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元愣了一下,緊緊盯著那把箭弩。


    這支袖箭,上麵刻著她的名字,她斷不會認錯。


    “你……”


    嘴被塞著,話也被堵住,男人見狀把破布取下,“說話。”


    “你何時撿了我的東西?”


    “還給我!”


    宋妙元咬牙切齒,眉頭皺得猶如疙瘩,恨不得此刻就手刃了眼前這人。


    對方卻忽的大笑。


    “你說說,你叫什麽?”


    “你爹是誰?家在何處?若都說對了,我就還你。”


    男人把玩著袖箭,時不時瞥她一眼。


    宋妙元心中起疑,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若想將此據為己有,又何必來問我?盡管拿去便是,總歸落入你等亂臣賊子的手中也活不過多久。”


    她心一橫,幹脆撇過頭去。


    這一舉動,倒讓對方驚訝幾分,“倒是個烈女子。”


    “不如我替你回答。”


    “京城宋家人,你爹是興國大將軍宋元柏,而你是他唯一的閨女,叫……宋妙元。”


    宋妙元驀得瞪大眼睛,警惕的看向他。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難道……康王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假意試探?


    她抿唇不語,一聲未吭。


    倒是對方,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絲的笑意。


    宋妙元有些晃神,覺得那眼神好似慈愛。


    怪了。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給宋小姐鬆綁。”


    “沒眼力見兒的東西,一個個都瞎了聾了?”


    粗嗓子一聲吼,嚇得宋妙元都哆嗦了一下,緊接著就有兩個粗手笨腳的男人上來給她鬆綁,她身子一僵根本不敢動。


    搞什麽名堂?


    她滿眼不自在的看向楚鶴川,隻見對方麵色深沉,正在觀察眼前男人。


    “你到底想幹什麽?”宋妙元甩開身上的繩子,昂首對峙。


    男人卻將那袖箭遞了過來。


    氣氛戛然尬住。


    “我叫洪玨,不知你父親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宋妙元攥緊了那支箭。


    洪玨。


    這個名字,莫名耳熟。


    但時間久遠,她有些記不清了。


    “我父親為何要提起你?”


    一個土匪而已。


    洪玨仰頭大笑,“去,備些好酒好菜來,今日要好生招待宋小姐。”


    宋妙元隻覺得背後一緊,對方顯然已經篤定了她的身份。


    “你是怎麽看出我是宋家人的?”


    她很好奇。


    “這是什麽難事麽?”


    洪玨拂手,請她坐下,宋妙元權當看不見,踉蹌著走到了楚鶴川跟前,“先給他鬆綁。”


    隻一個手勢,手下們便上前解了楚鶴川的繩子,恭敬的請他們坐了下來。


    “這把袖箭,原是我贈與你父親的。”


    冷不丁的這話一出,宋妙元手中的袖箭竟成了燙手山芋,拿不得也放不下了。


    “你不是康王的人?”她謹慎再三,頗為納悶兒的問道。


    洪玨皺眉。


    “康王是誰?”


    “我隻認得京中宋元柏宋將軍。”


    “當年朝廷派他剿匪,正好與我對上,我不慎受傷,還是他讓軍中郎中救了我一命。”


    洪玨微眯著眼,說起曾經事,已有許多年了。


    “我這黑虎寨,雖是土匪山寨,但弟兄們都是孤苦無依才上的山,沒有一個身上背著人命。”


    “來這寨子後,也都自力更生,終日以種田打獵為生,早年剿匪,無辜受傷者眾多,如果不是宋將軍仁德,特地為我們求了一道聖旨,這些苦命的兄弟,怕是早就入了黃泉了。”


    話若歎息,說出口竟讓人有些動容。


    宋妙元盯著他,不忍細看。


    “你有我爹,有如此淵源?”


    “可你怎得認出我?就憑這一支箭弩?”


    她覺得匪夷所思。


    宋家遭遇變故,已是滿門入獄,這消息雖不能說人盡皆知,但凡在興國有耳有目者,想來都知道一二。


    可她僥幸逃出一事,卻少有人知。


    這大當家的,怎麽會如此篤定她就是宋妙元?


    “這弩,是我親手所做,微端刻著一處鳳紋,正是鳳凰城的意思。”


    她驚訝的查看,果然在那弩的末端看到了一處細碎的紋路。


    宋妙元眸色深沉了幾分,“宋家滿門入獄,這箭弩落入他人手中也未可知。”


    洪玨應聲點頭,“這我也料想到了。”


    “隻是方才,我到了你手心有一顆紅痣,這才篤定你便是元柏兄的獨女。”


    這話沒頭沒尾,惹得宋妙元不由得攥緊了手心。


    她是生來掌心有痣,可這件事,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你如何得知宋將軍獨女掌中有痣?”


    對方猶豫了片刻,然後,緩慢的舉起右手,將掌心朝她攤了開。


    粗糲的大掌上,赫然有一顆痣,截斷了掌紋的紋路。


    “當年我受傷昏迷,軍醫醫治時元柏兄也在,偶然見我掌心有痣,便覺得巧,說他女兒生的那顆痣與我一般無二。”


    “這話,我記了許多年。”


    宋妙元斂眸,指尖撫著那顆痣,有一絲的傷神。


    “你是如何逃出來的?”洪玨甚是不解。


    她斂眉,“說來話長,我是僥幸出逃。”


    “不曾想在鳳凰城遇到追兵,險些身亡,如今遇到大當家的,真乃幸事。”


    這一路,奇遇頗多。


    原本以為死裏逃生就足夠少見,誰想到竟被父親故交救了起來,堪堪保住了這條命。


    “你這是要去哪兒?”


    她頓了片刻,“陪我夫君去滁州吊唁。”


    這話令洪玨有些吃驚,眼神一瞥,落到了楚鶴川的身上。


    他一聲未吭,即便如此,周身也充斥著難言的貴氣。


    貴則貴矣,就是太瘦弱了些,好似個病殃殃的白麵書生。


    “你何時尋了個這樣的夫君?”


    楚鶴川從這話裏聽出了嫌棄,“這樣是什麽樣?”


    原以為對方會噎住,誰承想洪玨絲毫沒覺得自己冒犯,反而上上下下的又將他打量了一番。


    然後,自然而然的略過了他。


    “你在京城,沒見過幾個壯實男子,挑挑揀揀的竟尋了個這……”


    他是橫豎看不上楚鶴川這種文弱書生,哪裏保護得了女人?


    山寨上大把的漢子尋不到媳婦,倒叫他這種病殃殃的男子娶到了。


    這世道可真是……


    “你且在這兒休整幾日,世叔定叫你見見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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