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前腿上的臂三頭肌。”


    “還,能跑嗎?”樺緔覺得揪心,它,那麽驕傲的。


    “能,但是跑不快的。不過現在還不能,得養個半年吧!”照顧它的小廝一旁解釋道。


    樺緔走上前,龐大的黑色軀體半臥在地,背對著她,卻能看見消瘦得很。皮毛發瘥,失了往昔絲綢般的光澤。也是,不進食怎麽能黑亮。


    “雪白,你回來了。”樺緔伸手揉了揉它的頭頂,雪白慢悠悠的轉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失了焦距的望著她,瞧看一會兒許是看清了,眼睛眨了兩下,眼角有水光滲出。


    ——


    翌日清晨,樺緔有晨起爬山的習慣,打算到城北山間一轉,這件事被昨夜來她們院中的世子妃聽到了,嚷著要一起。新婚夫婦成親兩日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自然不會分開,所以這人數霍然變得龐大。樺緔、承滎、張大人夫婦、世琳、世子夫婦一共七個人,浩浩蕩蕩的向城外駛去。朝歌在婚禮當日忙的焦頭爛額,有些疲乏,獨自屋中睡著懶覺。


    昨日前來喝喜酒的朝中官員或高門世胄貴客大多都已離開,淮王與王妃二人昨日又忙了一日。晚膳時,便對世子妃說免去這幾日清晨請安,想必也是要晚些時候起身,這喜宴當真是個費體力的活。


    世子帶的路,走到山腳下,不想承滎的儀賓江將軍竟然來了。他二人來參加別人的婚禮結果賺足了話題與眼球,儼然比新婚夫婦風頭更勁。承滎這次學乖了,忍著沒出聲,也不看他,免得被他氣出內傷,還得自個找台階下來。兀自與世子妃挽著胳膊聊天,一副姐妹情深的和諧畫麵。


    山間的美景會讓人忘了煩憂與不愉快,入目的翠綠,心曠神怡。世子妃終究是孩子心性,歡快的在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旁駐足。世琳與青渝二人聊著柴米油鹽的瑣事,儀賓與張卓一走在最後方。


    “我這是來哄孩子的嗎?”承滎自嘲的過來和樺緔行臻二人說道,樺緔沒忍住笑出聲,轉頭望向世子殿下,那滿臉憋屈無奈相將她們逗樂。


    “誰叫你得世子妃青眼有加呢!”樺緔揶揄道,承滎最得世子妃歡心。


    承滎嬌怨的眼神瞪過來,剛要反擊不想遠處世子妃不知發現什麽稀奇玩意喊承滎過去。


    “噯——來了。”承滎立刻高聲答道,提著裙子往身後路走,嘴上抱怨,行動倒是配合得很。


    遠遠看著世子妃采了不知名的小野花,熱情的給承滎戴在發髻間,而後歪著頭端詳不知說了什麽,相識而笑。樺緔眼角一瞥望見她們斜後方,儀賓與張卓一慢行望著他們的方向,許是隔得遠瞧看不清,為何感覺儀賓狹長的眼中有一份深情呢!


    不相愛或許隻是還未相愛,一生那麽長,日後誰說得準呢?畢竟最難掌控的向來是人心。


    樺緔笑意盈盈,不知看了多久,一轉頭看到行臻目光定定地看著她,不由得問:“怎麽了?”


    行臻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轉身背手前行,走了兩步說道:“樺緔,你有多久不曾這麽笑過了?


    樺緔斂了笑,收了收錦披,沒有言語。


    “小叔來韶州了,你可知曉?”其實已經走了,婚禮當日來的,傍晚就走了。隻在前麵酒宴,樺緔在內院,若是刻意避開是見不到的,又加上眾多賓客。


    “。。。”樺緔一瞬間的僵硬,想起小林子以及那個虎頭虎腦透著機靈勁的孩童。


    行臻停下腳步站定:“樺緔,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誰也沒逼你非要忘記。隻是那些人與事終究成了回憶,日子還要過得。最不放心的便是你,還有你與小叔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年少時小叔與樺緔當得起兩小無猜,二人最和脾氣,關係又好,熟悉的人誰能不知?


    無憂的少年時期乍然有一日天崩地裂,四家出了事,那時他還傾慕杜家姑娘杜之凝呢!怎麽好端端的就犯了逆謀大罪,怎麽就滅了門。顧琰曦、江玦、施姑娘。。。鮮活的生命成了屍體,誰不受打擊。


    “年少時,小叔最寵你,誰都比不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胥門之變後,你們一個去了封地,在山裏吃齋念佛;一個遠遊他國,多年不歸。好不容易都來了,還相互躲避。”想起小叔的沉默,以及小林子的欲言又止,他才知道這二人之間發生了事。


    “你如今整日躲在山間,身邊連個能說話保護你的人都沒有,終究不妥。”他早就聽說因樺緔執意要救顧家遺孤,所以太妃娘娘與樺緔斷了關係,今上多有忌憚他弟弟楨兒的身份,不見或許是好事。隻是沒個親人陪在她左右,孤單一人,就是小叔不說讓他關照,他也擔心的。好在有一群盡職的婢女、侍從,可旁人再親近也比不得親人。


    樺緔快二十有一了,若是能招得良婿,陪伴她左右,等個兩三年生個可愛的孩子,曾經的傷痛會被婚後瑣事漸漸衝淡的,總好過她一人孤苦伶仃的待在封地。


    “想不到你能跟我說這樣的話。”印象還停留在兒時,突然認真的與她說些推心置腹的話,令樺緔備受感動。淺淺一笑,眸中水光點點:“行臻哥哥長大了,會關心人了。”


    行臻背著手還是立在那裏,滿眼擔憂又嚴肅的看著樺緔,久久不語。樺緔前行了幾步,一回頭行臻還立在原地,麵上有些悲傷,樺緔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


    行臻閉了閉眼,再望著樺緔,向她走近,出聲有些停頓:“樺緔,我們早就長大了。唯獨你,還在原處徘徊,不肯離開。”


    “顧,顧北辰早就走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當年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阻止改變不了了。想想楨兒,想想太妃娘娘,不見不代表不牽掛不思念。你弟弟的身體你比我清楚,若是有個。。。你是太妃娘娘唯一的依靠。”行臻說的真切,卻也是事實,望著清瘦的倩影,心疼的勸道:“這些年你畫了個圈,自己躲在裏麵,將我們拒在圈外,誰都走不進去,也帶不出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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