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瑤開來的是一輛警車,桑塔納。我發現,再難看的車隻要噴上警車的顏色、然後裝上警燈後就一樣地變得好看威嚴起來。而且我發現今天童瑤竟然是如此的漂亮。


    “看什麽看?”開車的她發現了我不正常的眼神。


    “童警官,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穿警服。真漂亮。”我由衷地道。是的,她今天確實很漂亮,本來就長得好看的她被一身警服包裹下就忽然多了一種颯爽的氣質,而她的這種氣質不是每一個女警察都具備的。警服也擇人。


    她看著我笑,“馮醫生,你真會奉承人。我看啊,你這個婦產科醫生很危險的啊。” 醫道官途:婦產科1


    我苦笑,“我說的可是真話。”


    “得。我知道,你今天奉承我是有目的的。好吧,我就接受你的奉承吧。免得你心裏忐忑。”她大笑著著說。


    “嗬嗬!謝謝。”我說,“童警官,我們去什麽地方吃飯?”


    “到了你就知道了。你看,就前麵。”她朝車窗的前方指了指。我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竟然是一個路邊攤,不過外邊卻停了不少的車,路邊擺滿了小桌,吃飯的人好像還不少。


    她將車停了下來,“就這裏了,不試試,味道可是相當的不錯。”


    “童警官,你等等。”我說。她側頭來詫異地看著我。


    我從衣服裏麵、腋下拿出一個小紙袋。剛才上車之前我就把這個紙袋夾在自己的衣服裏麵。“童警官,一點小意思。請你務必收下。”


    “什麽東西?”她問道,臉上頓時變了。我有些緊張起來,“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我送給朋友一點小禮物沒什麽吧?”


    “你先說,究竟是什麽東西啊?剛才你上車的時候我看見你衣服裏麵好像藏得有東西,原來是這個啊。”她的臉上稍微變得和顏了些。


    “化妝品。小東西。”我說,因為是第一次賄賂別人,所以我心裏還有些扭捏。


    “化妝品?”她問道,隨即接了過去,然後將裏麵的盒子取出來,“啊,世界品牌啊,很貴的。你去買的?”


    我急忙搖頭,“不是,是病人送給我的。她不是不知道我老婆現在的狀況嗎?你看,我拿來也沒用處,家裏都還有呢。”


    “你病人給你送這個?你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她依然不相信。


    我搖頭,“我哪裏知道。不過我的病人當中什麽人都有的,反正現在的有錢人不少。有個別的病人送我領帶什麽的,但送化妝品的畢竟不多。童警官,我想了,既然我們是朋友,而且你今天也幫了我這麽大的忙,無論如何我都得感謝你才是。反正這東西我沒用。我老婆現在這樣的情況也用不上是吧?與其放在家裏放壞了還不如送給你。”


    她看著我,目不轉睛。我頓時不自在起來,“怎麽啦?我說的都是真話啊。”


    她忽然地笑了,“你開始說的我不讚同,既然大家是朋友的話就不需要這樣客氣了。不過你後麵那句話我讚同。是啊,你放在家裏放壞了豈不是可惜了?啊,不對,你不是又結婚了嗎?你現在的老婆不需要?你差點把我繞進去了,你老婆你老婆的,讓我老是想到趙夢蕾。”


    “我說了,家裏還有呢。這東西總不可能是往臉上塗抹得越多越好吧?”我急忙地道。


    “你是不是經常給漂亮女孩子送這玩意?”她卻看著我怪笑。


    “童警官,你說什麽呢。我還是第一次送別人東西。真的。”我更惶恐了。 醫道官途:婦產科1


    “我不能要。”她說。


    “為什麽?”我頓時無措起來。


    “你說得對,朋友之間送點東西本無可厚非。但是你這東西太值錢了,是奢侈品呢。一是它太昂貴,二是我害怕用了你的這東西後今後用其它的東西沒效果,那我豈不是糟糕了?我可買不起這玩意。”她笑著說,隨即將盒子放回到紙袋裏麵,連同紙袋一起朝我遞了過來。


    “童警官,我送出去的東西怎麽可能收回來呢?除非你不想認我這個朋友。趙夢蕾的事情我對你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所以這不應該算是在賄賂你吧?我就是一個醫生,我送你東西純粹是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而且我也說了,這東西對我沒什麽用處。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它值多少錢,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我隻是覺得它更適合你。你如果不要的話我就扔在路邊了,反正我拿著也沒用。”我急忙真誠地對她說。


    她看著我笑,“馮醫生,我還以為你真的很會說話呢。哎!你剛才的話可說把我打擊得很慘啊。”


    “我哪裏打擊你了?”我感到莫名其妙。


    “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個醜八怪啊,原來我最需要這些化妝品。”她笑著對我說。


    我頓時瞠目結舌起來,“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啊。不過你可要一直給我提供這樣的東西才行,否則的話我今後可就慘了。我知道你們醫生很有錢。”她大笑道。


    “沒問題,沒問題的。”我急忙地道,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我想不到送人東西竟然也這麽麻煩。


    還別說,這個路邊攤的東西味道還真的很不錯,我覺得比酒店的那些菜好吃多了。而且這地方的菜都是現成的,點好了兩分鍾就端上了桌,因為都是燒菜和蒸菜。


    剛才下車的時候我發現,停在這裏的竟然大多是好車。由此看來,來這裏吃飯的並不是什麽窮人。


    我吃了三大碗米飯。我可是很久沒這樣吃過飯了。太舒服了。讓我感到駭然的是,童瑤竟然比我還吃得多,她吃了四碗!


    “討厭!別這樣看著我。不然大家都會來看我的。”她發現了我的駭然,頓時惱怒起來。


    我不禁搖頭苦笑。


    她頓時也笑了起來,“你是覺得我太吃得了吧?擔心今後沒人養得起我是不是?得,今天我付錢,你看看有多便宜。”


    “我付。哪有你付錢的道理?”我急忙地道。


    “打住啊。你送我東西,我請你吃飯。我們扯平了。”她製止住了我,隨即朝一個服務員叫了一聲,“結賬。”


    我想不到真的這麽便宜,我們兩個人一共隻吃了五十塊錢。


    “怎麽樣?我賺了吧?”她看著我笑。


    “謝謝你。我知道你今天是特意安排了這個地方的。你不想讓我多花錢。”我有些感動了。


    “馮醫生,你還是沒有把我當朋友啊。哪來那麽多謝謝啊?”她瞪了我一眼,隨即又道:“本來我不想收你那東西的,不過我想認你這個朋友。” 醫道官途:婦產科1


    “謝。。。。。。這個,今後我一定注意。嗬嗬!”我差點又說出了“謝謝”二字。


    “馮醫生,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可以嗎?”她也差點笑了起來,隨即卻對我說道。


    “你說。”我急忙地道。我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地高興了起來。


    “我有一個表弟,今年大學剛剛畢業,你現在是江南集團林總的女婿了,能不能幫我表弟安排一個好點的工作?”她問我道。


    “沒問題。”我說。我當然敢答應她,因為我完全有把握。


    “這樣,我讓他明天來找你,順便把他的資料給你帶來。”她又說道。


    “好。”我說。


    她隨即朝我嫣然一笑,“怎麽樣?現在不會再對我說謝謝了吧?我可是也給你添了麻煩了啊。”


    我頓時笑了起來。{免費小說 }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警察安排臥底的方式竟然是如此的不露痕跡。當然,這是後話。


    “走吧,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你老婆,哦,不,你前妻了。”她笑著對我說。


    雖然她的話有調侃的意思,但是我依然還是禁不住地激動了起來。


    市區靠近郊外處,公路一處轉彎的地方,坡上,一個中式建築的大門。童瑤將車停在大門的外邊。


    “到了。”她對我說。


    我很詫異,“這就是看守所?”


    她點頭,“是啊。怎麽?你以為看守所像什麽樣子?”


    我搖頭不語。在我的感覺中,看守所應該和監獄一樣,高牆電網,重兵把守,閑人根本就難以靠近。但是我眼前的這個地方卻冷冷清清的,就好像一處破產了的工廠一樣。大門前沒有守衛,現在除了我和童瑤之外一個人也沒有。而且大門還是開著的。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是大門上明明掛有一個牌子:江南省第一看守所


    “本來我可以把車開進去的,但是想到今天畢竟是以私人的方式到的這裏。算了,就停在外麵吧。”童瑤說,隨即朝裏麵走去。我急忙跟上。


    一條長長的斜坡過後就是平地,我發現這裏竟然有不少的建築物。不過裏麵依然清靜,而且也沒有看到有什麽人。


    “你沒帶東西來吧?”童瑤問我道。


    我現在兩手空空,當然沒帶東西了,“我第一次到這裏來,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可以帶東西嗎?”我有些惶恐起來。


    “但願你今後不要再來了。自己進來或者是來看別人都不是什麽好事情。這地方就如同你們醫院一樣。嗬嗬!”她笑道,“這樣,那裏有一個小賣部,你可以在那裏買東西,也可以放點錢在那裏,但是不能超過五百塊。東西和錢可以通過這裏的獄警交給趙夢蕾。”


    “好。我去給她買點東西。”我急忙地道。


    進入到小賣部後我發現這裏麵所賣的東西極其有限。礦泉水、方便麵、香煙、還有少量的火腿腸什麽的。裏麵有一位警察在,他年紀有些大,估計快要退休的樣子了。


    “除了香煙之外,其它的都要吧。”我說。


    “要多少?”那位警察問道。


    我急忙去看童瑤。她笑道:“一共買個兩百塊的吧。”


    我朝那位警察遞過去七百塊錢,“買兩百塊的東西,存五百在這裏。”


    “你先登記,寫下犯罪嫌疑人的名字。”警察對我說。


    我很快就填好了,那位警察隨即將一個塑料籃子放到了我麵前,“這是兩百塊的東西,你看看。”


    我頓時驚訝:裏麵隻有五瓶礦泉水,五盒方便麵,兩根火腿腸,然後還有少量的小包裝零食。頓時感覺到這地方真黑,比我們醫院黑多了。不過我也很理解,這樣的地方不賺錢還有啥地方賺錢?頓時明白了童瑤為什麽讓我隻買兩百塊的東西的緣故了,她是不想讓我當這個冤大頭。


    “最多可以買多少東西?”我問那位警察。


    “五百。”警察回答說。於是我又朝他遞過去三百塊錢,“那就五百吧。小吃多一點。”


    於是那位警察又開始往塑料籃子裏麵扔東西。現在我看了才覺得順眼了。


    隨後童瑤帶著我繼續朝裏麵走去,在穿過一棟建築物後便看到了正在執勤的武警。我這才知道,這才是真正關押待審犯人的地方。


    童瑤拿出警官證遞給了其中的一位武警,說了句:“我給王所長聯係過的。”


    武警點頭,“所長給我們講過。進去吧。”


    進去後發現裏麵是一個四合院,童瑤帶著我進入到一側長長的過道裏麵,這裏來往走動的警察還不少。有位年輕的警察在給童瑤打招呼,“又來了?”


    “我還正說找你呢。今天王所長不在。你帶他去與趙夢蕾見一麵。他是趙夢蕾的丈夫。”童瑤指著我對那位警察說。


    “好。”那位警察沒有拒絕,隨即對我說道:“跟我來吧。”


    我忽然感到害怕。這是我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來,滿目全是不熟悉的建築和警察,“童警官。。。。。。”


    “我在外邊等你。順便去看一位朋友。你出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她朝我笑道。


    我這才跟著那位警察往裏麵走去。其實,當我剛進入到那處有武警站崗的那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這裏的威嚴,從那一刻起我的心裏就開始惴惴了。而現在,我心裏更加惶恐不安起來。由此我想到了趙夢蕾。她可是女人啊,在這樣的地方如何能夠呆得下去?就連我現在就已經有了一種威壓與被捆綁似的難以呼吸的痛苦感覺。


    那位警察在前麵走著,我跟在他的後麵,我感覺到自己的邁步都有些僵硬。中間轉過幾道彎,我暈頭暈腦的。終於發現他打開了一道門,“你在裏麵等,我去給他們講一下,她馬上就會出來了。”警察轉身對我說,年輕的臉上給了我一絲笑容。


    “謝謝。”我對他說。他的那一絲笑容讓我心裏溫暖了一下,內心不再那麽的惶恐。


    他自顧自地去了。我進入到房門裏麵。


    裏麵很大,但是卻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正前方是一牆玻璃窗,一格一格的,窗上有電話樣的東西垂掛著。我看過電影電視上那些探監的鏡頭,知道那地方就是一會兒與裏麵的人說話的地方。於是我朝那裏走去。房間太大了,太空曠了,我腳下發出的聲音竟然有了回響。


    走到了那壁玻璃牆處,果然看見一格格的窗戶的旁邊是電話機的聽筒,朝裏麵看去,發現玻璃牆的裏麵黑黢黢的根本就看不清楚裏麵的情狀。


    現在,我獨自一個人置身在這樣一個空間裏麵,心裏的惴惴與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我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急忙轉身去看,發現竟然是童瑤,她的身旁還有另外一個女警察。她們都在朝著我笑。


    “還沒有出來。”我對她們說,同時投去了感激的笑。


    童瑤朝我身後指了一下,“來了。”


    我快速地轉身,發現玻璃牆的那一邊已經變得一片明亮。我看到了,是她,我的妻子,我曾經的同學,趙夢蕾。


    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眼前的她竟然會是這個樣子。我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模樣,確實是她,是我熟悉的那個她,不過憔悴多了。她的身上穿的倒是常人的衣服,不過上衣的外邊卻有一件淡綠色的布質馬甲。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因為她梳理得整齊的頭發下麵是她光潔的臉。可是隨即,我的心髒頓時抽搐了一下,因為我看到她的手上、還有腳下麵竟然都有鐵鏈鐐銬!雖然鐐銬並不像電影電視裏麵的那樣粗大、誇張,但是它們確實是鐵鏈鐐銬!


    我看見她了,張大著嘴巴竟然忘記了呼喊她。她也看見我了,我看見她眼仁中一絲亮光閃爍了一下後頓時就變得黯然起來。兩位女警察站在她的身旁,麵無表情。


    “馮醫生,去拿一個聽筒。用那個和她說話。我們出去等你。”身後傳來的是童瑤的聲音。


    我這才醒悟過來,因為我發現玻璃牆那邊的她在走動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聲音,包括她手腳處的鐵鏈。她的那一邊與我的這一邊是隔音的。


    我快步去到她正對的那個聽筒處,將那個聽筒取下來放到了我的耳邊。她身旁的一個女警察仿佛對她說了句什麽,她這才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她沒有激動,步履如常。


    她走到了玻璃牆的前麵,與我隻有一層透明玻璃的距離,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容顏。猛然地,我再次心顫起來,我發現,她兩鬢竟然已經有了白發。這一刻,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夢蕾。。。。。。”


    她拿起了聽筒,我激動萬分,大聲地問道:“夢蕾,是我。你怎麽啦?怎麽好像不認識我了?”


    我看見她的嘴巴在動,耳朵裏麵頓時傳來了她的聲音,很小的聲音,“馮笑。。。。。。”


    “夢蕾,太好了。你現在怎麽樣?還好嗎?我給你請的律師你們見麵了吧?他可是我們省最知名的律師了,你要多和他交流。”我很是激動,即刻說了一連串的話。


    但是,我忽然怔住了,因為我聽見她在問我:“馮笑,你幹嘛來看我?我現在是你什麽人?”


    “我。。。。。。我,夢蕾,我也是沒辦法啊。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對你講,但我是為了你好啊。真的。”我慌忙地解釋道。


    “我們沒有了任何的關係。”她說,從玻璃的那一邊在看著我,雙眼緊緊地在看著我。我看見,她的眼神裏麵全是哀怨。


    “夢蕾,你今後就知道了,我這是為了你好啊。我也是沒辦法,隻能這樣的啊。”我的心在滴血,眼淚再次流下,“夢蕾,你要聽我的,即使你再恨我也要盡量與律師配合,你還年輕,爭取早點出來。。。。。。”


    她低聲地道:“馮笑,謝謝你來看我。”說完後就將她耳邊的聽筒拿開了,正緩緩地去放到玻璃牆的上麵。我大驚,慌忙地道:“夢蕾,你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可是,她卻已經放下了聽筒,她再次來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朝那兩個女警察走去。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淚水滂潑。在來這裏的路上,我腦子裏麵一直在想見到了她之後應該對她說些什麽話,我在想,一定要她對未來的生活有信心,一定要暗示她那件事情,精神病鑒定的事情,還要告訴她。。。。。。但是,當我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的時候卻忽然地感覺到腦子裏麵是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在車上的時候腦子裏麵早已經組織好了的那些語言。可是,當我終於慢慢地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卻停止了與我的通話,而且根本就沒有留下阻止她的餘地。她離開了,腳下的鐵鏈在她身後的地上被她拖行著。她離開了,我聽不到她離開時候的一絲聲音。她的背影漸漸遠去,頓時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麵,燈,驟然熄滅,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夢蕾。。。。。。”我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內心的慚愧、悔恨、傷痛一齊奔湧上來,我感覺到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完全地坍塌。


    “哎!”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歎息。我熟悉這聲歎息,它來自童瑤。我緩緩地轉身。


    “走吧。既然如此,你何必要答應和她離婚呢?你們男人為什麽要如此無情?”她在看著我,滿眼的痛惜。


    我揩拭了自己的眼淚,直直地朝外麵走去,但是眼淚卻止不住要往外麵流淌。走到了門外,我停住了腳步,深呼吸了幾次,終於強製自己的眼淚不再往外流出。


    一路上童瑤和我說了幾次話但是我都沒有回應她。她歎息了一聲後便不再來理會我。車進入到了城市的中心地帶,我看著外麵如織的人群,還有滿耳的喧囂,頓時有了一種衝動,“我要下車。”我忽然地說道,發現自己的聲音裏麵竟然還有哽咽。


    她停下了車,側身關心地問我道:“你沒事吧?”


    我搖頭,“謝謝你。”隨即打開車門下了車,即刻匯入到如織的人流中。


    我跟著前麵的人流走著,盲目地走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麽,唯一的想法是不想離開這些人,我的內心裏麵好害怕孤獨。


    他們有的在歡笑,有的在親熱密語,還有的在匆匆行走。忽然,我看到一男一女在我前麵不遠處一邊走著一邊在爭吵,女的氣勢洶洶,男的偶爾回應一句。我看著他們,猛然地發現那個男人即使是那樣也比我現在好多了,至少還有人可以吵他。頓時站立,癡癡地在這裏站立著。我茫然了,不知道應該去往何處。


    周圍的人們不住地在我的身旁來往而過,我卻站在這裏茫然無措。這一刻,我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遠離了這個世界,而我身邊的那一位仿佛都成了虛幻。四周的人影開始變得飄忽起來,耳邊的聲音也在遠離我而去。這個世界成了我一個人的世界,隻有我,獨自站立在這空曠的步行街上麵。這就是我的世界麽?我在心裏喃喃地問我自己道。


    就這樣呆立著,我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甚至忘記了我自己,我的腦子裏麵一片空白,眼前也早已經變得一片模糊。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猛然地,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喧囂的聲音也回到了耳朵裏麵,眼前的人們的麵孔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因為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遭受到了一次撞擊,正是這一下撞擊讓我回到了現實中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的眼前出現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在不住地朝我道歉。我朝他笑了笑,“沒事。謝謝你。”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匆匆離去。他肯定覺得我的精神有問題,我在心裏苦笑。不過我是真的感謝他,因為他的那一撞讓我回到了現實。


    歎息了一聲,然後穿過人群去到了馬路邊。招手,一輛出租車快速地朝我駛來停靠在了我的身邊。


    “去哪裏?”司機問我。


    “濱江路。”我回答。我想喝酒,想讓自己大醉。


    我沒有挑選吃飯的酒樓,進入到濱江路後就隨意地朝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酒樓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廳角落處的那個位置。我喜歡那裏。


    “先生,一個人嗎?”服務員熱情地迎了過來。現在,天色剛剛暗下來,距離人們習慣的晚餐時間還有些早。而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前麵那個地方竟然呆立了那麽久。


    現在,我聽到服務員在問我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真正回到了現實,於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我一個人,麻煩你隨便給我安排幾個下酒菜吧,再來一瓶五糧液。”


    服務員離開了,我拿出手機準備給陳圓發短信,我想告訴她今天晚上不回家了。是的,我今天晚上想醉,想獨自一個人呆上一夜。獨自一個人,在我和趙夢蕾曾經的那個家裏。


    忽然發現手機上麵好多的未接來電。有林易的,陳圓的,還有上官的,最後的一個竟然是蘇華的,她連續打了好幾次。


    我歎息,開始一一回撥。這一刻我才知道,要與這個世界完全隔離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除非遠離這個塵世,拋掉身上所有的通訊工具。然而,現在的和尚都在使用手機和電腦了呢,由此可見這個世界根本就已經沒有了淨土,這個世界已經變得處處是塵世了。


    “聽說你請假了?”林易問我道。


    “有事情嗎?”我不想和他閑扯。


    “端木專員晚上想請你吃飯,你一直不接電話,明天吧。好嗎?”他說。


    “明天再說吧。”我想即刻掛斷電話,但是想到他現在與陳圓的關係也就製止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


    “明天我與你聯係。你好好吧?”他問我。


    “好。就這樣啊。”我說,發現聽筒裏麵再也沒有了聲音,這才輕輕掛斷。他肯定知道我今天去看過趙夢蕾的事情了。我心裏想道。因為從他的話裏麵我感覺到了這一點。


    “哥,你怎麽不接電話啊?在做手術是不是?”陳圓問我道。


    “什麽事情?”我心中升起一絲溫暖,但是即刻消失了。


    “林叔叔在找你。”她說。


    “知道了。圓圓,晚上我有事情,不回家了。”我說,竭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


    “哥。。。。。。”她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滿,我即刻壓斷了電話,心裏在歎息。上官的電話我不想回複,因為我估計她也應該是林易說的那件事情。


    蘇華。。。。。。她找我幹什麽?現在,我才開始覺得奇怪起來。我發現,今天我腦子的反應有些慢了,神經也不再像平常那麽的敏感。給她撥打過去。


    “師姐。”電話通了,我平靜地叫了她一聲,“對不起,沒聽見。”


    “明明是你故意不接我電話。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看不起我是不是?”她的聲音冷冷的。


    “我哪裏有資格看不起別人?我自己的事情都還在傷腦筋得很呢。師姐,我現在心情不好,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吧。”我苦笑著說。


    她大笑,“好!我們真是師姐弟啊。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一個人在喝酒。心裏麵煩。”我說。


    “你在什麽地方喝酒?我也要來。我還正說找你喝酒呢。我心裏也煩。”她說。


    “你就不要來了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說,心裏頓時煩躁起來。


    “我就是要來。馮笑,你快告訴我啊,求求你了。我也想去喝酒,也想一個人去喝酒,正在出租車上麵呢。”她懇求道,聲音裏麵還帶有哀求的意味。


    我在心裏歎息了一聲,“濱江路。”


    她來了,從酒樓外邊飛快地跑了進來,我正對著酒樓的門口處,早就看到她在酒樓外邊飛跑的樣子。她看見了我,快速朝我跑了過來,一**就坐到了我的對麵。我早已經讓服務員給她準備好了碗筷和酒杯,葡萄酒杯。


    她看著桌上的菜,“喲!馮笑,你還蠻會享受的嘛。一個人要了這麽多菜,還是五糧液!”


    我朝她苦笑,隨即給她的酒杯倒滿了酒,“師姐,來,喝酒。不要說話。我心裏煩。”


    “好,喝酒。”她端起酒杯來與我碰杯,“我們幹杯吧?”


    我搖頭,“你先吃點東西吧。不要喝得太急,很容易醉的。”我說著就給她夾了些菜。我的筷子還沒用過,在她麵前剛剛打開。


    可是,她卻猛然地一口幹完了那杯酒,隨即將酒杯的杯底亮給我看,“馮笑,幹杯啊?你還是男人呢。”


    其實我也想幹杯,剛才隻是擔心她,現在見她這樣,隨即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嘴裏頓時澀澀的起來,胃裏也在翻騰。急忙去吃菜。


    她卻沒有吃東西,她拿起酒瓶在給我倒酒,然後是她自己,“咦?怎麽沒有了?馮笑,這一瓶怎麽夠?”


    酒精進入到我的胃裏後很快就去到了我的血液裏麵,它讓我全身的神經都開始興奮了起來。我揚起手,朝遠處的服務員大喊了一聲:“再來一瓶酒。”


    服務員飛快地跑了過來。“再來一瓶。”我對她說。


    “你們兩個,還要來一瓶?五糧液?”服務員滿臉的懷疑。


    我大怒,即刻從褲子的後兜裏麵摸出錢包來,打開,“你看看,夠了嗎?還有銀行卡。”


    “夠了,夠了。”服務員滿臉緋紅,轉身就跑。


    蘇華大笑,“馮笑,你生氣的時候也是那麽可愛。哈哈!”


    我哭笑不得,“師姐,蘇華,你的意思是說我像女人吧?我覺得自己真的像了。這都是怎麽了?怎麽現在做起事情來總是那麽肉,該放下的放不下,不該放下的卻又偏偏放棄了。”


    “多喝酒,多在外麵和男的在一起喝酒。明白嗎?”她說,又朝我舉杯。


    “喝慢點,很上頭的。”我去與她碰了,隨即對她說道。


    “喝一半吧。”她說,竟然真的喝了一半。我也隨即喝下,“吃東西。你說你要來,我才又加了幾個菜。”


    她開始吃東西,“馮笑,好像你現在挺有錢的。怎麽掙來的?”


    “沒錢。喝酒的錢有就行了。”我說,感覺到胃裏麵翻騰得厲害,急忙喝了一口茶,頓時好多了。


    “你怎麽心情不好的?你遇到什麽事情了?”她問我。我去看著她,發現她的臉上已經是通紅一片,平常男人性格的她竟然有了一種嬌媚之色。


    “我今天去看守所看她了。她恨我。”我歎息著說,心裏的鬱鬱頓時再次升起。


    她頓時很詫異的樣子,“她恨你?她為什麽要恨你?又不是你讓她殺人的。”


    “蘇華!”我頓時憤怒。


    “對不起。我隻是不明白。”她即刻向我道歉,隨即端起她的酒杯一飲而盡,“這下可以了吧?我自己罰自己這杯酒。”


    我駭然地看著她,我從來不知道她的酒量竟然這麽的大。可是,我卻發現她的臉更紅了,眼睛裏麵已經是淚眼花花。我心裏頓時後悔,“師姐,有件事情你不知道,我和她離婚了。雖然是她提出來的,但是我簽字了。今天我才知道,其實她僅僅是為了試探我,試探我對她的感情。哎!我真混賬啊。”


    “離婚就離婚唄,有什麽大不了的?”她說,嘴巴癟了一下,“我也離婚了,狗日的男人!自己在外麵花天酒地可以,但是卻不能原諒女人的一次出軌。”


    我驚訝地看著她,因為我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師姐,你喝醉了吧?”


    “我?喝醉?哈哈!笑話!”她大笑。幸好現在酒樓裏麵已經陸續來了不少的人,大廳裏麵沸沸揚揚的已經變得喧囂起來了,不然的話我們肯定會遭到別人的側目。


    “師姐,你這是何必呢?”我歎息,一語雙關。


    “馮笑,你覺得這個世界好笑不好笑?想當初我與江真仁結婚的時候,我們分別在單位裏麵開證明材料,然後去照相,再然後去辦證,整整忙了一天才拿到了結婚證,那時候我們兩個人海誓山盟,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麵過著如膠似漆的日子,那叫什麽?對,坐則交膝,臥則交頸,舉案齊眉什麽的,結果你看,現在離婚了,不到五分鍾就辦完了離婚手續。馮笑,你說說,這世界上還有真正的愛情嗎?”她搖晃著她的頭,一邊去開那瓶服務員剛剛拿來的酒。可是怎麽也打不開。


    “給我。”我說。


    “不,我不相信我打不開它。”她說。


    “給我吧,你別和那瓶酒使氣啊?”我朝她伸出了手去,她這才把酒瓶遞給了我,氣咻咻地道:“這人倒黴了連酒瓶都會欺負你。”


    我一邊打開酒瓶一邊說道:“蘇華,其實我很不理解你。不育中心對你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哎!”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這時候忽然地歎息了起來。


    “怎麽啦?”我已經打開了酒瓶,將她的酒杯拿了過來開始給她倒酒。


    “馮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們科室裏麵的事情,也不了解我的家庭啊。你真的不了解。”她歎息,端起她的酒杯又準備喝下。我急忙阻止她,“你別喝那麽快好不好?”


    “你要陪我一起喝是不是?”她問我道。我發現,她的雙眼裏麵竟然透出一種我在她那裏從所未見的迷人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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