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還好說,可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心裏得多難受?


    林辛言抓著沈培川的手臂,不知覺中,指甲陷進了他肉裏,伏在他的臂彎裏,哽咽痛哭。


    沈培川忽略了胳膊傳來的疼痛,盡力安慰著她,“別太難過,你現在懷著孕,情緒波動太大對你不利。”


    林辛言不聽,她控製不住自己,腦海裏都是程毓秀用盡力氣支撐在她上方,為了避免她被砸下來的廣告牌壓住,鮮紅的血,順著她的脖子往下淌,一滴,一滴,她變得氣若遊離,奄奄一息……


    她捂著心口,泣不成聲。


    沈培川沒有辦法,勸也勸不住,隻能任由她。


    後來哭累了,沈培川將她抱回病房。


    她躺在床上側著身子雙目無神望著窗外,看著某一處,目光沒有聚焦,散漫而模糊。


    沈培川也不敢走,擔心她過度傷心,情緒波動太大,影響到胎兒,畢竟之前出現過流產現象。


    “如果不是救我,也許她不會死的……”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抽絲了一般。


    沈培川站在一旁,沉默著。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景灝她的身份,至少她不會有遺憾,景灝也不會這輩子沒連自己的生身母親一句媽也沒有叫過。”


    程毓秀一直說自己沒有遺憾,可是那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叫自己一聲媽?


    “不要太自責,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再說,當時你也是為他好,況且,這件事情是上一輩子的恩怨,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現在要做的是,照顧好自己,讓他安心的為程毓秀處理後事,死者為大,入土才為安。”沈培川站在床頭,輕聲勸說著。


    他歎了一口氣,“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我叫你,養好精神才能為他打理接下來的事情。”


    林辛言知道他什麽意思,雖然程毓秀是宗景灝親生母親的事情沒有公開,但她是宗景灝的妻子,也是程毓秀的兒媳婦,送葬必不可少。


    “我知道。”她沙啞著應聲,緩緩的閉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哭的,眼睛澀的厲害,閉著才舒服些。


    後來她聽到沈培川離開病房,她沒有睜眼,隻是眼淚越過鼻梁又一次落下來。


    中午沈培川給她送吃的過來,她實在吃不下,而是問他,宗景灝怎麽樣了。


    沈培川一直沒出來。


    “你不要擔心,他需要點時間,畢竟太突然,而且是都趕在了一起。”


    沈培川讓她吃東西,“你不想吃,為肚子裏的孩子也得吃點。”


    林辛言硬著往嘴裏塞了兩口,後來想吐,吃下去的兩口飯都又吐了出來,吐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厲害,胃裏沒有東西往外吐,就隻能吐酸水,後來吐苦水,人都虛脫了。


    沈培川讓護士來給她打了維生素,不然身體撐不住。


    下午她太累了,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房間很暗,天已經黑了,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試著坐起來,恍惚間看到窗邊坐著個人影。


    她定了定神,看清了那抹黑影,過了一會兒她才掀開被子下床走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什麽話也沒有,相對無言,卻能夠感同身受。


    良久之後,他伸手摸摸她的頭,“我們回家吧。”


    她說,“好。”


    沈培川開的車子,她挽著宗景灝的手臂坐在後排,他很安靜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回到家後,他去了書房,林辛言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安靜,並沒有去打擾他。


    第二天,宗啟封出現在別墅,這起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為,都占時先不追究,不是不調查了,而是要先把程毓秀入土為安。


    他說葬禮安排在三天後,適合入土。


    墓地都是由宗啟封選的,在這麽位置,葬禮在哪裏舉行,都是他操辦。


    說完之後,他問宗景灝呢。


    林辛言說在書房,一直關著自己,宗啟封深深的歎息,一夜之間他好像老了很多,原本還很挺拔的身形,忽然間就彎了下來。


    他雙目渾濁,低低的道,“你和他說吧。”


    林辛言說好。


    晚上林辛言端著吃的去書房,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屋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瀉進來的月色,她打開燈,走進來將吃的放在桌子上,走到他的跟前,“今天爸來了,說葬禮安排在三天後……”


    宗景灝忽然拉住她的手,雙臂一伸,抱住了她的腰部,不再放手。


    “言言,就讓我這麽抱一下。”他的聲音很低,卻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神色,埋進了林辛言的肚子。


    林辛言站著不動,伸手回抱著他,什麽話也沒有說,也沒有去看他,隻是就這麽陪著他,希望他們走過這些艱難的日子,但不管如何,她會這麽站在旁邊陪著他……


    時間過的很快,這三天宗景灝不怎麽說話,但是會出來,會抱女兒會帶她睡覺。


    看著和平常一樣,除了變得沉默,不愛說話之外,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之處。


    這天,天下著灰蒙蒙的細雨,是程毓秀下葬的日子。


    青園,四周蒼鬆翠柏環繞,林木蔥蘢,或許是夾著雨水,風也格外的陰冷,空氣裏彌漫著悲傷的氣息。


    因為程毓秀嫁給宗啟封名義上是小三上位,那些豪門闊太也不愛和她來往,她本也喜靜,不喜湊熱鬧,所以並沒有什麽朋友,來參加葬禮的都是宗家人,程家凋零,也隻有程毓溫。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一些宗家親戚,說是親戚,又沒有什麽牽連,都多少輩之外的,就是宗家樹大,來攀附個臉熟,還有一些是商場上的夥伴,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知名人士。


    人群中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宗景灝怎麽沒來?這怎麽說,也算是媽,後媽也是媽,不來不合適吧。”


    是的,宗景灝知道今天是程毓秀下葬的日子,沒有來。


    文傾穿著製服,李靜挽在他身邊,接了剛剛那人的話,“他是我文家人,和姓程的有什麽關係?”


    林辛言很冷的看文傾一眼,什麽也沒有說,今天是程毓秀下葬的日子,不想她走的不安穩。


    她代替宗景灝拿著程毓秀的遺像,林曦晨和林蕊曦跟著她披麻戴孝。


    這個時候李靜倒是有些同情程毓秀,拉了拉林辛言的袖口,“叫景灝來吧,她一輩子沒生養,看著也挺讓人心酸的,讓他來送最後一程。”


    “不用了,他想來的時候,自己會來的。”林辛言淡淡的語氣,就連目光都沒有往李靜身上放。


    這些人出現在這裏,也不過是一個冷漠的形勢,有誰真心為這個女人傷一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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