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元隻覺得頭疼。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響聲。


    黑暗中她想要睜開眼睛去摸索,卻發現眼皮沉重得很,丁點了力氣都不剩。


    她是被冷水潑醒的。


    冰涼的感覺刺激著肌膚,她張口呼吸,被狠狠嗆了一口。


    “誰……”


    “什麽人……”


    睜開眼,四下看去,屋子裏暗無天日,好像地窖一般。


    身旁好像有動靜。


    她尋聲望過去,目光在那遠處停留了幾分,緊接著便看到了一個火苗,猝然升了起來。


    燭火耀動,很快照亮了一片。


    女人的身影被映照到牆上,看起來模糊又熟悉。


    她緩緩轉身,目光帶著深沉的侵略意味,死死的盯住了宋妙元。


    “這些日子你藏在侯府,連你人影都見不到。”


    “那些人足足守了五天,才守到了你。”


    “好啊,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柳依眉笑笑,緩步朝她走來,眉眼間多了幾分不常見的陰柔。


    她頭疼欲裂,眼前的景象並不分明。


    “你想幹什麽?”


    柳氏心狠,一向是來者不善。


    雖然不願相信,但她心裏已經猜到了。


    為了楚鶴川。


    “我想幹什麽,你應該最明白,不是嗎?”柳依眉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輕輕推開,刀刃就壓在了她的臉上。


    “幾次提醒,你都不放在心上,你是覺得有了侯府這個靠山,以後就可以錦衣玉食,此生無憂,還是你愛上楚鶴川了,舍不得殺他?”


    柳依眉一改往日模樣,言語間盡是威脅。


    她沒吱聲。


    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害楚鶴川。


    “我是看錯人了。”


    柳依眉冷哼一聲,匕首在她臉上拍了拍,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我可沒打算放過你。”


    “侯府你都進了,別想逃了。”


    她哈哈一笑,緊接著拍了拍手,蘇婆子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


    幾乎是轉瞬之間,她掐住宋妙元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


    一顆藥被塞進口中,沿著食管滑了下去。


    宋妙元咳了幾聲,試圖把藥咳出來,卻被蘇婆子捂住了嘴,死死的掐住了她。


    一瞬的窒息感襲來,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藥所及之處,撩起一陣灼熱。


    片刻之後,滑入胃底。


    “好了。”


    蘇婆子鬆開手,得意的冷哼。


    “你喂我吃了什麽?”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死亡的恐懼衝上頭,一瞬間讓她有些顫抖。


    她不能死。


    她還沒見到爹爹和娘親。


    “你猜我會喂你吃什麽?”柳依眉咬牙,單手攥住她的下巴。


    這話無比的陰森,恐怖。


    好似她咽下的不是藥,而是火藥。


    “這要名喚牽機索,半月過後,就會在你體內慢慢生根發芽,如無解藥抑製,你會痛不欲生。”


    “據說,這種疼比淩遲之苦還要嚴重。”


    “被喂下這種藥的人,一旦誤了時機,根本活不過半年。”


    柳依眉慢條斯理解釋,聲音沁著冷意。


    她抬眸,細密的汗匯聚成珠兒,在額角緩緩滑落。


    “想要拿到解藥,那就把楚鶴川伺候好了。”


    “最好能讓他早點歸西,什麽時候他病重將亡,什麽時候你拿到解藥。”


    “怎麽樣,有沒有很期待?”


    柳依眉笑得可怕,明明藥效還未發作,可她卻好像已經清晰的感知到了無盡的疼意。


    鑽心的,像是被啃嗜的,望不到盡頭的疼。


    她雙手撐地,想要起身,卻發現身上緊的難受,在這昏暗的環境裏,她甚至看不到出路。


    宋家,馬上就要被問斬。


    而她,也被困在這一方天地。


    甚至連去見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她沒說話,直愣愣的往外走,背上的酸疼感還在叫囂,好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她是將死之人。


    “去哪兒?”


    柳依眉橫身擋住,眼底怒意勃發。


    “你最好記住,楚鶴川不死,死的就是你。”


    “最後提醒你一次,半月之內,若我沒聽到他病重的消息,你的解藥,別想拿到了。”


    惡劣的聲音貫穿耳道,宋妙元雙眼無神的盯了她一會兒,隻淡淡的說了一聲,“隨你。”


    反正宋家將死,她也沒必要苟活。


    聽到這話,柳依眉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原樣。


    她對這牽機索有足夠的信心。


    壓下聲音,如惡魔低語,“你最好等十五日之後還能說出這句話。”


    這種藥,尋常人可承受不了。


    她低低冷笑一聲,先宋妙元一步離開了此處。


    這屋子不見陽光,潮濕的很。


    但和牢房比起來,或許也不算什麽。


    她仰頭,透過縫隙看到一線天色,麻木的身體忽然恢複了力氣。


    沒時間了。


    她要去天牢。


    她匆忙推門,加快腳步往天牢方向走去。


    大抵是藥物緣故,她總覺得昏沉難受,穿過小街,隱約看到了皇宮。


    皇宮外圍,便是刑部大牢之地,放眼望去,牢頂不過半人高,大半個牢獄都在地下。


    沒有窗,沒有光亮,隻有喊冤的聲音,和數不盡的蟲子老鼠。


    這樣的苦,他們白白受了三年。


    腳步生風,她小跑起來,眼見距離天牢越來越近,忽然間,她的手腕被攥了住。


    她驚訝回眸,是楚鶴川。


    “放開我!”


    她甩手要走,下一瞬便被楚鶴川環抱了住。


    身子被帶著往回扯,被他壓了住。


    “別出聲。”


    他的臉貼近,薄唇覆在她的唇上,將她急促的呼吸全部吸納,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在幹什麽?


    她雙眸圓睜,滿眼不可思議的去推他,卻被他抱的更緊。


    片刻,腳步聲起,一隊士兵從街上走過,其中兩人往這邊掃了一眼,眼神鄙夷的走開了。


    她忽然泄了氣。


    任憑他吻著自己。


    直到那隊人走遠,他才堪堪鬆開了她。


    眼淚早已浸濕了臉,大抵她也已明白,如果幾日後真的行刑,或許她這輩子都沒有再見他們的可能。


    她抬眸,眼中的渴望幻滅成絕望,對楚鶴川的恨意也漸漸消亡,她笑了一下。


    是對自己可笑人生的總結。


    “我不去了。”


    推開楚鶴川,她麵無表情的往回走。


    沉重的心拖慢腳步,還未走出去幾米,她徑直栽倒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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