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皇宮。


    沐言看著大殿之上推杯交盞,好不熱鬧,無聊的撇了撇嘴,找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了下來。


    就在昨天,沐遲玉從皇宮早朝回來,便來了她殤言院。告訴她,皇上欽點她參加今日的晚宴,讓她務必不要缺席,想來是要封賞,畢竟她立了那麽大的功勞。


    其實,就算沐遲玉不來說,她也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這次的晚宴,她要趁此機會,掌握自己的婚姻。


    即使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她沐言也未必怕了誰,隻是不想麻煩而已。畢竟,她還擔著沐家小姐,天啟聖良郡主的身份。她,暫時,她還不想牽連太多人。


    “原來你在這裏啊。”突然有人停在了沐言的麵前。


    聽著熟悉的聲音,沐言微微蹙了蹙眉,抬頭望向麵前的人,正是蕭晟。


    隻見他今日依舊一襲紅色錦衣,隻不過換成了花紋更加繁複的皇子服飾。許是飲了酒,麵色紅潤,顯得神采奕奕。


    沐言看著他,挑了挑眉反問:“我不能在這裏嗎?”


    蕭晟見沐言這樣說,急忙擺擺手:“不是不是!你別誤會,我隻是見你一個人在這裏,也不去和大家一起,就隨便問問。”


    沐言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悠悠的開口:“像我這種不討人喜歡的人,還是一個人呆著比較好。和別人在一起,免得掃了別人的興致。”說完便自顧自的飲下杯中的酒。


    不待蕭晟開口,便又有一道聲音響起:“沐小姐哪裏的話,你如此出色,何必妄自菲薄。若是沐小姐你都不得人喜歡,可讓我們這些人怎麽辦呢?”


    沐言轉頭向來人望去,隻見一襲明黃色的宮服裁剪得宜,腰間的紫金裝飾的腰帶將男子的挺拔身形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來。長發同樣用紫金冠束起,麵色如玉,眉毛斜飛入鬢,眸子宛若星辰,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給人一種天生的威儀和尊貴。


    沐言看著眼前的男子,心裏微微的排斥。


    皇帝長子,賢德太子。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深受皇帝的信任和喜愛,百姓亦是對他愛戴和推崇。他幾乎沒有什麽缺點,雖是太子,卻待人溫和。無論是高官重臣,還是布衣百姓,他都能夠一視同仁。


    重要的是,他在政治之上表現出來的才能足以讓每個人信服。更為難得的一點,他對百姓,是真的愛護。


    對於這樣的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沐言就算不喜歡,但也絕不會排斥。


    可那是曾經,對於現在的沐言來說,蕭墨,無論再如何優秀,她也不可能喜歡的起來。


    蕭墨,是皇後之子!而皇後,是她母親之死的幕後推手!


    沐言壓下心中的不適,並沒有站起來行禮,隻是淡淡的開口:“太子說笑了,沐言隻是一介女子,當不起您如此謬讚。”


    “沐小姐不必謙虛,你的才華世人都看在眼裏。先是識破刺客奸細,後又拿下叛軍首領,這份膽識和氣魄,當真巾幗不讓須眉。”蕭墨好似並未注意到沐言的失禮之處,接著她的話說道。


    沐言聽他這樣說,並沒有多大波動,隻是微微笑了笑:“不敢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之大,比沐言出色的人多的是。”


    蕭墨見此,也是笑笑,不再開口。而是將目光投向身邊的蕭晟:“九弟和沐小姐相識嗎?”聲音依舊溫潤,仿佛一股清流。


    “啊?嗯…算是…相識吧!”蕭晟見太子問他,微微一愣之後,看了看沐言,猶豫地開口。


    他,其實害怕沐言還在因為那日的事情而生氣。其實後來他想過了,那日的話,他說的話確不得體,也怪不得沐言會生氣。


    他本想找她道歉來著,卻始終拉不下麵子,且又害怕二人又起衝突。


    等他好不容易決定去找她的時候,卻被告知她出門了。而這一走,就是三個多月。


    在這三個月裏,他打聽了她好多事情。


    才知道,她從五歲就沒了母親。也是五歲,便離開了天啟。才知道,她有時候會出遠門,遠到時間可以是一個月,三個月,一年甚至三年……


    那日在祭天台見到她的時候,他心裏既激動又擔憂,激動的是她終於回來了,擔憂的是她和慶陽王交手。


    他知道她有武功,從那日救七哥就可以看得出來。可是他沒有想到,她的武功那樣高,甚是擊敗了慶陽王。


    慶陽王,那是天啟曾經不敗的沙場將軍,以卓著地軍功著稱。


    連太子哥哥和沐傲天聯手對付起來都頗為棘手的人,沐言卻打敗了,那一刻,他真的被震驚了。之後知道了她的經曆,他雖然震驚,卻逐漸明白,這份絕頂武功的背後,她所付出地心血與艱難。


    想來她能有現在的武功和心智,一定很不容易吧。


    蕭晟不禁在想,是不是因為相同的經曆才讓沐言對七哥特殊?隻是,這樣的話,他不敢問,也不能問。


    蕭墨見蕭晟麵色有異,眸光閃了閃,看向沐言,指了指桌子上的酒杯,笑道:“沐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們三個人喝一杯如何?”


    沐言想了想,便也同意了,雖然她並不喜歡麵前這兩個人,但沒有到連一杯酒也不願意喝的地步。


    更何況,今日是在皇宮,而他們又是皇子,她不想和他們鬧得不愉快,畢竟這這次宮宴,她可是為了某些東西而來。


    想到這裏,沐言不禁抬頭,眼眸向四周掃了一遍,不知今日小七會不會來?這次,多虧了他提醒自己。要不然,她早就將婚姻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今日,她明顯感覺到不少人打量她,這種感覺,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沐小姐,請!”隻見身後的侍女已經將酒斟好,蕭墨和蕭晟二人已經舉杯。沐言伸手拿過酒,衝二人抬了抬,仰頭一飲而盡。


    蕭晟見沐言飲下了酒,心中頗為喜悅,這是不是說明沐言並不是很討厭他?他們有成為朋友的可能?


    蕭墨見沐言不似一般女子忸怩,而是豪爽地喝了酒,笑意深了些許,她果然與眾不同。


    剛要開口說什麽,便見沐言突然露出了笑容,使本就妍麗的容貌更加動人,原本清冷的眸子也霎時染上暖色,當真驚豔至極。


    他不由得看呆了,心咚咚地跳了兩下。


    須臾,順著沐言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名白衣男子迎麵緩緩而來,三千墨發僅用一條同色的發帶束起,麵容精致到找不出一絲缺點。明明是病弱之人,卻一身清貴,不染纖塵。


    他的眸光沉了沉,那是他的七弟。蕭離,一個讓他永遠無法忽視的人。


    “小七,來這裏!”沐言看著蕭離,招手喚道。


    一聲小七,讓蕭墨和蕭晟同時怔了怔。


    他們的關係,什麽時候這樣好了?


    “太子皇兄,九弟。”蕭離走上前來,先是對蕭墨和蕭晟著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接著對著沐言笑道:“今日怎來得這般早?宴會還得一會兒才開始。”


    沐言撇了撇嘴,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還不是我大哥要我和他一起進宮,否則我才不來這麽早呢,真是無聊死了。”


    蕭離見沐言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得扶額苦笑:“你呀,真是……”


    蕭墨看著沐言在蕭離麵前這般隨意,心中微微的不適,開口:“七弟和沐小姐很熟啊。”


    蕭離看了一眼蕭墨,笑意斂了一些:“嗯。”似乎並不願意多說。


    “七弟平日裏都不會參加什麽宴會,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裏見到你,還真是稀奇!”蕭墨笑著繼續道。


    蕭離依舊平靜,淡淡道:“一個人待的久了,便也想出來走走。剛好,趕上了今日的宴會。”


    “一個人待的久了可是會發黴的,小七,你可得多出來走走!”沐言突然插話進來。


    語氣說不出來的鄭重,可蕭離還是從中聽出了戲謔的味道。


    他無奈的苦笑:“我怎麽不知道,人還能發黴?”


    沐言翻了翻白眼,鄙視的看著他:“人怎麽不能發黴?衣物久不曬會發黴,食物也是,怎麽你就不能了?”


    “你這是歪理。”蕭離哭笑不得。


    ……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讓蕭晟和蕭墨略顯尷尬。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七皇子,九皇子,沐郡主。”突然有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略微尷尬的局麵。


    沐言轉頭看去,隻見一女子娉娉而立,一顰一笑,端的是溫婉嫻靜,天姿國色。


    沐言微微挑了挑眉,看了一下身邊的三個人,心中湧過了然。


    “這位是?”沐言率先開口。


    女子微微一笑,聲音悅耳動聽:“久仰沐郡主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臣女徐華裳,家父是禮部尚書徐大人。”


    沐言了然地點點頭。


    徐華裳,天啟有名的才女,不僅精通琴棋書畫,而且師從有神醫穀,練得一手好醫術。


    此次慶陽王叛亂,給眾人下了焚情,最後就是她通過慶陽王留下的少數解藥,配合太醫院,研製出了解藥,解了大家身上的焚情。


    此次也算是立了大功,想必今日皇上也定會嘉獎。


    “徐小姐謬讚,沐言隻懂舞刀弄棒,哪裏比得上徐小姐才華橫溢,醫術精湛。”沐言回以一笑。


    隻見徐華裳聽到沐言的稱讚,眸中笑意深了些許,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蕭墨,似乎在看他有什麽反應。


    沐言見此,心中了然,原來這徐華裳是瞧上了蕭墨。看這二人,容貌氣質倒也般配。


    看了眼自從蕭離出現就沒說過話的蕭晟,沐言微微蹙了蹙眉頭,隱約明白了些什麽。


    看了看殿外晴朗的天空,想著宴會開始還有一會兒,也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張口對著幾人道:“太子,九皇子,徐小姐,沐言還有一些事,就不打擾了。”說完微微施了一禮。


    “好,沐小姐請便!”蕭墨微微錯開位置,讓沐言離開。


    袖子下的手卻微微縮了一下,她剛剛並沒有提蕭離。


    就在這時,沐言轉身對著蕭離道:“小七,你來一下,我有事找你幫忙。”


    蕭晟和蕭墨並沒有多大的表情,仿佛早有預料一般。徐華裳卻是微微的吃驚,似乎沒有想到沐言和蕭離這般親近。偷偷看了一眼蕭墨,她還以為沐言和蕭墨……


    想到這裏,心中的石頭驟然落地,對著沐言也多了幾分真摯的笑意。


    蕭離見沐言看他,笑了笑,對著幾人點點頭,跟在沐言的身邊。


    二人並肩離去,不止三人,大殿裏不少人都有些愣愣的望著他們二人。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沐言和蕭離會相識,而且關係似乎還不錯。兩個人,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人。


    一個驚才豔豔,武功卓絕;一個體弱多病,不得喜歡。


    沐言不喜歡這些人打量的目光,微微加快了腳步。


    蕭離見此,也是不緊不慢地跟著。


    站到殿外,沐言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歎道:“果真還是待在這裏比較舒服!”


    “看來小言不喜歡這種場合。”蕭離看她滿足的模樣,笑著開口。


    沐言涼涼的看了他一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我還得委屈自己不成?”


    蕭離突然就笑了:“是啊,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必委屈自己。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咱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沐言笑笑,也不說話,無聊的望著這碩大的皇宮。


    蕭離見此,也是靜靜地陪著她。


    良久,沐言輕輕地開口:“小七,你身上的寒蠱有多少年了?”


    蕭離一下子怔在原地,難以置信的望著沐言,眼神中流露出震驚,須臾變為痛苦,不甘,迷惘……最終都化為平靜,歸於一團墨色。


    “有十年了。”蕭離回過神,望向天際,淡淡地開口。


    沐言聽見十年二字,心顫了顫,沉默並不言語。


    “你是如何知道的?”蕭離再次開口,語氣平靜。


    沐言同樣望向天空,目光好似穿透了什麽,聲音微微懷念:“我懂醫術,三個月前,我救你時便發現你身體有異。隻是後來有事,離開了京都。前幾日,一起吃飯,我私下有觀察,確定你中了寒蠱。”


    蕭離看沐言淡淡的樣子,眸光微閃,良久,突然一笑:“世人都稱那禮部尚書之女醫術高絕,卻不想和小言比起來卻差遠了,不知世人知道之後,會不會驚的掉了下巴。”


    沐言看著戲謔的望著她的蕭離,心中湧上複雜。


    良久,回了一個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本小姐可是在世醫仙!區區焚情而已,本小姐動動手指就解了。”


    既然他不想提,那她就不提。就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不可觸碰的傷疤,她有,蕭離也有。


    蕭離看著沐言的模樣,心中微暖,沐言,其實是在關心他吧!


    他並非不能說,而是那些事太過沉重與悲傷。


    他不想多一個他在乎的人知道這些不好的事,尤其是沐言,她承受的並不比他少。


    至少,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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