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悔和玉嫵正打算回去,菊青匆匆而來,臉色蒼白丟下一句,“世子妃,出事了。”


    她和玉嫵慌忙趕回去,見狀不免一驚,府中諸人都出現腹部絞痛之現象,玉容最為嚴重,腹部絞痛,且上吐下瀉,連程慕白也有輕微的不適。王爺,王妃等人泄得四肢酸軟,程佑天和程穆東出現的症狀也隻是輕微的絞痛,樓嫣然是腹瀉總之脫離不了這兩種現象,蘇林已去請大夫。


    雲不悔讓侍女們都照顧好各家主子,她擔憂拭去程慕白額上的汗水,心中是一頭霧水,如今也顧不上,隻關心他的身體健康,“是不是很不舒服”


    程慕白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許勉強,可依然是風輕雲淡的笑容,雲不悔見他眼睛裏蒙了一層水汽,右手按著腹部,額上青筋微跳,她很心疼,又不知道怎麽辦。


    她趕緊扶著程慕白回東苑,各家主子也散去回自己的院子,玉容疼得受不了暈過去,雲側妃哭著讓人扶著他回去,樓嫣然也疼得難受,眉頭一直緊皺。


    一回東苑,雲不悔就扶著程慕白到床上歇著,程慕白一直緊抓著她的手,雲不悔說道,“不怕,我在這陪著你。”


    “其實,我並不是很疼。”程慕白睜開眼睛,一掃眸地的水汽,深邃的目光多了一份沉思,哪有絞痛之狀,雲不悔心意鬆,驟然有些怒意,想要甩開程慕白的手,程慕白用力抓住,不讓她甩開,雲不悔沉了臉色,“看我著急,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混蛋


    程慕白認真嚴肅地看著雲不悔,那目光理直氣壯,不避不閃,雲不悔心想,這都反了,做錯事的人還如此理直氣壯,他還有理兒嗎


    程慕白說,“不悔,你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嗎你做的梅花糕。”


    雲不悔一怔,全家上下吃了梅花糕的人都出現了輕微的不適,她一怔,她也吃了啊,她吃了一塊就追著玉嫵和玉致,可能是吃得少,所以沒症狀,玉嫵就吃了一口也沒什麽症狀,家裏上下都出現了絞痛和腹瀉的問題,他們一起吃了梅花糕。雲不悔背脊出了一層冷汗,梅花糕有什麽問題她做過一次,大家吃過都沒出現任何問題,材料也幹淨新鮮。


    雲不悔慌忙招手讓靈溪和靈心過來,“你們去東苑打聽打聽玉容小姐的情況。”


    “是”


    程慕白和雲不悔相視一眼,他明白雲不悔的意思,玉容吃得最多,出現症狀最嚴重,絞痛昏迷,若是出了事,雲不悔脫不了幹係。程慕白是習武之人,自己能抵抗絞痛症狀,且那種情況下,若是皓月居的人都沒出現什麽症狀就太詭異,指向性太明顯,所以他假裝出現絞痛現象,又沒裝得太過厲害。


    雲不悔在內室走來走去,想不出哪兒出了問題,她喚來冰月,“去把今天做梅花糕的材料一樣拿一份過來。”


    冰月領命而去,屋內就剩下他們二人,程慕白見她走得太厲害,起身牽著她坐下,沉聲說,“別著急,事情出來了,不怕,我們麵對就好。”


    雲不悔尚算冷靜,她隻是擔心玉容的情況,她反握著程慕白的手,輕聲說,“這是中毒現象。”


    “我知道”


    “一定是府中的人做的,若是想置我們於死地,就不會出現這種絞痛現象,直接會斃命。如此做的目的很明顯,栽贓嫁禍,目的在我。”雲不悔眯著眼睛,“若是栽贓嫁禍也就罷了,衝著我來就成,玉容不要有事才行,不然”


    她的胸口起伏得厲害,她不怕陰謀詭計,論這心機,她沒輸給任何人,隻是不屑於用罷了,有人陷害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都能平安度過,這一次希望別出了人命,否則她饒不了元凶。


    程慕白歎息,他的小妻子無論什麽時候都如此冷靜,哪怕她著急,憤怒,她的腦海也一一在分析事件的真相,利害之處,她說得完全正確。這毒不會要人命,隻是栽贓嫁禍,王府這種的手段詭計多得是,看似平和之下卻是一團烏黑,誰都有可能動手,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自己的前程。


    雲不悔和樓嫣然嫁過來這一年,風波算是平息多了,沒想到又出了一樁,會是誰程慕白在一一排除對象,他努力回憶起大廳上所有人的表情,動作,哪怕是細微之處,他想找出有什麽不同之處。


    一張一張臉閃過腦海,程慕白抿唇,眯起眼睛,目光鎖定了一人。


    玉側妃就吃了一塊糕點,症狀並無明顯,且笑著打趣程穆東,這糕點好吃是好吃,可惜甜了些,你別太貪嘴。


    程穆東笑說是,除此之外,似乎並無怪異之處,會是玉側妃


    雲不悔問,“怎麽沒懷疑我呢”


    程慕白一怔,輕笑說,“懷疑你你要嫁禍誰呢,小傻瓜。”


    他相信雲不悔,他的不悔,不出招則罷,一出手定不會這麽小風波,這種事她還不屑於做,所以程慕白一開始就沒懷疑過她,且梅花糕是她做的,她又不是白癡。


    冰月沒一會兒就把材料都拿過來了,麵粉,餡兒,糖,梅花汁等等,一樣拿了一份過來,程慕白和她輪番檢查,用銀針測毒,可奇怪的是,銀針並沒有變色。


    什麽問題都沒有。


    王大夫很快就來了,蘇林請了六位大夫過來,王大夫經常來給皓月居,王妃就讓他過來給程慕白瞧瞧,功夫是要做足套的,王大夫給程慕白號脈後隻是一笑,說世子並無不妥,不過開了兩服藥,一是清除餘毒,一是補氣養血的。雲不悔和他算是舊識,也沒瞞著,讓王大夫檢查材料是否出了問題。


    王大夫檢查過梅花汁和餡兒,最後在麵粉上停留了片刻,他先聞了氣味,又沾了一點嚐,微微蹙眉,說,“這麵粉摻了桃花粉,分量不輕啊。”


    “桃花粉”雲不悔和程慕白對視一眼,這桃花粉無毒,且是美白聖品,府中各房都有桃花粉,廚房釀製桃花酒,也有桃花粉。桃花粉無毒是無毒,可是活血之品,服用多了會有腹瀉之狀,分量太過就有絞痛之狀,但應無性命之危。


    雲不悔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桃花粉。


    她常用來洗臉蒸臉,所以知道桃花粉的功效,王妃她們屋裏一定都有,這是祛斑養顏的聖品,冰月說,“小姐,難道是我們用麵粉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把桃花粉也拿了”


    “胡扯,怎麽會連桃花粉和麵粉都分不清,這顏色有輕微之別。”雲不悔說道,桃花粉顏色較之麵粉要偏粉一些,粉白的。


    王大夫說,“世子妃,這也是出有例子的,內子就拿錯過一次,幸好也是吃得不錯,腹瀉得厲害,其餘倒也還好。”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不會”


    “如此就好,多謝大夫。”雲不悔說道,王大夫一笑,突然想起問一句,“府中可有孕婦”


    雲不悔搖頭,王大夫說,“沒有孕婦就好,孕婦忌桃花粉,如此大的分量,胎兒定是不保了。”


    “府中無人有孕。”雲不悔笑說道,程慕白微微眯起眼睛,這桃花粉到底是栽贓嫁禍給不悔,還是針對他搖搖頭,暗想自己多心了。


    靈心驟然匆匆而來,臉色煞白,雲不悔心中一噔,“玉容小姐出事了”


    靈心撫摸著胸口順氣,她跑得太急,臉色漲紅,目光驚慌失措,“世子世子妃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小產了”


    “什麽”雲不悔往後退了一步,程慕白眼明手快,慌忙穩住她的身影,他自己變了臉色。


    王大夫驟然不語,暗忖著,這又是一樁王府迷津,無緣無故又沒了一個孩子,真是作孽啊。


    雲不悔心口劇烈起伏,王大夫剛說孕婦忌桃花粉,樓嫣然就小產了,她簡直要懵了,僵硬了片刻,雲不悔腦海高速遠轉起來,這一次她鐵定脫不開關係了。


    一條人命


    又是王府長孫。


    杜鵑那一事是意外,至少旁人看著是意外,可如今,卻非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是誰要陷害樓嫣然肚子裏的孩子,等等,誰知道她有了孩子


    西苑若有了孩子,早就該宣揚了,雲側妃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王府邀功邀寵,怎會無聲無息,或許樓嫣然想要保護孩子,不宜聲張,前三個月很不穩定,她小心也是應該,那會是誰


    雲不悔頭痛欲裂,心思亂極了。


    程慕白讓冰月送大夫出去,他握緊了雲不悔的手,“不悔,放心,一切有我。”


    趙大夫給西苑的人診治的,玉容情況最為嚴重,所以大夫先看了玉容,樓嫣然腹部絞痛得厲害,可玉容那邊占了些許時間,趙大夫又給雲側妃看,她疼得受不了突然發現自己下身出了血,秋霜大喊著大夫,雲側妃也知不好,讓趙大夫先照顧樓嫣然,可已來不及了。


    兩月多的孩子就這麽沒了,血流得很多,樓嫣然整個人呆呆的,目光空洞,程佑天在一旁陪著,秋霜垂淚,不敢多說,程佑天是第一次在樓嫣然臉上看到如此蒼白的顏色。


    他的妻子一直是高傲的,美麗的,自信的,總能有條有理地和他辯論,爭執,她有禮又疏離,實在不像是一名妻子,平心而論,他對婚姻生活並不是很滿意,可樓嫣然對他算是好的,知寒知暖,他回來晚,她也等著,準備宵夜,從不煩他,他不知道自己還不滿足什麽,可能心中記掛著一人,總是覺得不夠,她再好,也是不夠好的。


    樓嫣然一直又是傲氣的,高不可攀的,程佑天並不喜歡這樣的性子,她能當好一家之主,卻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如今她沒了孩子,絕望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臉色蒼白,程佑天覺得很心疼。


    心疼他們失去的孩子,心疼她失去孩子的傷痛,他不知道這孩子悄然降臨,她沒說,他一天之內得知自己當了父親又沒了孩子,心情也很複雜,心痛。可再痛,也不及樓嫣然銳利半分。


    孩子的失去,她是最痛苦的人。


    程佑天不擅長安慰人,隻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雲側妃責備樓嫣然小心疏忽,連一個孩子都保不住,這讓他聽著很心煩,杜鵑那事也是,總是責備她們。程佑天忍不住問樓嫣然說話,如今他的妻子已傷透了心,他不想母親在她心口撒鹽,雲側妃憤憤地噤聲。


    雲側妃沒想過,要給樓嫣然多大的寬容和體諒,她如今是心疼她失去的孫子,一年之內,西苑失去兩名孩子,她的兒子本該是最有福氣的,都有兩孩子了,卻都沒了。


    雲側妃當然以為這是樓嫣然的錯。


    “有了孩子,怎麽沒告訴我”程佑天放柔了聲音,他在樓嫣然麵前,第一次如此柔軟,唯恐聲音大,傷了她的心,驚了她的眼淚。


    秋霜說,“姑爺,小姐啊”


    “你先出去”樓嫣然打斷秋霜的話,她空洞的眸中慢慢地湧起了一絲銳利,轉瞬即逝,秋霜哭著出去,樓嫣然看著程佑天,她的丈夫,這名世上和她最親密的人,她孩子的父親她的臉上微微地勾起一抹蒼白的笑,笑得令人肝腸寸斷,“前三個月,胎兒不太穩定,我怕,我不知道怕什麽,可我就是怕,我想等三月後再告訴你,讓你歡喜一些,可沒想到我最怕的事情,還是成真了”


    她突然淚流滿麵,如受了莫大委屈。


    一個女人,定要擅長利用男人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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