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笑著打哈哈道:“哎,公主!你怎麽在這裏?”


    完全沒有一點反省的覺悟。


    容玥收好小刀,將它放回手臂內側,這才出來:“方才這裏一聲巨響,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容玥分明是盯著他的,什麽意思顯而易見。


    李眠咦道:“哎,這我可不知道。”


    老板帶人從一層上來,挨個房間查看,拍門的聲音砰砰作響,一時間客人們都從夢中醒來,有大聲詢問者,有小聲抱怨者。


    老板吭哧著大嗓子衝走道裏喊:“誰啊,大半夜不睡覺,幹什麽呢——!”


    一個枕頭不知從哪裏飛出來,正正砸在老板臉上。


    “哎呦——誰啊!誰幹的!”老板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悶甕而顯騷氣。但可能是大半夜被吵醒了,腦子沒怎麽清楚,說話還帶一絲顫抖。


    容玥雙手交臂,靠到身後的柱子上:“說說,怎麽回事。”


    李眠剛剛扔完枕頭,正拍拍手,聞言抬頭,也撐起手,笑道:“公主不如看看,現在怎麽回事。”


    容玥從他的笑裏察覺了些什麽東西,又不太確定,便試探著朝底下看去。


    果然,透過樓上建築的漏洞,從細細密密的小縫隙看去,一層北角那裏暗處隱了不少殺手,空地裏還有一灘血跡,拖出長長的一條,最終消失在殺手藏身之處。


    容玥心下暗道糟糕。


    按照常理,要是有殺手來了,絕不可能隻分布在一個地方。


    這裏,怕是被圍了。


    她問道:“這些,你幹的?”


    她問的是地上那些血跡。


    李眠點點頭,看起來像剛剛睡下又被吵醒,懶懶散散的,看起來不怎麽有精神。


    容玥看著地上那些血跡沉思。


    經過幾次李眠給她的“出其不意”,她已經不懷疑李眠的能力了。


    李眠又道:“公主與其回想和誰結過仇,不如想想當下怎麽逃脫。”


    容玥被猜中心思,當下想翻他一個白眼。


    但的確如此,還是先想想該怎麽做。


    李眠戳戳她,頷首示意北角:咱的人都在那裏呢。


    容玥瞪他一眼,她隻帶了三個暗衛,再怎麽厲害,遇上這種規模的殺手,怎麽說也是要被幹到歇菜才說的過去吧。


    老板往這邊走來,他的速度異常地慢,與白天大搖大擺的走法大相庭徑。


    他可能被挾持了。


    老板還在罵罵咧咧,聲音蓋過了一陣一陣小聲的啜泣,但還是能隱隱約約地聽見。


    腳步聲噠——噠地過來。


    容玥瞥他一眼,當機立斷,決定不再管他,隻輕輕一躍便進了靠的最近的一個房間。


    她掩在門後,準備等老板過來再一擊中地。


    不料身後翻進來一個物什,容玥下意識出刀,卻立即被抵住。


    黑暗中兩人一陣纏打,那人捂住容玥嘴巴,容玥一怒,當即就狠咬一口。


    那人一聲低呼,卻並不傷及容玥,而是一直想控製住她,而容玥又竭力逃脫,這麽一來,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就滾到床上去了。


    容玥鬥得正猛,即是被壓在下側,也不甘示弱,刀法依舊厲害。


    突然房門被一腳踹開。


    外麵的燈火照進房間。


    老板一聲尖叫:“哎呀哎呀!使不得啊——!!!”


    來人點亮了屋裏的燈,燈火一下灌進眼睛,真是令人不適。


    但令人眼睛更不適的,是容玥此刻的樣子。


    她的頭發不知什麽時候散了,一襲青絲鬆鬆垮垮地放在背後,而她此時正半躺在床上,打鬥過後略顯急促的喘氣聲在四下安靜的屋子裏被格外放大,似乎與一男子在玩兒欲拒還迎的閨房遊戲。


    這位男子,自然是方才的李眠。


    容玥被突然衝進來的光刺到眼睛,過了片刻,看到身上的人,當下狠狠拍開李眠,自己坐起來。


    莫名的,居然有種被捉奸的窘迫。


    而老板捂著眼睛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才更是……引人浮想聯翩。


    這個想法一出來,連坐著都不舒服了,於是便站起來。


    正好看見李眠一臉無辜且不知羞恥為何物,睜大了眼看她。


    老板弱弱的聲音傳來:“要不……咱等人家辦完事情再來?這種事情上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就是容玥臉皮再厚些,也不是能聽得這些話的。


    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幸好此時有人開口了:“公主,別來無恙。”


    如此熟悉,不是平西侯爺又是誰?


    平西侯緩緩地走出來,他身形修長,一襲白衣,站在宛如天光的燈火下,顯得遙遠又迷離。


    容玥一下便想明白了,除了這益州城城主,還有誰能在這裏光明正大地做出這麽大的動靜?


    容玥也抱拳還禮:“別來無恙啊,平西侯。”說完又稍有感歎道:“平西侯還是那麽好客,一來就給本宮送這麽大的禮。”


    平西侯微微笑起來:“五年不見,公主一點不像印象中的樣子了。”


    容玥道:“可不是嘛,平西侯不也學會暗下挾人了。”


    說起來,現在的平西侯爺容淵還是容玥小時候的玩伴。


    容淵從小被平西候府送來京都,同樣不受寵的兩個孩子,一見如故。


    這自然不是像大人那般一見如故。


    小孩子都愛分開陣營來玩兒,宮中就分為太子一派,三皇子一派。


    容玥從小打架就厲害,作為三皇子隊前鋒,容玥一下手便把太子隊的小孩兒打的鼻青臉腫。


    但打完過後,太子隊四散逃開,沒人記得還有個新來的前鋒容淵。


    反而是三皇子,說不管是誰,不能棄他不顧。


    於是容玥便拖了秦情來給容淵看傷。


    其實容玥和容淵玩兒的好,很大一部分是容玥覺得容淵很弱小,很需要保護。


    就像……母親剛去世時的自己。


    但容玥十六歲的時候,他們發生了一場爭執,誰都不肯退一步。


    自此,容淵回益州從軍,容玥去了山上學藝。


    兩個人都成了千秋舉國聞名的將領,但明明戰區相近,卻像發了誓要老死不相往來一般,從不問候。


    即使是有戰區之間的通報合作,他們不能感情用事,也隻是能不見就盡量不見。


    誰能想到,再見麵,會是這般情景。


    “你來這裏做什麽?”尷尬片刻,還是容淵先開口。


    容玥撇撇嘴,嘲弄道:“侯爺要是真不知道,何故遣了這麽多人手來堵?”


    平西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張開手示意:“請吧,公主遠道而來,十分辛苦,本侯怎麽也該招待一番。”


    容玥幹脆利落地邁腿,但到門口的時候,又忽然覺得氣氛怪異。


    原來是李眠亦步亦趨跟著,但現下被平西侯攔住了。


    平西侯問:“你是何人?”


    李眠正眼都不瞧他,脫口而出:“我自然是公主的人。”


    房間裏的人仿佛耳朵被針紮了一般,聽不得啊聽不得!這種事情聽了還有命活嗎。


    於是紛紛做傻人態,一個個臉上全寫著:我啥都沒聽見,我啥都不知道,也啥都別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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