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元佳節已經過去半歲春秋了,小公主已經許久沒有去回想那天的事情,反正她也隻是虛驚一場,對她來說,全須全尾地回到宮裏就行了。


    打發時間和分散精力對於一個嬌滴滴的小公主來說非常容易,隻是偶爾她還是會想起那雙明亮的眼睛。


    “真的是很好看呀!”安陽用羅扇輕輕碰了碰鼻尖,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睛。


    “最近都沒什麽好玩的事情嗎?”


    “回公主,最近宮裏都在籌備瓊林宴的事,再過兩日,就是殿試了。”芭蕉在身後回到,“聽說今年參加殿試的幾個學生,有幾個人的相貌極好呢!”


    “哼,我要是沒記錯,你上一回也是這麽說的吧,結果還不是害的本公主掃了興致。”安陽轉過身,用扇子輕輕打了一下膽大的小婢女。


    “可是今年所有人都這麽說呢,可不是奴婢隨便聽來的消息。公主,您就不好奇嘛!”


    “哎呀你這個小妮子,打趣起本公主來了!”安陽朝著小婢女瞪了瞪眼睛,企圖嚇唬一下這個“不懂她心思”的小妮子,卻並不顯得凶惡,隻讓人覺得嬌俏可愛。


    “要是真有好看的,本公主也得給自己長點心。”安陽默默想到。


    小公主歎了口氣:“走吧,跟本公主繼續逛園子去。這個時節,菊花應該快開了吧。”


    安陽換了個方向,覺得心情現在不是很美麗。


    每個女孩子到了年紀都會默默操心自己的親事,尤其是一個國家的公主。作為公主,接受百姓的供養,那麽在國家需要的時候,她也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使命。


    “和親”兩個字,是很多公主逃不掉的宿命,太平盛世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國家並不那麽安穩的時候。


    “和親”代表的,並不一定是國家的安寧,但是代表著一個公主作為女子最大的價值。如果可以選擇,又有多少公主願意離開故國,葬在他鄉呢?


    安陽不知道這個答案,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高風亮節的人。今年安陽已經十四歲了,公主雖然不用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必須早早成親,但是在這個當口,她還是想看看會不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


    使命之下,女孩子對愛情總是抱有幻想的。


    殿試之後的瓊林宴是個機會,她或許可以看看能不能“榜下捉婿”?


    安陽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了,不過,反正有熱鬧,不看白不看,婚事另說唄,反正最壞也就是和親,更何況皇兄疼她,日後定會為她擇一良婿。


    宮中無歲月,日子轉眼就到了殿試的日子,後宮沒什麽感覺,前朝卻明顯更加嚴肅莊重,皇家威儀,大國風範,都在這一天給學生最直觀的感受。雖然他們在殿試開始之前就住進皇宮,可也不過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宮殿,進了宮門,走近宮牆,來到殿前,才知曉何為天子。


    林渢跟著一群人行至大殿前,隻輕輕一笑,寒窗苦讀,終於來到這裏了。他的人生,即將開始新的序章。


    這林渢是何許人呢?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的皇帝一開始並不是太子,隻是被記到太後名下的妃嬪之子,前太子宅心仁厚,平日對弟弟頗為照拂,二人上學都跟著一位姓林的大儒。尤其是當今聖上,因為當時並不是太子的原因,這位太傅對他頗為愛護,並不像對待前太子那般嚴格。皇帝對太傅頗有些濡慕之情。


    而這林溫出生在大姓林家,祖上是跟著夏朝開天下的名士,夏朝皇帝登上帝位後,便封了這位名士為丞相。林氏代代經營,每一輩都是天子近臣,深受寵幸。年老之後,很多族人都選擇退出仕途,隱居翰林,專心鑽研古籍史冊,或是寄情山水,或是潛心教學,為大夏朝培養了不少人才。林氏家族傳承至今,無人不讚其高風亮節。


    林渢是這位太傅的養子,林溫將他帶回林家不久後,便徹底辭去官職,隻帶著這個孩子四處野遊。林渢回到京城也沒有回到林家,隻是以考生的身份住在客棧,這些年來,說是盡的林溫的真傳也不為過。


    不出意料,今年的探花郎提名時,赫然是“林渢”二字。並非是這位年輕的探花郎才華不如狀元,而是因為這位青年的相貌過於俊秀,劍眉星目,唇邊含笑,臉型略微瘦長,卻並不顯得消瘦,笑起來的時候眼裏都是星辰,勾魂攝魄,頰邊還有兩個酒窩,身材頎長,卻並不顯得軟弱。不做探花郎,簡直是暴殄天物!


    這等好相貌,皇帝也認為探花二字最適合這位美男子。遊街時,這位探花郎簡直出盡了風頭,倒顯得狀元郎有些門庭冷落。


    “榜下捉婿”一直是本朝傳統,這位探花郎最近名聲太過響亮,也免不了感受這種“甜蜜的”負擔。直到瓊林宴開始,他才享受短暫的安寧。不過,進宮後,免不了又要一番應酬,麵見“貴人”。


    瓊林宴上觥籌交錯,林渢與同屆的考生們一一寒暄,宴席上都是青年人們青澀卻朝氣的樣子。皇帝大臣還在此間的時候,他們尚且收斂幾分,努力裝得成熟穩重的樣子出來,等到這些人一走,便個個都敞開了胸懷。瓊林宴一過,曾經的同窗便要分開,這些少年要各自去不同的曆練,年少的情誼最是珍貴,便是有什麽小小過節也不在意,畢竟是分道揚鑣之前最後一頓宴席,最後一次以同樣的立場的相處。


    林渢同他們哪有什麽情誼可敘,不久之後便以方便為由逃出這場大宴,在可以活動的地方溜達了一會,權當是給自己透氣。這個時節,還是有幾分清冷的,林渢打發走跟著他的小宦官,負手站在花木旁。


    不過,好像有人正在往這邊走。林渢猶豫了一下,待他看清來人後,選擇了待在原地。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安陽,公主不宜出現在瓊林宴上,所以她是打算找個地方偷偷瞧瞧那位名聲大噪的探花郎的。


    不料這時候有人向她行禮。


    “草民見過安陽公主!”


    安陽這時候才注意到花園旁還有一個青年,先前是被花木擋住了,突然出現,嚇了她一大跳。


    安陽先定了定心神,說了句:“起來吧”,才看清這人的模樣。


    小公主腦子一瞬間是放空的,不僅僅是因為這人的好相貌,還因為那雙熟悉的眼睛。


    “大膽!誰允許你盯著我們公主看的!”芭蕉凶巴巴地攔在安陽前麵,質問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草民”。


    安陽這才回過神來,她把自己婢女拉到身後,定了定神,才微笑著開口:“看你的樣子,是哪家迷路的公子麽?還是前方瓊林宴的學生?”


    “回公主,在下林渢,是來赴宴的學生。”林渢不卑不亢地答道,“學生初到此地,不知怎麽,竟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說罷,他又彎腰行了一禮。


    “無事無事,本公主隻是恰巧路過賞花,你回去就行了,本公主是不會記恨你這點小事的。”安陽故作無事地擺擺扇子,“本公主先走了,你能找到回去的路麽?”


    林渢剛要回答,安陽便繼續道:“小李子,你把這位……先送回去吧,本公主要先回宮了。”


    小公主招來一個小公公,便打著扇子,一溜煙就回去了。


    還沒準備行禮,公主便沒了人影。林渢笑了笑:“有勞公公了。”


    林渢這邊跟著小李子回了宴席,小公主這裏卻不太平靜。她努力打著扇子,卻覺得臉上的熱氣根本散不去,摸上去隻覺得燙手的很,心口也是砰砰直響。


    入睡前,小公主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那雙眼睛,和那雙眼睛裏折射出的點點星光,探花郎分明是一樣的!是巧合嗎?


    無論是不是巧合,小公主暗自做出一個決定:“‘榜下捉婿’可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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