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沒發生意外,或許正象謝文東所說,南洪門也沒想到他會殺個回馬槍,冒這麽大風險返回市內。謝文東看了看表,心中默默盤算一番:看來和秋凝水說不上告別的話了,隻好等下次再來時向她賠不是。臨上飛機前他和東心雷通了電話,詢問南北戰況如何。得到的消息令他大為放心,自從蕭方又被打出南京之後,南洪門士氣大落,各地紛紛封閉自守,一方有難,其他臨近勢力不敢出人增援,連連被攻陷,東心雷挾上次受傷之仇,一路上勢如破竹,大有一鼓作氣打到南洪門經濟重心的上海。謝文東沉思良久,南洪門的頹敗是他意料之中的,東心雷的能力他也認可,隻是沒想到這樣順利,不過,向問天哪都可以丟,卻丟不起上海,那裏是他的經濟重地,南洪門大半企業坐落在這,上海一失,相當於南洪門經濟支柱塔了半邊天,那對於向問天來說是致命的。洪門說自己是江湖上的幫派,其實本質上就是黑社會。黑社會和社會上的地痞流氓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其本身有沒有企業的支撐。說簡單點,有企業的流氓就是黑社會,沒有企業的流氓就是地痞無賴。南洪門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一旦失去麾下企業的經濟支柱,離冰峰瓦解也不遠了。上海一戰關係到南洪門的命脈,向問天會把他壓箱底的力量拿出來,這仗之艱苦是可想而知的,謝文東不奢求東心雷能打下上海,隻要能把戰場推到這裏就是勝利。不過這話謝文東並沒有說,他不想給東心雷強加框框,讓他自己發揮,隻是臨掛電話前叮囑他做事之前要多加考慮,小心、謹慎是製勝和確立不敗的基礎,如果需要人手,盡可以從t市及南京臨近地區調動。謝文東的話無疑是把北洪門大權全部交到東心雷手中,可見對他的信任,東心雷心中一暖,連連答應,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問道:“東哥,你不回來嗎?”


    謝文東一笑,隻是說道:“要讓向問天頭痛隻要多開戰場,讓他首尾難顧。”說完,謝文東道聲珍重,掛斷電話。


    謝文東取道回h市,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連東心雷都以為他還在昆明,打算開辟第二戰場呢。一路北上,天氣漸冷,謝文東等人的衣服是越加越多。南方的冬天是陰冷,潮氣比較大,無風不寒,風一吹,冷颼颼的。而北方的冷是幹巴的,沒有任何掩飾,在外麵站一會讓你有全身血液都凝固的感覺。過了dl,任長風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東北的冬天。


    h市,冰雕雪琢的城市,放眼一往,眼中除了一片雪白別無雜色,沒有盡頭,直通天邊。站在平曠處,天地相連,蕩蕩浩氣油然而生。東北的漢子是血性的,他們的性格也如同北方的寒冬,直接,幹脆,一舉一動中流露出未加掩飾的豪爽。當然,什麽都有例外,謝文東就是個例外,雖然他有不失豪爽的地方,不過李爽卻經常說,東哥的肚子有十八道彎彎繞。


    謝文東等人做車回到h市,事前也沒通知任何人,可以說是無聲無息到了h市。一行人等明顯比在昆明時‘胖’了一圈,裏麵毛衣絨褲,外麵羽絨服,謝文東和薑森還好點,畢竟是東北出身,這樣的天氣早已經適應,金眼等五人在h市時間不短,也沒覺得怎樣,反倒是任長風,全身武裝,羽絨服是大號的,快把全身都裹住,圍脖把領子係得緊緊的,即使這樣還是縮著脖,一向高昂的腦袋這時也快要鑽進衣服裏。金眼用胳膊肘碰了碰薑森,笑道:“看過大號烏龜嗎?”邊說還邊向任長風努嘴。


    任長風腦袋快要擠進衣服裏,耳朵可好使得緊,他一仰頭,瞪著金眼道:“想打架啊?!”剛說完,腦袋又縮了回去,雙手插進袖口內,機靈靈打個冷戰,吸了口鼻涕,對謝文東道:“東哥,快找個安身的地方吧,受不了了。”


    薑森哈哈一笑,自豪道:“到這不就等於到家一樣嘛!想住哪,隨便你挑。”


    謝文東也是一笑,悠悠道:“老森,你說現在李爽在幹什麽?”薑森仰頭琢磨片刻,肯定道:“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覺。”“恩!”謝文東點點頭,道:“會在哪喝酒呢?”薑森一抹胡碴上的寒霜,道:“胖子說過,外麵再好也不如家裏舒服。”謝文東知道他指的家是哪,一拍手,哈哈笑道:“我們回家!”


    “李爽是誰?”坐在的士上,任長風忍不住問道。謝文東一提這個名字,連眼睫毛都在笑,那不似平時的假笑,而是出於真心的喜悅,這點他能看得出來,所以他更加奇怪。謝文東重重*在坐椅上,仰麵長歎道:“李爽,是我的一個兄弟。可以換命的兄弟。”任長風眼睛連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會有可以讓謝文東換命的人。薑森笑道:“沒有和我們一起打過天下的人又哪能理解。我們文東會裏有一隻虎,一條龍,虎就是李爽。”


    “哪龍呢?”任長風對文東會的好奇是由來以久,隻是一直沒抓到機會問。謝文東眯眼道:“龍是一個長有三隻眼睛的人。”任長風一撇嘴,嘟囔道:“人怎麽會長三隻眼睛呢?”薑森搖頭道:“如果你沒看見過他第三隻眼睛,你不會了解他的可怕。”任長風越聽越糊塗,看著薑森,好奇問:“那你在文東會裏是什麽?”


    薑森淡然一笑,道:“我隻是一小兵。”謝文東一拍薑森肩膀,笑道:“過分貶低自己可不好。老森是我們文東會裏的一條蛇,咬一口就能致命的眼鏡蛇。”薑森苦笑,不知對謝文東的評論是該哭還是該笑,不過仔細一想,說得也不是沒道理,血殺不就如同毒蛇一般嗎?被咬一口,不死也讓人脫層皮。


    謝文東的目的地是金鵬留給他的那間別墅,文東會高級幹部的聚集地。以前這裏被做為臨時總部,後來隨著幫會的壯大,人越來越多,本不小的別墅也變得擁擠,加上位於郊區,地處偏遠,不再適合眾人短時間內聚集,臨時總部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市中心更大更豪華的建築替代。但象李爽高強等人在這裏已經住習慣,總部雖然搬走,他們卻還是住在這裏。


    等的士快要接近別墅時進不去了。隻見路旁停有兩輛白色麵包車,道中和車旁站了三名大漢,一身黑色大衣,領子立起,嘴中叼煙,其中一人雙手叉兜,歪著腦袋,大咧咧往路中一站。的士在他身前停下,那人上前彎腰看了看司機,轉目又看了看車中的謝文東等人,問道: “哥幾個,來這有事?”司機一看這架勢,嚇了一跳,以為大白天碰上車匪路霸了。


    謝文東奇怪,不知道李爽什麽時候在這裏設下路卡,看來粗人也有細心的時候。想到這,謝文東展容一笑,道:“我找人。”


    “找人?”大漢上下看了看謝文東,見他頭發齊眉,普通的學生頭,相貌普通倒也算是清秀,隻是一雙眼睛比較特別,單鳳眼。那人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笑道:“你找人?你成年了嗎?這裏沒有你認識的,快走吧。”


    謝文東暗自點頭,這大漢雖然沒禮貌,但言語並不壞,不想逗他,直接說道:“我找李爽。”


    “啊?”大漢一楞,再次打量謝文東一番,疑問道:“你是……?”


    謝文東飄身下了車,薑森等人也紛紛下來,把的士打發走之後,他說道:“我是謝文東。”“咕嚕!”大漢一雙環眼瞪得溜圓,半天才咽下一口吐沫。他加入文東會時間不算短,但老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謝文東做事一向低調,平時不經常露麵,而且這陣子一直在忙洪門的事,文東會裏認識他的並不多。大漢搓著手,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的同伴也是一樣,不敢相信眼前學生模樣的人竟然會是在東北隻手遮天的謝文東。謝文東看了看表,一笑,道:“那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 “啊……”大漢木然的答應一聲,緩緩側身讓到一旁。等謝文東已經過去好一會了,他才驚呼一聲,對其他人緊著揮手道:“上車,上車。”邊說著話邊追上謝文東,深深施了一禮,麵容流露拘謹,小心道:“老……大,請上車,我送你吧。”向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陌生年輕人叫老大他一時還不適應,叫得異常生硬。謝文東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好意,這冰天雪地的,走一會腳就凍得發麻。還沒等他表態,任長風生怕他不願意,一個勁的對他連連點頭示意。金眼一翻白眼,丟著拉了他一把,小聲道:“你可別丟人!”


    謝文東等人上了他們的麵包車。車中,大漢低頭沉思,他沒見過謝文東本人,不能憑人家一句話就信了,萬一不是,自己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如果對方心存不軌,那事可更大了。想罷,他眼珠一轉,謹慎問道:“聽爽哥說,老大一直在t市,怎麽突然回來了,不知道……”他的表情逃不過謝文東的眼睛,知道他在想什麽,暗暗一笑,說道:“我沒在t市,而是一直在南京,你不用試探我,我是有假包換的謝文東。”大漢老臉一紅,連連咳了幾聲,不再說話。


    一會,汽車到了別墅,院牆兩扇大鐵門敞開著,左右站有不少黑衣人。大漢一拉車門跳了下去,走近一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近前小聲嘀咕了一陣。那青年剛開始還沒什麽,可越聽越心驚,等大漢說完,他臉色變了數次,急忙推開大漢,走進麵包車,正趕上謝文東從中下來,青年一看,頓時站直身,高聲喊道:“東哥好!”


    這一聲如同平地炸雷,恐怕百米之外都能依稀而聞。隨謝文東下車的任長風毫無準備,被這突來的一聲嚇了一哆嗦,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多虧薑森手快,把他胳膊按住,不然這一刀沒準就甩出去了。謝文東看了看那人,微微一笑點頭,向院內走去。隨著大漢驚天動地的一嗓子,院中三五成群的黑衣人紛紛向謝文東行使注目禮,其中大半的人眼神中帶著疑惑和驚訝。本來熙熙攘攘的大院子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任長風不解,小聲問薑森道:“這是東哥的幫會嗎?我們不是走錯了吧。”


    薑森麵容一正,沉聲道:“胡扯!自己家能走錯嗎?”“可是……”任長風一努嘴,道:“他們好象都不認識東哥的樣子。”薑森無奈道:“沒辦法,老人都去支援三眼了,現在家裏這些基本都是半新半舊的人,見過東哥的真沒幾個。”“哦!”


    不用別人引路,謝文東大步走進別墅樓前,一推門,熱氣迎麵撲來,房間內有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還有熟悉的人。


    大廳內坐有幾個人,或坐或躺在沙發上,地上擺有啤酒,花生等物。正中一人身材瘦高,麵無表情,一臉的冷竣,坐在那裏有說不出低沉和陰森感,他右手邊坐有一不到三十的青年,麵容剛毅,棱角分明,如同刀切一般,眉心一道疤痕格外醒目。坐在那裏笑嗬嗬的飲酒,卻無法掩飾身上那股逼人的陽剛霸氣。他對麵坐著個年輕人,歲數不大,皮膚白淨,眼中不時閃動智慧的光芒。沙發上還躺有一個人,當謝文東的一推門,外麵的冷風吹進房間內,躺在沙發上的人一軲轆站起身,這人個頭不高,身材倒肥胖,給人感覺沒往高長,一身肉都在橫向發展,站起來活象一個圓墩墩的皮球。他打個寒戰,詛咒道:“是他媽誰進屋不知道關門,夾尾巴了?”


    多麽親切的叫聲。謝文東想大笑,可還是忍住了,他悠然道:“如果人還能長尾巴,那一定隻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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