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二十七年六月十八,原本應當是最平凡不過的一日。


    這一日秦媛如同以往一般,直到日上三竿了才懶懶的起床梳洗。


    她回到京城已經有七八日了,身體卻一日比一日疲乏,整日裏的昏昏沉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秦媛就算是再蠢笨,也能覺察出沈慎怕是動了什麽手腳。


    可是她往日裏並不燃香,衣物雖是穀雨在準備,可是上麵也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香料的氣息。


    若說是食物,這幾日她一直與沈慎一同用膳,若是沈慎不在,駱知行也會陪她一起,應當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秦媛混混沉沉的想著,可是每次想著想著,睡意就席卷了上來,整個人便迷糊了起來。


    這日也是,秦媛起了身,便靠坐在了西次間的軟榻上,迷迷糊糊的打著盹。


    沈慎就坐在秦媛的對麵,靜靜的翻著書。他聽到對麵的秦媛沒了動靜,這才抬起頭來望向對麵。


    秦媛闔著眼,右手托著腮,似是已經睡熟了。


    沈慎輕輕放下書冊,看著眼前熟睡的少女,低聲招了穀雨進來。


    穀雨此刻就守在簾子外麵,聽到沈慎的聲音,連忙躬身走到沈慎的身側。


    沈慎伸手指了指對麵的秦媛,穀雨會錯了意,連忙轉身想走。沈慎卻是輕聲將她喚住,壓低聲音問道:“夫人最近很疲累麽,怎的才起身就乏了?”


    穀雨沉吟了片刻,這才輕聲回道:“主子,夫人最近時常這樣,總是覺得困頓,奴婢以為……”穀雨的話未說完,隻偷偷抬了眸看向沈慎。


    沈慎卻是聽明白了穀雨的意思,他無奈的苦笑了一聲,這才緩緩搖了搖頭。連一個丫頭都這麽想,麵前這人怕是也會如此罷。


    他輕歎一聲,卻不解釋,隻衝著秦媛擺了擺手,說道:“去將駱門主請過來。”


    穀雨也不多問,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駱知行便到了。他站在沈慎身側,蹙著眉看著似是才睡醒的秦媛,有些不太正經的問道:“你這天天夜裏不睡覺的麽,怎麽這才起來就困成了這個樣子?”


    秦媛抬手揉著有些昏沉的頭,語氣中也滿是不解:“我哪裏知道,回來七八日了,身子倒是一日比一日乏,整日裏似是睡不醒一般。”


    駱知行啞然,轉頭看了看沈慎,沈慎自是明白駱知行這眼神中的意思。他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外麵,低聲吩咐道:“遞了牌子進宮,去請了周太醫過來。”


    外麵的青城立刻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沈慎見青城走了,便回頭望向駱知行,駱知行原本正看著沈慎,見他望過來,有些不解的問道:“你看我作甚,我又不是大夫,哪裏知道她這是怎麽了。”


    沈慎見駱知行沒有阻止自己請太醫的舉動,這才輕笑著回道:“我請師兄過來,不過是想問問師兄,這幾日師兄也是日日守著瑾兒,可曾發現了什麽不妥之處。”


    駱知行聽了,微微皺了眉,再次望向沈慎,似是確認一般低聲問道:“我日日守著,還是你的人日日守著啊。”


    沈慎知道駱知行這是也在懷疑自己,便幹脆閉口不再說話。


    對麵的秦媛卻是滿腹的不解。


    不多時,青城便背著一個藥箱,領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那老者撚了撚胡須,向著上位的沈慎行了一禮。沈慎站起身來,向著老者行了一個晚輩禮,恭敬的說道:“這大熱天的還要勞煩周太醫您跑這一趟,實在是辛苦您了。”


    周太醫哈哈笑了兩聲,連聲道:“無妨無妨,閣老有請,老朽自是立刻就到。”他說著,轉過頭打量起一旁端坐的秦媛來。


    秦媛在去年遼東一役一舉成名,這常在宮中走動的人,自是識得她的。周太醫自然也是認得秦媛的,不過他更加知道秦媛已經被封了將軍,隨衛家二公子往西北去了。


    這會兒這人怎麽就悄無聲息的回了京城了?況且,他分明記得這秦氏女與衛家二公子是有婚約在身的,這會兒又怎麽在沈閣老的後宅之中。


    不過這周太醫常在官宦人家行走,自是明白若是想要活的長久,便要將自己當做是盲的啞的。


    他收回了眼神,也不多問,顫巍巍的在一旁的藥箱裏取了脈診,低低的道了句得罪,這才替秦媛診起脈來。


    秦媛眉頭微蹙,也是有些想不明白當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所以隻能任由那老者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老者一手搭在秦媛的手腕上,另一隻手則是攆著胡須,細細的探了一刻鍾,這才滿臉笑意的站起身來,向著沈慎行了一禮,笑道:“下官要恭喜沈閣老了。”


    沈慎麵上神色一僵,卻很快又輕笑起來:“不知太醫所言何意,何喜之有?”


    周太醫往後退了一步,又看了秦媛一眼,似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沉吟著沒有開口。


    沈慎卻似是有些焦躁,他向前傾身,語氣有些急迫:“周太醫請直言,內子究竟如何了?”


    周太醫聽沈慎這般說,心中雖仍是疑惑不解,卻還是笑著拱了拱手:“那便要恭喜閣老了,夫人這是喜脈,脈象雖是十分微弱,老夫卻是能夠確認了。”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沈慎與駱知行心中如何想的秦媛不知,可是秦媛心中卻是哭笑不得。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然是最清楚的,自己仍舊是個處子,又哪裏能懷的了身子。


    可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兩人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沈慎柔聲向老者道了謝,又客氣的將老者送到了院門外,這才沉著臉走了回來。


    沈慎大步走到秦媛身側坐下,抬眸冷冷的盯著身前一臉莫名的秦媛,良久才歎了一聲,無奈道:“你怎的這般不愛惜自己,那衛雍終究還沒有娶你過門,你怎麽就!”


    沈慎的話說不下去了,一旁的駱知行卻涼涼的開了口:“我說你倆那麽急著成親呢,原來是珠胎暗結了。”


    秦媛心中自然也滿是疑惑,不過她見麵前二人神色不似作偽,便也就沒有說破,而是順勢做出羞澀狀,將頭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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