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裏香煙嫋嫋,惠文帝依舊半靠在軟榻上,雙眼微闔,聽馮山在耳邊低聲說著:“寧王爺出了大殿就直接回府了,倒是燕王殿下,被永安宮派來的人給請了去,午膳過後才出的宮。”


    惠文帝淡淡的嗯了一聲,似是自語般的說道:“箏娘膽子一向小,聽說老三入了宮,她定是要派人來問一問的,這倒是無妨。”他微微抬了抬眼皮,“你可知道他們母子都說了些什麽嗎?”


    馮山眼神微轉,略頓了頓才笑著說道:“這奴婢倒是不知了,隻是聽永安宮伺候的小宮婢說,賢妃娘娘今日十分高興,永安宮伺候的人都得了不少的打賞呢。”


    惠文帝這才露出笑容來:“小孩子心性,藏不住事兒。一準是老三將封地之事告訴了她,她才如此高興的。”


    馮山也略躬了躬身,笑道:“賢妃娘娘性子純善,也是難得了。”


    惠文帝笑意更深,沉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問道:“東宮今日可有什麽反應?”


    馮山想了一想,說道:“沒有,奴婢聽您的吩咐,特意派人去問了下,說是太子殿下今日和往常一樣,散了朝就出宮去了戶部觀政,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他倒是勤勉。”惠文帝聲音淡淡辨不出喜怒,“昨日的事情,你瞧著那老三和老五究竟是誰說了實話?”


    馮山聽了惠文帝的話,麵露難色,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回道:“這,這陛下可是為難奴婢了,奴婢愚笨,哪裏能看出什麽來。”他似是想了一會,又說道:“不過,奴婢倒是有一事不明。”


    “嗯?”惠文帝懶懶的哼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馮山這才小心翼翼的繼續說道:“若是太子爺真是有意要陷害寧王爺,何必要兜這麽大的圈子,”他聲音放得更低,“而且昨日午後,東宮的人的確在四處尋著什麽,隻是動靜不大,也就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懷征那個孩子,朕還是信得過的,”惠文帝歎了口氣,緩緩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這孩子性子耿直,脾氣又扭,這點像極了他母後。倒是這些繞彎子陷害人的事情,朕倒是相信,他是做不出來的。”


    馮山站在身後附和著點頭,就聽到惠文帝繼續說道:“罷了罷了,既然懷征都沒來計較此事,朕也就不再追究了。”


    這點小事就像是雨滴落入大海一般,沒有在京城之中引起一絲的波瀾,京城的氛圍也如往日一般,看上去平靜無波。


    這一日,駱知行如同往常一樣,搬了躺椅坐在庭院中的大樹下乘涼。他的知行門不過是一間不大的鋪子,前廳擺著櫃台,櫃台後坐著個撥弄算盤的老掌櫃,乍看上去,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做什麽普通買賣的鋪子了。


    汪真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的。他沒有想到,這麽個鬧市中的小鋪麵,居然還是一個江湖門派。


    汪真邁進鋪子,那老掌櫃立刻迎了上來,笑著問道:“先生可是有什麽貨物需要送嗎?”


    汪真含笑搖頭,低聲問道:“掌櫃的,你們東家可在?我有一筆大買賣要與你們東家談。”


    那老掌櫃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繼續笑道:“有什麽事,您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汪真卻是嗤笑了一聲,說道:“怕你是還不夠格,還不快去將你們東家喊來。”


    這老掌櫃的在知行門裏也是呆了幾年的老人了,也是有幾分認人的眼色的。他聞言仔細打量了麵前的人一番,隻見此人一身月白色的直裰,打扮上也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他隻是愣了一愣,就笑著向汪真躬身道:“那這位貴客您稍坐片刻,小的這就去通傳一聲。”


    汪真一撩袍角在前廳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那老掌櫃忙對著後麵高聲說道:“山子,出來給貴客倒茶。”


    不多時,便有個身形魁梧的漢子端著個茶盤走了進來,他將那茶放在汪真身側的案幾之上,便垂手立在了一旁。那老掌櫃便笑著道了句:“貴客稍後。”便轉身去了後院。


    “門主,外麵來了個自稱是大主顧的人,說是要與您麵談。”掌櫃老顧幾步走到正美滋滋晃蕩著的駱知行身側,低聲稟道:“此人屬下似是見過。”


    駱知行聞言停了動作,望向老顧,問道:“你見過?那就是來過咱們鋪子裏做過買賣的。”他說著又躺了回去,搖晃了兩下方才說道:“又自稱是大主顧,怕是那皇城裏頭哪個爺派來的罷~”


    “那您?”老顧弓下身子低聲問道:“見不見他?”


    “見,怎麽不見。”駱知行刷啦一聲展開折扇,笑道:“不見我怎麽能知道是哪位殿下在背後作妖呢。”


    這邊汪真坐著喝茶,打量著略顯空蕩的前廳,心中想到,殿下也實在是太過小心了,竟然找了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幫派,著實落了殿下的威名。


    他正想著,就聽見有笑聲自後麵傳來,他轉頭向那邊望去,便見到一個墨色身影自門後走了出來。待那人走到近處,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魁梧漢子拱手行禮喚道:“門主。”


    汪真這才仔細打量了麵前的人,這人身量頗高,一頭墨色長發就鬆鬆的束在腦後,一雙狹長的狐狸眼正直直的注視著他。


    駱知行一眼便認出了汪真,他心中冷笑一聲,果然是有魚兒主動上鉤了。他幾步上前,對著汪真拱手道:“勞這位貴客久等,不知貴客談的是何種生意?”


    汪真卻沒起身,隻坐著向他拱了拱手,笑道:“門主客氣,在下不過一個跑腿之人,算不得什麽貴客。在下此來,不過是替貴人傳信而已。”


    “哦?”駱知行也不在意汪真的無禮,而是徑直走到另一側的太師椅中坐下,輕搖手中的折扇,笑問道:“敢問閣下,這貴人找我們知行門,有何貴幹啊?”


    汪真笑道:“這鬧市之中,人來人往,不是什麽方便說話的場所。貴人命我來,是想邀門主入府一敘。”


    “不知貴人府邸所在何處,還請這位先生如實告知,改日駱某也好帶了禮物親自登門拜訪啊。”駱知行笑容不變。


    “改日便不必了,如今馬車就在門外候著,煩請門主跟在下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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