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武功高強,輕功出眾,將人帶離府中不被發覺並不是件難事。”叔父身邊還有兩名打掃起居的人,一位是嚴叔,一位是阿九,是跟著叔父一同離開的,二人皆身懷武藝。


    為了他的安心,所以就從她府中不吭一聲的將人帶走,這是什麽道理!


    樺緔冷麵寒霜,咬著牙將怒火忍了下來,她沒時間發火動怒,要抓緊時間找到笙歌,還有重要的事要處理。目光清冷的看著尉遲公子問:“尉遲先生能將笙歌帶去何處?”


    笙歌在她公主府住了有段時日了,自然清楚巡邏時辰,輕巧避開了侍衛。連翹說屋中什麽都沒有少,就是以前準備好的細軟沒了,這樣就能說得通了。


    “在下說不準,得前去看看。但牧姑娘隻離開半日,又下了這麽大的雨不會走太遠。”畢竟還要照顧個不會武功的姑娘。


    “公主放心,在下找到牧姑娘定將她完好無損的送回府中。”尉遲珩也覺得叔父這做法實在太欠考慮。


    叔父不了解公主的為人,覺得牧姑娘委身於仇家女兒府中,荒唐至極,大為光火,此事斷乎不可。又因對師弟的思念愧疚,才做了此舉。以師叔的脾性,知曉顧家案件內有冤情,是斷不會冷眼旁觀的。


    怨他,那日沒有說全,公主如何將牧姑娘從牢獄中救出,經曆多少磨難與痛苦的抉擇,隻為了保護顧家孤女。他得盡快找到叔父,將他所知曉的事告與他,重新商議翻案的對策,不能再這樣貿然行事。隻是叔父是策無遺算的人,找起來並不容易。


    “。。。不用了。”樺緔平靜的表情中,隱隱有著傷痛與落寞。


    先前笙歌就要離開,她費勁挽留,那時沒人有能力照顧她,如今有人帶她離開又能護她,她確實不好在強行將她留在府中,笙歌也不自在。


    “笙歌是真的想離開,否則她不會沒留下任何線索。吾相信公子的為人,能趕來告與真相,就說明公子並無惡意。隻是老先生從我府中將人帶走——”算了,計較什麽。


    “先生既然能為了顧琰羲前來找牧姑娘,足見真情,吾可以將牧姑娘交由尉遲先生照顧,但必須讓連翹與侍衛跟隨。”以防萬一,畢竟人命關天。


    “好。”尉遲珩早聽連翹姑娘說過,公主將牧姑娘的安危看的比什麽都重要。府中侍衛宮女傾城而出來找,就足見這句話的真實性。


    “勞煩公子找到人,給吾報個平安。”畢竟還沒有真正見到人,樺緔留下不少侍衛跟著尉遲公子繼續找尋笙歌。


    吩咐完,提著濕透的衣衫費勁的上馬,身上沉甸甸的,坐穩當接過小乙遞過來的韁繩,調轉馬頭。


    “是。公主放心,定將人找回。”尉遲公子拱手回道。


    “吾還有要事要處理,先走一步。”身上難受的很,又冷又潮。侍衛回府中去拿換洗的衣物,她等不起了,浪費太多時間,驅馬往恒州的那條道路上趕。


    “公主,是出了什麽事?”公主一行離開,尉遲公子問身旁的連翹姑娘。


    “今早,恒州來信,說崇王病危,要公主速回。公主為了找牧姑娘耽擱好一會了。”連翹神色有些冷淡,說道。


    沒有怨氣是假的,不打聲招呼強行進府擄走了人,還用了迷煙,怎麽說都失禮。別說公主,她都擔驚受怕,人是從她眼皮底下沒的,沒那麽多理由這就是失職!公主不怪罪,可是她確是自責不已。一大早,公主府就忙活找人,人仰馬翻的。公主還是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衫離開,若是病了可怎麽辦好。


    “崇王?”尉遲珩愕然,緊鎖眉頭心中更覺內疚。


    ——


    幾日後,恒州崇王府。


    小廝站在梯子上,往房簷下掛白燈籠。


    這是樺緔下馬看到的景象,一把扯下帷帽,提著黑色絹絲長裙往府中衝,長衫裙擺身後飛揚,她終究還是來遲了。


    “公主,王爺子時去了。”王府府丞垂首立於正屋門口,瞧見樺緔掩淚說。


    人初死,停於床,喪屬跪哭嚎。就等公主回來見最後一麵,可王爺撐不到了。


    先穿殮服,想著該如何存放遺體。近來天炎熱又潮濕,不利於屍體存放,公主一日不回,便一日不能入殮,好在是趕回來了。隻是,若再早半日多好,還能說上句話。府丞低頭擦拭眼角淚痕,心中替兩位少主遺憾。


    “母妃呢?”樺緔邊疾走,邊啞聲問道。


    “在正屋,殿下隨微臣來。”許是王爺久病在床,又有太醫郎中預言,太妃娘娘就好像早做好了準備,雖也哭了近一個時辰,可剛剛叫他過去吩咐事情的時候,瞧著理智也平靜。


    拾階而上,入內室,隻這幾步路,樺緔走的分外吃力。抽去了全部力氣一般,腳步沉重又神情恍惚的。屋中還殘留著湯藥的味兒,帶著苦澀。丫鬟將彩色擺設逐個換成白色,帷幔在風中飄搖,濃濃的哀傷。


    樺緔站在那裏許久未動,明明離著這樣近,與她相隔幾十步。榻上躺著人,年輕,消瘦。麵色蠟黃,臉頰深陷,病態憔悴的模樣。兩位身著朝服的官員正在為他淨麵擦身,換上常服。還未換完,那人一隻手無力的垂落榻前,一動不動。


    樺緔用力攥著手中韁繩,腦中一片空白,木然的一步步走近。走到陷入沉睡中的少年麵前,緩緩蹲下身,握起那隻手,已初見少年的纖長。這隻手瘦的骨節大而清晰,泛著不正常的黃白色。以為無力,握起時才覺察已經僵硬,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楨兒,皇姐來看你了。”忍不住哽咽,一時說不下去,平複了好半響才道:“對不起——皇姐來遲了。”樺緔坐倒榻前,一滴滴眼淚洶湧滴落。


    她許久未見楨兒,他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郎了。可是,她的胞弟還不足十四年華,生命便戛然而止,何其的殘忍。


    楨兒身上有濃重的藥味,是長年累月飲用湯藥熏染上的,這份苦楚誰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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