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將散,容玥趕快往後跑。


    李眠跟著上前,拉住她:“你要去哪裏?”


    容玥邊跑便說:“去見趙相!”


    李眠緊隨,到趙丞相家那一條街道,容玥特意藏到人少的地方。


    “你能不能悄無聲息地,把我送進去?”


    李眠深深地看著她:“會不會有危險?”


    容玥道:“放心,就算被發現了,我不會不管你。”


    她神色堅定。


    李眠笑了笑,跟她說:“我是問,你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


    她能有什麽危險。


    他看看丞相家的高牆,道:“既然是禁足,裏麵一定有陛下的人看守。


    要是你被發現了,會如何?”


    容玥沉默了一小會兒,斟酌著說:“陛下的人……不會抓我。


    若陛下真有什麽計劃,至少不是取我性命。”


    李眠忽然伸出手幫她拂起鬢角的頭發,給她纏到耳後,動作溫柔:“趙列格是看見了太子,才一直沉默。


    趙相被牽製,他不敢叫人抓住把柄。


    太子怎麽會來管這種事,趙列格怎麽會一大清早就賴這裏被人鬧,這些怕都是有計劃的。”


    容玥點頭:“我知道。


    一切都太巧合了,我怎麽會見到顧長歡,趙相通敵這種滅門大罪怎麽就輕易傳開……我要去找趙相,才能知道。”


    太子是在給趙列格下套,趙列格跟著太子走,怕是凶多吉少。


    他偏要大庭廣眾下把人帶走,是在給京都民眾心裏種一顆種子……


    等到京都人人懷疑趙相,再從中下手,如果那個時候,陛下的意思再模糊些……


    趙相通敵嫌疑就再洗不清。


    但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李眠道:“公主,進去之後,千萬小心。”


    容玥應是。


    兩人摸到丞相府外,發現丞相府自己的親衛已經全換成了禁軍。


    一路小心翼翼,但還是被丞相府家仆看見。


    那家仆還沒叫,嘴巴已經張的老大,看來受過不少這樣的驚嚇。


    李眠趕在家仆叫起來之前,隨手折下身旁的一根樹枝甩過去。


    “莫要傷人性命!”


    李眠的動作幾乎與容玥的話齊發,但此時已經來不及阻止。


    那家仆應聲倒地,容玥連忙去探人脈搏。


    還有呼吸,活著的。


    她回頭看李眠,隻見李眠朝她輕笑:“看我做什麽。”


    她以為他會直接殺人。


    容玥搖頭:“沒什麽。”


    將昏倒的家仆藏好之後,容玥繼續跟著李眠走的。


    沿路都避開了重要節點,幾乎都是與巡查的禁軍險險擦肩。


    容玥有些好奇,李眠一直待在臨安奴隸所,怎麽會對丞相府路線如此熟悉。


    她也來過幾回,但卻每次要提醒的時候,都先被他躲過去了。


    她似乎沒什麽用。


    “你怎麽躲禁軍躲的怎麽順溜?”


    李眠忙著探查前邊境況,偷閑來回答她:“在宮裏的時候,有一位宮婦,一直很照顧我。


    但她常年帶病,我便經常跑出去給她找藥。”


    容玥啞然:“宮婦?怎麽會沒有藥?”


    “她可是臨安人?”


    李眠道:“不是,她是千秋人。”


    說臨安俘虜缺衣少食她倒是不奇怪。


    臨安與千秋一役,千秋損失重大。


    而送進宮的俘虜都是臨安皇室或當時的宮人,多為婦孺,是陛下用來昭示千秋肚量的,自會善待。


    雖說這善待,隻是比奴隸待遇好一點。


    暗地裏還是有人氣不過,動手腳,下套子。


    可畢竟沒出過什麽大事,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不能幹涉太多。


    她出手,就成了倚仗權勢、違抗旨意、包藏禍心了。


    但臨安俘虜畢竟是她親自押送回來的,她有空便會去盯著,至少能保證她們吃的上飯。


    如此,她覺得已經仁至義盡。


    李眠卻說治不了病的是千秋的宮人?


    以前倒是有這種情況,宮人治不了不便隻能等死。


    但秦情學成後,給宮人看病都是不收銀子的。


    也因此,陛下特地給她一間小樓,供她為宮人看病。


    基本上無權無勢的宮人,看病吃藥都是她在負責。


    也許其中有什麽隱情。


    這種事情還是等見到她再說。


    容玥又問:“躲得了禁軍,那丞相府你又是如何輕車熟路?”


    這時候一隊人又經過,他連忙捂著容玥的嘴巴,把她帶到拐角的倉庫裏。


    一瞬間,容玥隻覺得天旋地轉,她已經身處倉庫門後。


    李眠在她前邊擋著,急促道:“屏息!”


    容玥依言屏息。


    聽得外邊有人道:“這裏似乎有動靜?”


    另一個沉沉的聲音回答:“沒有!我們走!”


    容玥聽出來,後一個聲音是陛下身邊隨侍的張羽。


    他以近身格鬥聞名,沒有武功,但一身蠻力,而且靈活異常。


    人看著瘦小,其實潛力無窮。


    聽說臨淵閣高手方年曾與他打過一場,方年敗。


    那場打鬥持續了兩天兩夜,方年是力竭而敗。


    當時秋遲告訴她,是陛下的旨意,點到為止,不得傷人。


    於是張羽把方年給耗死。


    這原本沒什麽,但方年她見過,其武力在秋遲之上。


    陛下隻在接見他國使臣時把他帶出來,平常就隱在暗處守衛。


    這麽個人物,是派來看守丞相?


    容玥越來越覺得,陛下的謀劃不簡單。


    張羽開口之後,原本那個士兵似乎心有不甘:“我真的聽到了……”


    這可是個好機會。


    不管是誰,隻要抓到人,記上功,他就有機會進入臨淵閣今年的選拔。


    張羽過了一會子才慢騰騰地說:“你是說,我錯了?”


    他的聲音很低,不是放低,而是似乎本來就不能發出比較大的聲音。


    略微嘶啞,好似被火燒過。


    陛下曾誇張羽是他的千裏眼,順風耳。隻要張羽在,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小兵自然不敢再說什麽,說張羽錯了,便是說陛下錯了。


    他哪兒敢。


    但容玥分明覺得,有人一直盯著她藏的地方。


    那人給她很危險的感覺,她似乎已經被發現了。


    這是從戰場下來的人,對危險天然的嗅覺。


    容玥緊緊抓住自己手臂上的小刀,隨時準備出擊。


    而張羽帶人走了。


    這種感覺也消失了。


    她隻見過張羽兩次,一次是回朝時;一次是上次到京都前,秘密麵見陛下的時候。


    好不容易鬆口氣,容玥才發現,李眠貼得離她很近。


    很近很近。


    呼吸之間,都是對方。


    她僵著身子不敢動。


    這個時候,要說些什麽,還是做些什麽?


    才妥當些,不唐突些?


    容玥心裏覺得是自己占人家便宜了。


    畢竟有私心的是她。


    而李眠一派鎮定,雲淡風輕。


    如此看來,似乎心懷雜念的,也是她。


    李眠也發現了兩人距離的不當之處,他往後退:“公主,方才……是我急了。”


    是他急了,才不管不顧,先把她護住。


    容玥心裏明白。


    他擋在外邊,若是張羽一拳打進來,傷到的也絕不會是她。


    他既然在宮裏就知道怎麽躲過禁軍,那他一定知道張羽的鐵拳。


    一出,可抵半個他。


    要是張羽真的打進來……


    從這裏,取後邊庭院小路,便可即刻到丞相禁足的地方。


    容玥進去之前,李眠喊住她:“容玥,我等你。”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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