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真的不敢相信,秋遲居然敢把一個臨安皇族身邊的人往她這裏送。


    秋遲過了一會兒,“鏗——”的一聲跪下,低頭道:“將軍,末將知錯!”


    容玥閉上眼睛,道:“將那少年處理掉,你該知道怎麽做。”


    秋遲道:“將軍可知,那少年是怎麽到蘭公主設的圈套裏的?難道將軍能看得出他不尋常,卑職就看不出嗎?”


    “他既不尋常,又怎會看不出蘭公主的意圖?”


    容玥轉過身來:“什麽意思?”


    “將軍記不記得,當初在西北追擊從犯人裏逃脫的臨安皇子。就是那時,公主救了他。”


    容玥想了一會兒,道:“我不記得。”


    “將軍是施恩之人,自然大可忘的幹幹淨淨,但受恩人可不敢忘。”


    “那人叫李眠,是臨安與千秋交界之地元歸城人,少年時候被臨安皇子挑中做了護衛。當年的李家也是商賈之家,並不缺衣少食,因此李家老兩口都不願意送家中獨子去做這等危險差事。但皇子曹獨非要挾了李家兩老,逼李眠做護衛。”


    容玥嗤笑一聲:“這樣得來的護衛,他也敢要?”


    秋遲道:“自然是不敢。但曹獨年輕氣盛,非要攪上不可。當時李眠同意進宮裏,就提了一個要求:派人將他被擄來的父母安安全全地送回元歸城。但李家二老才出臨安京都,曹獨便將護送李家二老的護衛盡數撤回。李家二老在回程途中遭了山匪,沒了。”


    “而李眠進宮之後,便被打發去守被貶冷宮的妃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眠與臨安皇族有仇?”


    秋遲道:“是。但這並非全部。李眠一人自遠方而來,這種事情無人相告。他雙親已經去世這件事一直到您攻破臨安,臨安皇子出逃,他才知道。”


    但那時曹獨給他塞上皇子服,逼他扮做自己,而自己則去逃命。


    “但將軍認出他並非曹獨,救了他,並追上曹獨,將其擊殺。算起來,將軍是他的恩人。”


    容玥道:“恩人?這種理由你也信?”


    “不管是什麽理由,將軍明白,這種事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他背著臨安奴隸的身份,需要將軍助他跳出泥潭;而將軍需要一個武藝足夠高強,又能掌控的人。”


    容玥問:“你如何保證他能受掌控?”


    秋遲笑出來:“將軍不是已經試過兩回了嗎?”


    容玥雖確實試探過,卻仍不敢確認。


    第一次在院中切磋,她以為他真的隻能把奪命刀法使得不上不下。


    但才剛剛的事,她不敢忘。


    方才,她確實沒有察覺到任何風吹草動。


    唯一確認的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測。


    她抬頭,略微思索。


    確實,多了這麽一個人,諸事會方便許多。


    容玥又道:“去查查秦情最近跟什麽人走的近,她知道我們去益州要做什麽了。我怕有人要利用她。”


    秋遲停了許久,終於還是道:“將軍,陛下交代的事,哪一樁不是危險重重……”


    容玥打斷他:“我自有主張。”


    秋遲告退。


    第二天一早,容玥立即調了人馬過來,挑了三個武藝甚高的暗衛,叫他們一路跟著,有什麽異動就立即出現。


    但又隱隱懷疑,這樣到底有沒有必要。


    到了傍晚的時候,千言還是沒有到達,容玥卻不能再等了。


    秋遲問要不要帶李眠一同前去,容玥沉思片刻,覺得此人不易掌控,殺了可惜放了不行的,還是帶在身邊好一點。


    不管他有什麽目的,容玥不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還能翻出什麽花樣。


    於是便道:“讓他跟著,不過,不是跟著我——讓他自個兒想法子吧。”


    她倒要看看,這回他要怎麽做。


    天色剛剛落幕,準備要出發。但很突然的,顧府夫人遞了信來,說小女兒頑皮,一直仰慕容玥,問容玥什麽時候有時間她們來拜訪一下。


    容玥腦子一抽,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秦情說的,陛下有意為她指婚。


    其實她已經二十二歲了,是個很老的老姑娘了,與她同歲的,孩子都長到肚子那麽高了。


    秦情可能真的以為陛下會給她指婚,但她自己心裏清楚,現在是在為陛下做事,下屬的程度比女兒重,陛下是不會輕易給她賜婚的。


    要是真的賜婚了,那隻能是陛下要用人……或者是陛下又在籌謀些什麽——顧家已經隱隱有些不受控製了??????。


    容玥自知自己所圖非常,還是不要禍害他人了。


    這麽想著,就回了信,說近日不太舒服,待身子好些了,再去拜訪。


    這是顧家的帖子。顧長瑾家。


    益州離京都有近千裏的路程,容玥騎馬過去,此行是秘密出行,因而並沒有帶著人一起。


    整整兩天兩夜,終於到達益州。


    但在益州城外的時候,容玥看到長長的隊伍排在城門前,百姓們井然有序,頂著烈日也不吵不鬧,少有怨憤。


    更多的是陌生人之間談論今年的收成,來年的期盼,家長裏短之類的。幾個看起來相熟的還講到為家中十八未嫁的女兒發愁。


    容玥無意竊聽人家談話,原本隻是想暗探一番,摸清情況。這才剛剛略有感歎,益州民風淳樸,百姓看起來過的不錯。


    這下聽了婚配一類,瞬時就跑開。


    跑的遠了些,慢下來,竟不小心差點就撞了一個路人。


    路人沒有怪罪,反倒問她怎麽樣。


    容玥問:“大爺,您這是做什麽呀,排這麽長的隊呢。”


    大爺樂嗬嗬地笑,臉上褶子都顯現出溫暖。


    “姑娘,我們城主啊,幾年前開了新市,幫我們賣莊稼嘞!”


    他笑得很開心。


    容玥聽著,也溫和地笑起來:“那大爺這一籮筐,可得賺不少呢!”


    大爺拍拍他背在肩上的東西,道:“那當然嘍!”


    大爺高高興興地,往城裏邊走。


    容玥看著大爺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打仗的地方,百姓們連飯都吃不飽,山上的樹皮全被扒沒了,整座山,隻剩暗黃色,幹巴巴的樹幹。


    那時候她也沒得吃,每天將褲帶勒得緊緊的。要是那場仗再贏得遲些,怕是要釀出人吃人的慘狀了。


    容玥心神不定,自顧自地往回走。


    路過一顆大樹。


    正好乘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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