府


    “王爺,那陸其重昨夜戌時進的城,今日一早便進宮去了。”有宮人隔著床帳輕聲向床內的人稟道。


    燕王聽到此話刷一聲拉開了床帳,坐起身望向那宮人,問道:“回來了?”


    “稟王爺,是回來了。”那宮人聲音尖細,語氣中帶著些小心翼翼:“說是宮門一開就遞了折子進了宮。”


    “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燕王心下疑惑,繼續問道:“跟去遼東的人可發現了他與什麽人接觸過沒有?”


    “並沒有。”那宮人彎了腰,將聲音壓低,“那人昨夜也已經回了府,奴去問過了,他說陸千戶一到遼東,便去了義州城拜訪了定國公,之後不久便帶了那個逃將趙成去了都司所在的遼中衛。除了回來前去了趟都司衙門,這陸千戶竟是一直呆在那千戶所中,再沒出來過。”


    “再沒出來過?”燕王側眼睨了那宮人一眼,“李壽,你可有問這幾日都有什麽人出入了那千戶所?”


    李壽被燕王這一眼看得心若擂鼓,冷汗涔涔。他身子弓得更低,連聲道:“奴都問過了,那人卻說沒見過什麽人出入,直到他隨著陸千戶離開此地,也未見有什麽人自那院中出來。”


    燕王冷冷的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李壽忙招呼了門外的丫頭伺候梳洗更衣。


    待燕王穿著停當,邊向外走,邊對李壽說道:“太子那邊可得了信了?”


    李壽弓著腰跟在燕王身後,小聲的回道:“已經給東宮那邊傳了信兒,想必這會兒太子爺都該見到那陸千戶了。”


    燕王聞言冷笑了聲,說道:“老四這次居然學聰明了,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是將這陸其重給收買了。”


    “那王爺,之後咱們該怎麽辦?”李壽小心翼翼的問道。


    燕王卻是一掀袍角,在桌前坐了下來,笑道:“怎麽辦,能幫二哥的事情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我這個閑散王爺也就幫不上什麽忙了,自是,過我的逍遙日子了。”


    李壽聽得心中一動,忙躬身諂笑道:“王爺英明。”


    皇宮


    陸其重向惠文帝回稟了所查之事後,得了些賞賜,正欲出宮。步行至午門時,聽見身後有人喚自己,便回轉過身。


    便見一身著緋紅色正三品官袍的男子,正緩緩向他走來。那男子麵若冠玉,眼尾狹長,形似桃花;兩簇彎眉似遠山一般,雖色彩濃重卻又不失柔和;右眼下一顆朱紅淚痣,更是襯的他眉目雋秀,麵若桃花。


    此人正是吏部左侍郎,內閣閣臣,沈慎。


    沈慎見陸其重回首望向自己,便加快了步伐,幾步走到他的麵前拱手行禮道:“陸千戶慢行,在下有些事情還要陸大人代為解惑。”


    陸其重忙側過身還禮道:“沈閣老客氣,能為閣老解惑,是下官的榮幸。”


    沈慎聞言緩緩笑開,那笑,竟似那三月的桃花一般動人:“那在下就請陸千戶去那千鼎茶樓小坐片刻,可好。”


    “下官自是隨閣老之意。”陸其重垂下眼瞼,恭敬的回道。


    二人到了那千鼎茶樓,找了間雅間坐定,待茶博士斟了茶,沈慎便揮手命眾人退了下去。


    “陸千戶此去遼東可有何收獲?”沈慎眉眼含笑,望著陸其重說道。


    陸其重對於沈慎此問並不奇怪,關於沈慎的身世,他也聽錦衣衛指揮使張千張大人提起過。


    這沈慎原本是永安侯府沈家二爺的外室所出,那外室因為隻是一個戲子,為沈家所不容,至死也沒能進得了沈家門。


    沈慎生母病逝那年,他隻有八歲,被從小伺候他的婆子領到了侯府門外,說是要認親。


    侯府哪裏肯認,便將二人打了一頓,丟出了府。那婆子年歲大了,據說回去沒幾日便死了,隻剩下沈慎孤身一人。


    說是有一日,這沈慎又尋到了侯府門外,侯府的下人正打算如往常一般把他轟走,便趕上忠勇伯蘇潛過府拜見。


    忠勇伯得知原委之後,便將沈慎帶回了自己的府上,讓他在族學中同自己的兒子一起念書,又過了幾年,便又將他送入了國子監中。


    沈慎也的確是個讀書的種子,十七歲的探花郎,一時名動整個京城,更是做了當今內閣首輔嚴又廷的門生。之後入翰林,進六部,一路順風順水,去年又經由嚴首輔推薦,入了內閣,風頭更是一時無兩。


    如今他不過二十有五,卻已單獨開府,自立門戶,再不與永安侯府有什麽瓜葛。現下能讓此人如此放低身段,親自過問的,恐怕也隻有那蘇家的事情了。


    陸其重收斂心思,將一封信函放到桌上,低聲道:“下官此去遼東,收獲不多,但是卻可以肯定,忠勇伯爺確是遭人陷害而兵敗的。”


    沈慎眉頭微蹙,眼神轉向那桌上的信函,問道:“那,請問陸大人這又是何物?”


    陸其重將那信函展開,推到沈慎眼下,說道:“這是下官手抄的一封信函,”他頓了頓,看向沈慎,繼續說道:“一封龐海通敵的信函。”


    沈慎眼神微微掃過那封信函,神情不變,淡淡的問道:“那陸大人的意思是,伯爺是那龐海一人設計謀害的。”


    “正是如此。”陸其重垂下眼瞼,將那信函再次折好,方繼續說道:“下官到往遼東時,先是拜訪了衛大將軍,拿了趙成。從那趙成口中得知,乃是龐海指使於他,於是下官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了遼東都司,準備捉拿那龐海,哪知到了衙門才發現,那龐海竟是畏罪自盡了。”


    沈慎神情莫測,隻是似笑非笑的盯著陸其重。陸其重本就心虛,見他如此表情更是心中打鼓,遂又多說了幾句:“這封信函便是自那龐海書房之中尋得。如今看來,這一切應是龐海所為了。”


    沈慎聽他說完,輕笑了一聲,說道:“如此說來,陸千戶已經將此案悉數稟於聖上了?”


    “正是。”


    “既如此,”沈慎抬起手微微拱了下,站起身說道:“那在下相信聖上自有決斷。還要多謝陸千戶願意不辭辛苦與我說了這許多。”


    陸其重連忙隨他起身,拱手道:“沈閣老客氣,這本就是下官份內之事。”


    沈慎坐在窗前,看著陸其重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立於他身後的小廝青城低聲問道:“公子,那陸千戶說的可是實話?”


    沈慎聞言冷笑一聲,回過頭來撇了青城一眼,說道:“他說不說實話,是他的事情,我自有我的辦法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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