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鬼看著眼前這女子汗如雨下,麵對她的質問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然沒了先前在周行麵前趾高氣揚的勁頭。


    周行亦是心驚肉跳。他見陳老鬼不做聲,隻得磕磕巴巴地道:“這……這位姑娘……許是……許是有什麽誤會……”


    這話一出口,卻是連他自己都不信了。


    誤會?哪裏有什麽誤會!他們為李家所用,要來抓她。陳老鬼用盡了半身術法和所有符紙,甚至不惜殺了她。


    周行懊喪地垂下頭,喃喃了句:“對不起……”可這三個字卻堙滅在了突然而起的狂風中。


    原來陳老鬼並未甘心,他蓄勢待發,瞅準了機會就要撲上來再咬一口。


    他趁著藜央分心與周行說話的功夫,雙手大袖一揮,從袖口撲倏倏飛出了一大群紙人,卻是他先前用作傀儡術施法的假人!


    平地起風,登時天昏地暗。那紙人乘風而起,像是鼓了氣般迎風而漲,越變越大。


    藜央攀附在窗口,離他們距離極近。這兩道紙人群乍然飛出,藜央根本避之不及。


    用以借力的窗沿被風刮斷了,藜央在二人注目下似是斷了線的風箏直直下落,那群紙人緊跟其後,鍥而不舍。


    周行心裏一個咯噔: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殘了,更遑論後頭還有這奪命的紙人!


    陳老鬼這時候才露出了一個笑——成了!


    下一秒,那笑意卻凝固在了嘴角。


    隻見那女人掉落下去後,飛速扔掉了先前用以充當武器傍身的樹枝,一手捂著眼睛遮蔽風沙,空出的一手隔空一抓,竟是抓住了近處一小拇指粗細的樹梢。


    那顫巍巍瘦條條的樹梢哪裏能用作借力,可偏偏她這一抓,竟是給她抓出了生機。她愣是借著這一點樹梢再次騰空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樹枝上。


    這鬼魅身法,他此生絕無所見!


    陳老鬼立刻原地轉了一圈,擺出陣來,手指捏印,迫著那傀儡逼向藜央。


    藜央剛立好腳尖,尚未來得及喘息,那煩人的紙人就如餓虎撲食般立時撲了過來。這紙人不似符紙,不僅會攻擊,還會躲閃,在密密的樹林間穿梭,紙片卻一點沒破。


    藜央不敢大意,隻得不停地在各個樹枝上騰挪,躲避紙人的攻擊。


    雖是在高高的樹幹上,卻仿似如履平地,她在樹間遊刃有餘地攀爬遊走跳躍,這種熟悉感竟好像生而知之。


    她暢快地任憑這種肆意的感覺流淌遍全身,竟是覺得身子越來越輕盈越來越敏捷。恰好這園子裏樹木成蔭,她似入了一處得天獨厚之地,痛痛快快地耍了個快活,仿佛身後沒有那群惱人的傀儡紙人,也沒有兩個不知哪裏來的術士苦心積慮要取她性命。


    那欲取她性命的二人正糾結在一處,並未注意到她的動作越來越快,身形越來越模糊。


    陳老鬼見那傀儡術暫時拖住了藜央,便一把扯住了周行的衣領:“呔!無用後生,也該你出出力了吧!”


    周行被他拉了一個趔趄,脖子被死死勒住,險些沒一口氣閉過去。他忙抓住了陳老鬼的手:“前——前輩,鬆——鬆些手。”


    陳老鬼氣得“啪”的一下甩開手:“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在前頭打打殺殺,你一正值壯年的年輕人卻在一旁袖手旁觀,你也不臊得慌!”


    周行的臉又紅了,也不知是憋紅了,還是臊紅了。


    陳老鬼又歎道:“這女子邪性,那傀儡術拖不了多久。我現在術法用去了泰半,總不至於連這最後一兩滴也不給我剩下吧?你倒也忍心?”


    他裝了個可憐,說了句軟化,周行立時一臉愧色。


    他再接再厲:“李家的錢難不成你不想要了,既是想要錢,又怎麽能不出力,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這天底下也沒有坐享其成的美事。”


    可說到錢,周行又忽然醒悟過來。


    他本也不想抓藜央,是陳老鬼一心一意鑽進了錢眼,不論生死,定要將人帶回去才是。他躊躇道:“前輩……我……我才疏學淺,實在……實在是無能為力。”


    “你——”陳老鬼豎起一手指著周行,又氣又怒,幾息後又怒極反笑,“好好好,你願意做個活菩薩,不肯與我這見錢眼開之徒同流合汙,我也不逼你。隻你既然應了李家這一遭,就該拿出點誠意來。”


    說罷,出手如電,目標直指他一直背在身後的包袱。


    周行不備,被他搶去了,頓時變了臉色:“不可!你不能動我的包袱!不行!”


    陳老鬼卻不理他,一溜煙跑到了窗邊,大有周行敢逼近他就跳下去的架勢。


    周行果真不敢動了,隻苦口婆心勸道:“前輩,我當真不誆你,這包袱裏的東西決計不能動。”


    陳老鬼斜著嘴嗤笑一聲:“你這小子,當我看不出來嗎?從打見你第一眼,我就察覺到這包袱裏的東西不對頭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術法氣息縈繞不絕,我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個什麽物事!”


    邊說邊將那包袱抖開,隻見裏頭除了些符紙、道袍和水壺,便隻有一個大香囊。包袱打開,那術法氣息便更加濃烈。


    陳老鬼拾起了香囊。這香囊足有香瓜那麽大,那術法的氣息便是從這香囊上散出的,隻是香囊上繡的卻是紅色的禁錮符文。陳老鬼湊近一瞧,驚覺這符文竟是有人用浸了血的絲線加持術法繡的。施法人意念越強,這術法氣息便越發濃鬱,以致於這包袱上的氣息經久不絕,不見消散,可見這定出自一絕世高人之手!


    既然香囊都這麽厲害了,那香囊裏頭保存的東西定然不會次。


    陳老鬼便似撿了寶似的,手舞足蹈地要將那香囊打開。


    周行卻是臉色大變,不管不顧地撲了上來:“不能打開!”他嘶吼出聲。


    可陳老鬼怎麽可能聽他的,他打開香囊拿出了裏麵的東西。


    卻見是一團成一團的似繩子一般的物事,表麵光滑柔軟,隱隱泛著青光,瞧著便不似凡物。那東西觸手滑涼,如水一般,一碰到手便順著陳老鬼的手指頭往下滑,他忙不迭握緊。


    這是……


    陳老鬼一時間神情變幻莫測。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看著周行道:“這是……打神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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