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元沒做猶豫,緊隨其後。


    小船不穩,一踩上便險些摔倒,她一個不小心,拽住了楚鶴川的腰帶。


    衣帶扣是鬆口的,就這麽不鬆不緊的一拽,他的衣服便散了下來。


    楚鶴川原本神清氣爽,低頭一看,臉色忽然被青淵的水映得更綠了些。


    她扯扯嘴角,有些尷尬。


    “抱歉……”她小臉一紅,摸索著他的腰將衣帶給他係上。


    氣氛莫名曖昧。


    “二位還是坐下來吧,風大船晃,小心落水。”


    船夫頭戴蓑帽,眼睛瞥到兩人親昵,不由得抿唇笑。


    楚鶴川清清嗓子,推開了她的手,“我自己來。”


    心一慌,手腳便不聽使喚,他挽著衣帶繞了好久,才鬆鬆垮垮的係好。


    宋妙元看在眼裏,忍俊不禁。


    “你笑什麽?”


    他側眸看去,似在審視。


    宋妙元抿住唇,搖了搖頭,“哪裏笑了?”


    胡亂掰扯一句,宋妙元整理裙擺坐了下來。


    興許是自覺沒趣,他側身坐下,特地與宋妙元分開一掌的距離。


    全都被八卦的船夫看在了眼裏。


    “這船不穩,需得往中間坐坐才行,煩請小娘子挪挪身。”


    聽到這話,宋妙元心中一喜,忙不迭的湊到了楚鶴川跟前,距離縮短至一指。


    兩人緊靠,四目錯開,楚鶴川悸動難安,漫無目的的掃著。


    與他一樣,宋妙元也在用亂瞟的眼神掩飾尷尬。


    氣氛怪怪的。


    碧波清泉,青淵之水似乎是沾染了紫菊的香氣,整個湖似被香霧籠罩。


    沉浸在這樣的場景之中,亂跳的心漸漸消停,變得越來越穩。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沒從他臉上讀到任何怪異的神情。


    目光移開,落到漸行漸遠的岸上,那處雖不及紫菊韶山清麗婉約,卻也被青淵的水滋養的碧草叢生,好似一副婉約派山水畫作。


    她眯起眼睛,想要把這一刻的美景收歸眼底,刻在心上。


    眸光掃蕩,落在了一處黑點上。


    離得太遠,看不分明。


    她仔細盯了片刻,發現那黑點似在移動!


    怪了。


    原本停在岸邊的馬車也不見了。


    她警覺起來,目光緊盯著那個黑點不放,片刻之後,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清晰。


    那是個蒙麵人,手中舉著箭。


    而他並非自己前來,身後,逐漸湧現出了密密麻麻的黑點。


    “有刺客!”


    “小心!”


    宋妙元下意識的去拉楚鶴川,卻看見箭雨齊發,利箭從高處落下,像他逼近。


    一定是康王的人。


    宋妙元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不顧思考,傾身抱住了他。


    隻一瞬而已,箭正中她的肩,她身子脫力歪斜著倒了下去。


    楚鶴川伸手去夠,跟著落入了水裏。


    入水的一瞬間,他的四肢驟然僵硬。


    恐懼與窒息感一同襲來,讓他變得麻木,甚至連大腦都停止了思考。


    不遠處,是落水的宋妙元。


    肩上的疼讓她清醒,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清澈的水中看到了楚鶴川的光影。


    她險些忘了,他懼水。


    兒時落水後不禁得了寒症,此後數年,他都不敢遊湖。


    若不是他母親身葬此處,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踏足此地。


    肩上的箭礙事,她忍痛拔掉,朝他遊了過去。


    隻是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風急有浪,她幾乎寸步難行。


    “別睡!”


    她想要喊,聲音卻被淹沒在水泡中。


    他在緩緩下沉。


    宋妙元大驚失色,拚命地遊向他,伸手去夠他的手。


    還沒碰到,浪便將兩人分了開。


    長久的窒息令人頭腦發昏,她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腫脹,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拚命地往下拉她。


    她不能放棄。


    如果連她都放棄了,他必死無疑。


    宋妙元咬緊牙關,用盡肺部的最後一口氣,將手伸向了他。


    指尖勾住腰帶,拖曳到腕部,終於抓住了他。


    她唇角揚起一抹愜意的笑,眼前卻變得模糊。


    慢慢的,慢慢的,將外界的一切聲音隔絕在外。


    楚鶴川赫然睜開雙眼,抓住了河岸。


    他費盡全身力氣將宋妙元撈起來,推上了岸。


    她的手,仍舊死死的攥著他的衣帶,扯也扯不開。


    索性就讓她握著。


    壓腹,呼吸,他學著曾經看到過得畫麵去救她,手一按卻染滿了血。


    她身上有傷。


    韶山山腳,紫菊將人掩住,留了一線生機。


    等他不厭其煩的按壓數次之後,宋妙元吐了口水,被嗆得咳個不停。


    “元兒?”


    “宋妙元?”


    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她迷蒙中睜開了雙眼。


    有一瞬的刺痛。


    可眼睛,為何看不見?


    看到的是模糊的血色,沒有一丁點的人影。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牽動傷口,疼的她渾身一抽。


    察覺到她有些不對,楚鶴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沒有任何回應。


    他動作一滯,愣在原地。


    “元兒?”


    “你能看見我嗎?”


    宋妙元尋聲摸過去,眼淚外溢,可越是如此,眼睛就越發的疼。


    這是怎麽回事?


    “我看不見了……”她聲音顫抖,渾身冰冷。


    眼睛失能,耳朵變得異常敏感,就在她想要搞清楚狀況時,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有……有壞人來了!”


    她推開他的手,“你,快去躲起來。”


    他卻一動未動。


    片刻後,重新挽住了她的手。


    “不是壞人,是鄧英。”


    ……


    回去的路上,宋妙元半夢半醒,但她不願醒著。


    入夢,至少能看見些什麽。


    她窩在他的懷裏,身上提不起一絲絲的力氣,小腹絞痛到抽搐,疼的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她體內剝落,令她痛苦無比,不敢大聲喘息。


    一路上,她問了楚鶴川無數遍他有沒有受傷,他的聲音一消失,她便開始緊張。


    他得身上好冷。


    滲透骨血的冷。


    馬車疾馳入宋宅,薑大夫緊趕慢趕的跑了進來。


    柒月閣裏,薑大夫按著她的脈搏,眉頭緊蹙。


    “傷勢可有大礙?”


    楚鶴川一邊緊張,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


    雖是中箭,但未中要害,她一定沒事。


    “小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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