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腳底傳來刺疼。


    “怎麽了?”停下動作,看向承滎正顰蹙抽氣。


    “疼~。”承滎皺著臉,腳底被磨起一個大水泡,又癢又疼。嬌養的活了二十載,這短短幾日走了多少山路,好在她不嬌氣,腿酸漲就讓丫鬟給捏捏按按解解乏,不過對著江佑勍發無名火就另當別論了。剛剛被他隔著布巾按到,有些刺疼。


    江佑勍提起她白軟的腳丫,果真有水泡還不止一個,有個破了進了水,自然刺疼。


    比起承滎的含羞帶怯,江將軍倒是心如止水,專注的給她挑水泡抹藥膏。行軍打仗的軍人處理起來這些小傷得心應手,已經不知做過多少次了。每次戰事結束,軍中醫藥緊張,若是不致命或動骨肉綻的大傷,他們都是相互包紮,自個塗抹藥膏的。


    比這嚴重百倍的都沒放在心上過,可是金貴細嫩的姑娘不比他們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手法倒是輕柔仔細,儼然對待一件極為貴重的珍寶。


    江將軍這份珍視的態度取悅了郡主,讓她心情大悅,抿著唇角淺笑。


    其實他也沒那麽討厭,雖然大多時候不大受她控製,許是指揮千軍萬馬,氣勢有些逼人,這便是與文臣最大的不同。好在他長著一張俊美的麵容,不會顯得凶神惡煞,但是他臭臉的時候她不喜歡。他的手臂那樣有力,懷抱那麽溫暖,讓她有些上癮。


    等等,承滎,你瘋了嗎?你在想什麽?溫暖?上癮!


    承滎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一抬眼便瞧見江佑勍睨著她,似笑非笑的問道:“你是打算讓我來給你換衣衫?”


    承滎一聽大驚,攏了攏布巾,警惕的望著他。他瞬間靠近,與她麵對麵隻餘一指節的距離,承滎嚇得後仰,卻被健壯的手臂攔住微傾的腰肢,這人放肆的動作承滎卻再沒有曾經的厭惡與抵觸,隻是緊張不已。他卻沒了下一步的動作,鳳眸與她相望,彼此眸間隻有對方的影子,承滎屏住呼吸,可是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還是縈繞鼻間。


    “若是,殿下不想換,那就不必換了。”鳳眸深沉染了別樣的色彩,聲音低沉有些暗啞。


    一隻手隔著布巾透過來的灼熱令她心顫,另一隻手撫著她纖細的腳踝緩緩向上撫去,一時氣氛旖旎。


    “換換,我要換。”承滎閉眼大聲說道。


    江佑勍盯著她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輕笑出聲,起身離開床榻。承滎睜眼,卻兜頭被衣衫砸中,可不就是她要換的新衣,他略帶笑意的說:“那就快一些,要餓死了。”


    ——


    下午,承滎一覺醒來發現被擁入一具寬闊懷中。她輕輕抬頭,看著他好看的唇形,硬挺的鼻梁,長長的濃眉飛斜入鬢,睫毛彎翹濃密,比她的還多還長。他的皮膚細膩,一點都不像個風餐露宿的武將。可是常年日曬,所以臉上異於頸部以下的白皙,透著漂亮的小麥色澤。


    他長著一雙鳳目,即使隨意望向你,都透著冷冽威嚴。若是勾唇一下會將這份迫人的氣勢吹散許多,倒有絲溫柔了。他勾唇淺笑的時候最好看,承滎腦中回想,忍不住輕笑出聲。嚇得她忙抬頭,卻發現他靜靜的盯著她,不知什麽時候醒得。


    丫鬟給她挽著發髻,手藝十分一般,但好在有進步,起碼中規中矩,大不了多戴幾個別致的頭飾。可是畫紅妝,可真真是為難死這丫鬟了。竟然還手抖,承滎不忍再折磨她,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一臉認真的說:“本郡主自個來。”


    剛要對鏡畫眉,不想丫鬟對著她身後施禮喚了聲:“儀賓。”


    承滎一側身鏡中映照出高大挺拔的身軀,隨意的倚靠門邊,身上早已換了新的錦袍,深色錦袍領邊用紅線繡著雲紋,襯得人越發精神挺拔,有了一絲長安矜貴公子的模樣。還忘了,他兒時本就是西京貴公子。也不知那時有沒有世家小姐為他傾心,可他張這般招搖的模樣又配上那樣的家世,說沒有誰信呢?


    說不定有個紅顏暗暗為他垂淚呢!一想到這,承滎覺得銅鏡中那張麵容有些令人厭,偏偏他還勾唇淺笑,眸光柔和,連眉眼都染了笑意。氣還沒生起來就偃旗息鼓了。


    他走過來立於她身後與鏡中的她對視,沉沉的望著她,而後按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從她手中抽走畫筆竟是要為她畫眉。


    他神情那樣專注,有氣息輕輕吹動額前發絲。


    多年前戲院後台,燭光搖曳,將虞姬與她的身影映照在旁邊的牆壁上,好似一對佳偶。虞姬執著眉筆,細細的為她描畫。繪著濃墨的麵上也掩不去絕美的容貌。眼神冷冷,眼角微微上翹,就像,就像麵前這雙眼眸一般。承滎看的出神,被腦中好笑的想法而驚了一跳。


    低沉的嗓音有些無奈的說道:“閉眼。”承滎因這二字心底一顫,好像虞姬也曾說過。


    承滎端看鏡中的自己,目露驚豔。因她眉重,輕輕一掃修整外形即可,看似簡單卻最是考驗。還為她額頭畫了花鈿,好似蓮花的形狀。唇掃了緋紅極襯今日羅裙,無論誰看到她的妝容也猜不出這是出自一個武將之手。這技藝說第一次畫誰信?那他昔日又是為誰描眉畫唇?


    他會不會也像她這樣迫不得答應這段沒有感情的姻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他是不是也有心儀之人?會是誰?如今,可還愛慕著她。


    承滎明亮的眼眸漸漸暗淡,麵上浮現一絲憂鬱與不安,江佑勍將手中的畫筆擱在妝盒邊緣,觀察承滎的神色變化,問道:“不喜歡?”


    承滎垂首,複而抬頭看向鏡中的他,遲疑的問道:“你,可曾為她人畫過?”


    承滎看不懂他的表情,那個笑容是什麽意思?畫過?沒畫過?不對,絕對畫過。為誰?


    可是,或許,是不是可能沒畫過,他也沒點頭肯定呀!


    為何她會這麽糾結,真的好想知曉,為何他笑而不語?直接告訴她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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