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到這一聲,同時抬頭望去,便見到正房的屋頂之上,駱知行穿著一身暗色的夜行衣,正吊兒郎當的坐在屋脊之上,一雙狐狸眼睛半眯著,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幾人。


    見到幾人抬頭看來,駱知行笑的更加燦爛的幾分,一個縱身,便飄然而下,落在秦媛的身前。


    秦媛身形卻不動,隻定定的望著駱知行,表情帶了幾分冷漠。


    駱知行笑著向前傾了傾身,一張妖孽一般的臉,湊到秦媛跟前,低低的笑道:“小瑾兒這表情,怎麽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可是誰惹了你了,告訴大哥,大哥替你去出氣。”說著還抬了手想要摸摸秦媛的發絲。


    秦媛卻一把推開他,冷冷的說道:“知行門,究竟是怎麽回事?”


    駱知行聽他提起知行門,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半晌,他才斂了笑意,低聲說道:“不過是個意外,你就不要多問了。”


    說著,駱知行便轉了身,徑自向正房的方向走去。


    秦媛見他不肯多說,站在原地冷冷的哼了一聲,低聲說道:“即使你不願說,我大概也能想的明白,怕是你想要算計旁人,卻沒想到反被別人將計就計了。”


    駱知行向前的動作頓時一僵,半晌無奈的低聲歎道:“既然知曉,你又何必再來問我。”


    秦媛垂目望去,看到駱知行的雙手此刻正緊緊的握成拳。


    她回過頭,低聲吩咐康鎮與竹青退下,便大步向前,在經過駱知行身側的時候,低低的說道:“有話進來再說罷。”


    二人進了廳堂,在太師椅中坐了,也沒有點燈,就這麽在黑暗裏相對而坐,一言不發。


    好一會兒,駱知行抬手抹了一把臉,啞著聲音說道:“京城的事情,你怕是已經知曉了罷。”


    “倒也不算全部知道,不過是知道了我看到的事情罷了。”秦媛並沒有看向駱知行,將臉轉向窗外。


    今日剛好是十五,窗外月光如華,點點月光透過窗扇照進,一室霜華。


    秦媛愣愣的望著那因月光而顯的有幾分寒意的地麵,耳邊聽到駱知行聲音緩緩響起:“的確就如你所說的那般,自作聰明,自作自受罷了。”


    秦媛自是聽出了駱知行這話中的悲傷,她仍舊沒有回頭,怕回頭看到駱知行那滿臉的哀痛之色。她仍舊直直的望著地麵,低聲換了話題:“你可是隨太公來了這裏?”


    駱知行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再想起京城那段糟心的事情,也就不再多說,自然的接過話頭道:“自然,你太公他老人家那個脾氣,你也不是不清楚,他老人家決定的事情,我又哪裏攔得住。”


    秦媛聽他聲音多少恢複了往日的狀態,這才回過頭,看著他問道:“那太公來此,也是為了剿匪?”


    “自然。”駱知行臉上再次掛起了笑容,“師父說如今北境已經平定,朝廷的確是該好好處理這些內患了。”


    秦媛點了點頭,開口問道:“那,太公打算如何做?”


    駱知行淡淡搖了搖頭:“這我便不知道了,”他微微傾身,向秦媛的方向靠了靠,低聲說道:“我可是聽說你跟著來了江西,所以才背著他老人家偷偷來看你的,你日後見了他,可莫要給我說漏了嘴。”


    秦媛聞言捂嘴一笑:“看來太公最近看你看的很緊呐。”


    駱知行誇張的長歎了一聲,向後靠去,懶懶的倚在椅背上,說道:“誰說不是,我能惹出什麽亂子,老頭子跟看孫子一樣,不準我亂跑,不準我夜行,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簡直要悶死我了。”


    秦媛微微挑了挑眉,笑道:“那我勸你還是趕快回去吧,你什麽性子太公能不知道,說不定這個時候太公已經在你房裏等你了。”


    駱知行聽她如此說,忽的一聲站起身來,提步便向外走去。拉開門他才回過頭,低聲道了句:“那我就先走了,沒準過兩日我們便又能見到了。”


    話音落,便見他身影一閃,人便沒了蹤影。


    秦媛低低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門外一直守著的竹青見駱知行已經走了,便抬步進了門,低聲的問道:“先生,可是要歇了?”


    秦媛站起來,望了望窗外的明月,自己已然出來一月有餘,也不知道京城如今是個什麽境況了。


    京城之中,同樣有人在望月感慨。


    衛雍身上穿著大氅,站在望月樓那已經落光了葉光禿禿的樹幹之下,抬頭望著天空那一輪明月。


    媛兒,如今京城已入寒冬,你如今走到了哪裏?可有按時歇息,可有添加衣物,可有,想我?


    衛雍長歎一聲,回身望了望那空蕩蕩的小樓,終於披著月光,緩緩的走了出去。


    逐海沉默的跟在衛雍身後,垂著頭往前走著。忽然覺得身前的人腳步一停,逐海也趕忙停了下來。


    他才站穩腳步,就聽衛雍沉聲問道:“小姐仍舊沒有信傳回來麽?”


    逐海搖了搖頭,心中卻是無奈的苦笑,小姐如今怕是才到江西,哪裏可能這麽快就傳信回來。何況小姐此次是作為錦衣衛跟去江西剿匪的,又哪裏來的立場給自家主子光明正大的傳信呢。


    主子怕是思念太甚,當局者迷了。


    衛雍似是也想到了這些,低低的歎了一聲,搖了搖頭,喃喃道:“罷了罷了,是我想的多了。”說罷便抬步繼續向前走去。


    而在京城的另一邊,沈慎也坐在月色之中,望著那月,想起了心中的人。


    青城站在沈慎的身後,知道自家公子眼下定然是心情不悅的。白日的時候,忠勇伯爺竟因為個旁人跟自家公子發了那麽大的脾氣。


    他跟了公子十幾年了,從未見公子臉色如此難看過,也從未見過蘇家伯爺這麽膽大過,竟然全沒往日裏見到公子的小心翼翼的模樣。


    青城想到此處,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如今這京城之中,天氣已然冷了下來,自家公子這會卻隻穿了件單薄的直裰。他知道自己應當勸一勸的,可是看到沈慎那冷漠的神色,青城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安靜的站在後麵。


    沈慎卻不知想起了什麽,竟是自嘲的笑了笑,低聲喃喃道:“難道,真的是我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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