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鶴川攬她入懷,感受著她的痛與凝重。


    她躲在他的懷裏低聲嗚咽,嘶啞著說了聲謝謝。


    謝謝他,讓她去見爹娘一麵。


    他沒說話,抬手揉了揉她的發。


    就在剛才,天牢深處。


    他立在門外看她和母親相見時,被宋將軍叫了住。


    “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們又遇到了一起。”


    宋元柏低啞的聲音觸動了他,他半跪在地,目光掃過曾經煊赫一時的宋將軍,不免有些惋惜。


    “大抵是孽緣吧。”


    這話一出,宋元柏竟然笑了。


    “以前,我是真瞧不上你。”


    “一介男兒,病虛體弱,不能上陣殺敵,實乃人生遺憾,連家國都不能去守護,又何談能守護自己的妻女呢?”


    話是惋惜,但他聽來卻像嘲諷。


    他低眸,不免回了一抹笑容,“宋將軍說這句話,倒像是自己的人生總結。”


    宋元柏愣了一瞬,旋即釋然。


    “說的不錯。”


    他守護家國半生,最後卻也落得這步田地,連妻女都跟著受苦。


    “我宋元柏,從不求人。”


    “今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若元兒能有幸活這一世,求你念著曾經的情分,別讓她活得太苦。”


    將軍垂眸,不動聲色的將眼淚拂去。


    楚鶴川沒說話,隻靜靜的看了他片刻。


    半晌,他淡漠開口,“我是她夫君,自不會放任她受苦。”


    ……


    宋妙元哭累了,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下車時他沒舍得叫醒她,將她抱回了院裏。


    她躺在床榻上,雙眸仍泛著紅腫,臉上卻沒什麽血氣。


    這幾日,她糟了太多罪。


    最親的人身在牢獄,不日就將天人永隔,他不知道接下來她能不能撐得住。


    宋氏,還有救麽?


    宋妙元也在想這個問題。


    就連做夢都在想。


    天色蔣亮,她從夢中醒來,身旁的位置已經涼了大半,他早就離開了。


    她仰躺在床上,酸澀的眼睛忍不住往外漫溢眼淚,朦朧中她似乎又看到了爹爹和娘親。


    她不能就這樣等著。


    還有幾日。


    或許還來得及。


    稀疏的月光滲入,她起身套上衣服,將幃帽帶了上。


    “皇上下旨一事,你已知曉了?”


    宋妙元抿唇,輕點頭,“皇上下旨,宋家滿門不日問斬,師兄可知時間幾何?”


    她沉住心思,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前日皇上下旨,由康王著手此時,康王回京路上遇到了伏擊,似是受傷了,如今正在京郊驛館中醫治,問斬一事,應當會拖延幾日。”


    她懸著的心沉了幾分。


    幸好,還有機會。


    “師兄,求你幫幫宋家。”


    她從侯府出來,偷偷前往世子府去尋他,又隨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求他幫忙。


    宋家一案牽扯眾多,朝中百官雖有了解父親為人的,但皆因盛怒不敢直言,以致宋家無親信相助。


    眼下,唯一能救宋家的,就隻有師兄一人。


    她隻能來找他。


    魏明韜聞聲低眸,似有些為難。


    難得不是她苦心相求,而是這案子太過棘手。


    這一猶豫,讓宋妙元有一瞬的擔心。


    “師兄,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康王搞的鬼,先前我教習郡主琴藝,曾在他房中發現了爹爹丟失的禦賜寶劍,他早就盯上宋家了。”


    “他根本不是百姓眼中的閑散王爺,如今他雖名義上練兵,誰又能說他不是擁兵自重?父親忠良不願與他為伍,所以他就要置宋家於死地。”


    不止如此,康王手中握著數不盡的人命。


    今日是宋家,以後呢?


    京中凡是與他相異的官員,恐怕都將慘遭毒手。


    絕不能放任如此。


    “這是我從康王房中拿到的令牌,此物我從未見過,交於你或許有用。”


    她將那令牌遞到魏明韜的手上,眼底的期待意味分明。


    魏明韜沉默了片刻。


    “其實,我已查到一些線索。”


    “幾日前,我查到一封書信,信中所載之事正與師父‘通敵’有關,隻是這送信人沒了蹤跡,連帶這信也真偽難辨。”


    這些日子,他時刻不忘為宋家奔走,可線索實在太少,直到現在,他仍舊摸不清頭緒。


    “那信件可有落款?”


    宋妙元疑惑不解,但心中又難免燃起一絲希望。


    “落款之人,正是師父麾下右使,中郎將閆輝。”


    宋妙元聽過這個名字。


    “他……不是半年前死了麽?”


    且死的並不安詳。


    當時,他隨宋元柏班師回朝,入京第二日便被暗殺,就因為這事,朝廷還大肆清查,險些將罪名落到宋元柏頭上。


    後來即便脫責,但京中也流傳出了一種說法:


    閆輝是為了護衛宋元柏而死。


    如此無稽之談,在京中流傳了很久,幾乎沒有人關心閆輝真正的死因。


    “是,我托人查過卷宗,他說中毒身亡。”


    “師父曾與我說過,此人心思並不良善,在西北興軍時,還曾調戲過良家女子,若非當時軍士緊缺,依照軍律應當問斬。”


    宋妙元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爹爹帶兵一向紀律嚴明,他違反軍紀,雖留了條命,卻少不了用刑,若非他在那時,便記恨上了爹爹?”


    然後勾結康王,背叛了爹爹?


    “此事極其複雜,一時難下定論,這幾日我會著手去查送信之人,隻是能否查到,尚未可知。”


    他低眉垂眸,有些泄氣。


    “一定能找到。”


    宋妙元看著他,眼底重新燃起了火焰。


    “宋家是被冤枉的,就連老天爺也不忍宋氏滿門被斬,康王被困京郊,已經給了宋家時間。”


    “絕不能放棄。”


    眼底蓄淚,她給他和自己打氣。


    如今,宋家身無自由,能指望的隻有她自己,若連她都放棄,那宋家就再也不得見天日了。


    “我並非自由身,不能經常外出,若有線索,我會將紙條送來這裏。”


    “如今凡沾上宋家的人皆遭了殃,你不要衝動,若禍端殃及了你,我此生難安。”


    宋妙元深深看著他,低聲囑咐。


    “師兄,妙元多謝你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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