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緔讓眾人免禮,進了屋中,嵇家老夫人與三老爺早就等在那裏,上前來行了禮,寒暄幾句。屏退左右,屋中就留樺緔、老夫人、三老爺、小乙四人。


    老夫人禮數周全,可是話裏話外都能聽出是對她的不滿,對父王暴行的控訴,話說的委婉含蓄,讓人挑不出毛病。樺緔什麽都沒說,靜靜地聽。


    這些年老夫人寫了不知多少封信,派二太太、三太太來她封地要煙蘿,甚至三太太的麵都是今日才見到,老婦人抱怨幾句情有可原。


    老太太帶著怨恨,又說起當年之事,聲淚俱下。樺緔並沒有一絲爭辯,靜靜地聽。


    老太太雖心中怨,卻不是個老糊塗,看出公主的禮讓包容。等情緒穩定下來,想公主跋山涉水而來,不知所謂何事?


    樺緔出言說起她此次來的目的,平靜的交代。


    煙蘿如今是靜慧郡君身下的康寧縣主,當年在獄中受了驚嚇,已經忘了從前事兒。其實這樣挺好,畢竟在牢獄中的經曆,她不想煙蘿回憶起。雖說當年煙蘿年幼,也未必能記起,可是身份一旦公開,總有人會告訴她。那些不願憶起的經曆,她忘了,有人會替她記著,這些年她們有多痛苦,又怎麽願意無憂快樂的煙蘿也經曆這份痛楚。這是她與笙歌都讚同的做法。


    嵇家老夫人想見煙蘿,可以讓靜慧郡君來府中做客,這事兒她已經與郡君說好了,但莫要再相認了。


    樺緔看向嵇老夫人,問:“老夫人覺得如何?”


    “原來如此,自然是極好的。我這外孫女是我心頭的一塊肉,公主這份心意,嵇家記在心中。”隻要是為了煙蘿好,嵇老夫人自然也不會反對,語氣也不再像剛剛那樣疏離。


    “我去大長公主府看過煙蘿,郡君對她極好,視如己出。”樺緔回想起去接笙歌時看到郡君與煙蘿的相處與對話,宛如親生母女。


    又說起煙蘿讀得書,還將大長公主給的煙蘿畫作、隨意抄的詩詞給嵇老夫人過目。


    “大長公主將她養的這般好,等老婆子我去了那邊,也能跟女兒有所交代了。”老夫人提起早亡的女兒,潸然淚下,三老爺忙勸道母親。


    “煙蘿到了說親的年紀,聽大長公主說與臨府於刺史家的四公子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家都有這個意思,就等尋吉日好訂下婚約。那俊俏的小公子我見過一次,對煙蘿不錯,遇到危險時知道護著她。”樺緔回憶起初到大長公主府時的情形,小公子看她陌生,人也警覺,將煙蘿護在身後,警惕的注視著她身後一群侍衛,忍不住彎了唇角。


    “也可以命兩位夫人前去觀禮,煙蘿的嫁妝太夫人也不必費心,我已經給她添妝。”樺緔早就將一遝巨額銀票和十座宅院,十間鋪子的房契給了大長公主,讓她在煙蘿出嫁時,交給煙蘿。公主推拒,可這是她的心意,也是給煙蘿的底氣。


    “公主,這——”老夫人詫異,所有的事情公主都提前想到了,若不是真的在意怎麽可能做到這地步。


    “老夫人說的對,我——祖父、父王的確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可是老夫人,人死不能複生,隻有委屈您了。”仇人都死了,跟誰尋仇?這份鬱悶委屈她懂。


    嵇老夫人態度緩了,不再言語譏諷,指桑罵槐。聽樺緔說完老淚縱橫,一手抓著胸口的衣襟泣不成聲,像是要將愛女枉死的痛與委屈宣泄出來。三老爺一邊好言勸著,也忍不住用袖子掩淚,等情緒平靜了,老夫人點頭應下。


    又談起施彤,施公子能活著,他們也替施家高興。


    還有十周年祭祀,當年六公主與樺緔差人將三家親眷葬在長安郊外,嵇家人趕到,雖然覺得草率,但也隻能如此。要下葬的棺木眾多,想要厚葬是不可能的,再說畢竟是明皇下旨滅的門,動靜太大,恐有心人大做文章。又不能運回來,出嫁從夫,應該與夫家葬在一起。嵇家人知道長樂公主命人專門看守三家墳地,逢年過節、周年祭祀,都會擺果品供養一番,再燒紙錢,請僧人念經文等等,儀式從不含糊,今年他二哥還親自去祭拜三家了。


    時候不早,臨近中午,嵇老夫人留樺緔用膳。二太太、三太太早在後廚中忙活,吩咐下人備菜準備佳肴。


    “老夫人的心意吾領了,還有急事要處理,就不用膳了,多有叨擾。”她還要急著回袁州處理重要的事,實在不能多做停留。


    樺緔婉拒,嵇老夫人好一頓挽留,最後見樺緔確實是沒有留下的意思,命三老爺將樺緔一行送出城外。


    等三老爺回來見嵇老夫人,正好丫鬟進來說前屋已經擺好膳,請太夫人入席。嵇老夫人擺擺手命丫鬟下去,有事與老三交代,問:“可覺得反常?”


    這麽多年,不曾鬆口,偏偏在崇王病逝沒多久過來了。親人故去,悲痛欲絕,卻還能記得來他們府中,親自將煙蘿的事告知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嵇老夫人眯了眯精明的眼與兒子對視一眼,又言:“你尋個可靠的人去打聽打聽,可是出了什麽事?回去與你媳婦和你二嫂也說明了,公主來咱們府中的事,絕不能走漏風聲!”


    “是,也許是母親多想了。”怕老太太思慮過重傷身,寬慰道。


    “沒有,最好,怕的就是真有。這麽多年,我想見煙蘿一麵,叫你媳婦、大嫂去請了多少趟,鬧也鬧了,求也求了,險些紅了臉,都不曾將人要過來。今兒倒是主動過來說,別忘了,你二哥書信中提的,施彤出現在長安。”嵇老夫人提醒。


    三老爺也在想這事,被母親提醒說:“還是母親想的深遠。”


    老夫人吩咐:“公主為顧家這兩個女兒細無巨細的打點,我嵇家念著她這份情,雖幫不了什麽,卻萬萬不能誤了大事。千萬謹慎仔細些,不可害了公主。”


    “是,我這就去說。”嵇三爺起身,臨出門又問母親如何用膳,老夫人乏了不去前屋了,說叫丫鬟送兩道清淡的菜過來就行。


    嵇老夫人走到裏間,跪在觀音像前,雙手合十麵露虔誠,口中囈語:“菩薩保佑,夏姐兒,娘可是可以期盼了,十年了我可憐的夏姐兒,老天有眼!”


    拜完菩薩後,攆著手中佛珠,含淚低語:“菩薩保佑,還顧家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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