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臻知道七叔忙,所以直接切入正題:“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七叔,我就想著吧!你看樺緔、朝歌、世琳與我,都回來了。若是秋、冬季還能去狩獵,偏偏現在是夏季,不過確是賞荷的好季節。不如七叔做東,喊上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一起去觀荷吧?”


    宣元帝點頭:“這個提議可行。”經曆太多事,是該鬆鬆緊繃的神經,換換心情。


    葳璟鼓鼓的臉頰,高聲說:“我也要去。”


    宣元帝用鑲金象牙公筷給葳璟夾了雞腿、青菜,說:“好好好,自然帶著葳璟。那就三日後,去大明宮。”


    行臻忙說:“別,皇家內院拘謹。”


    宣元帝:“那你打算去哪?”


    行臻:“去月宴?咱們兒時去過的,在那住個一兩晚。”


    宣元帝挑眉輕笑,應允:“好。”


    用完膳,宣元帝飲著茶水問行臻:“你怎麽有這份雅興去賞荷?”


    行臻前傾了下上身,一臉認真的問:“七叔,你就沒覺察出未出嫁的公主有點多?”


    行臻打開話匣子:“大齡姑娘太多了,一直拖著不嫁怎麽都不合適。樺緔、朝歌遲遲不嫁人,還有在道觀的七公主,話說這七公主也好回來了。”七公主五歲那年就被送到道觀修道,說是十八歲前命中將有三次大劫,若是不出家,將病殘甚至喪命。這不一直住在宮外,一呆十幾年,正好今年十八了,該回長安了。


    “朝歌沒了父母,你是她親皇叔,得替她張羅著。還有樺緔,溫太妃整日忙著照顧陸太後,誰不稱讚。太妃心善又識大體,將個人恩怨放置一邊,顧全大局。可是太妃沉浸喪子之痛,時常落淚。如今就樺緔這麽一根獨苗苗了,雖嘴上不說,也不去催促樺緔,可是心中定是想讓她早點成親的,您說是不是?還有小姑姑這事,不管那道士說的準不準,七公主也熬到了十八,又到了說親的年紀,就讓七公主回來住吧!”


    宣元帝讚同:“嗯,你分析的不無道理,繼續說。”行臻自小比他們心思細膩些。


    行臻一怔,攤手:“說完了呀!”


    宣元帝疑心:“在‘月宴’住一晚就成了?”


    行臻抿嘴一笑,然後說:“自然要擺宴,再有曲樂歌舞。不過,若是官家小姐們願意展示一下才藝,那便更好了。”


    宣元帝修長的手指敲打著桌麵:“接著說。”


    行臻老實的臉上笑的十分狡黠:“順便,七叔也給葳璟填個七皇嬸吧!”


    葳璟大眼睛瞪得賊圓,咬著下唇,與行臻挑眉對視偷笑。


    “七叔,您不著急,文武百官急了,可是你不看怎麽知道沒有心儀的人呢?再說您大力提拔的那群青年才俊,也得為他們想想,先成家後立業,說不定能促成幾對佳偶。正好該選後的選後,該招駙馬的招駙馬,還能替文武百官挑選兒女良緣,一舉多得。”行臻越說越起勁。


    宣元帝不為所動,語調涼涼的問:“行臻,你最近倒是開始給人說媒了?”


    行臻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自個的臉:“若能說成了那可好。”


    宣元帝到底是允了這事,是該為妹妹、侄女張羅婚事了。促成幾對佳偶,想想也是件好事,李家該辦件紅喜事了。


    行臻不敢在這裏耽擱七叔太長時間,抱著茶足飯飽、昏昏欲睡的葳璟回東宮,並將要在‘月宴’設宴的消息告訴樺緔與世琳。


    昭陽殿後殿


    小葳璟想起白日他七叔與行臻堂哥的對話,腳心對腳心屈腿坐在床褥中,滿臉的正經跟樺緔說:“餘餘,你若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樺緔一怔,提著絲裙坐到床邊,撫了撫嘭嘭的小臉蛋:“葳璟嫌棄我了?”


    “沒有,隻是擔心你。”他是不太理解婚姻的意義,但是餘餘總是孤單一人,所有人提起都忍不住唏噓。


    父王每每說起這事,都會沉默,然後歎一聲道:“有人能照顧李小餘,陪在她身邊就好了,這些年她吃了許多苦。”


    葳璟最怕樺緔哭,父王下葬後的那兩三個月,她時常看著他默默流淚,要不就抱著他哭的悲痛欲絕。你看看她又哭了,葳璟著急的半起身爬向樺緔,小手笨拙的給樺緔抹眼淚,一邊哄道:“哎——你別哭,我不說你了餘餘,大不了我養你。”


    樺緔破涕為笑,滿眼淚光的問:“你說的。”


    小家夥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經的承諾:“嗯,我不會丟下你的,餘餘你別擔心。”


    樺緔心中感動,鼻音很重:“好。”


    夜深了,明日還要去學堂的,這娃躺下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瞧她,很有精神。樺緔拍了拍他的小手說:“睡吧!”


    小家夥卻突然說了一句:“餘餘,夫子每次見我都會問起你。”


    夫子有好幾位,有學堂的還有七叔指派的,隔五日去給小豆丁們授一次課。至於葳璟口中的這夫子是誰,不言而喻。


    纖長的睫毛遮擋水眸中的情緒,神色淡淡的說:“睡吧。”樺緔拍著他的小胸脯哄他入睡。


    小涇王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漸漸入了夢境。樺緔起身出來,小林子坐在外間與一位小內侍等候在哪裏。


    出了這殿門,小林子要送,樺緔讓他止步:“你們也洗洗睡吧!”


    小乙拿著披風等在石欄杆處,看樺緔出來忙提燈過來。


    “小乙,我想走走。”樺緔沒有回頭,背影說不上來的孤寂。


    “好。”小乙自覺的與樺緔隔開些距離。


    她走在前麵,月白色曳地長衫被夜風吹的老長,一步步走得緩慢,肩膀擦過嬌豔的石榴花,引得花枝亂顫。花園中有燈籠,不過燈光微弱,弱的照不清她臉上的淚痕。為何落淚?她不是難過,隻是有些委屈,有些酸澀,還有說不清道不明情愫。


    回想那日,她跪在宮門口,得了父王滿麵怒容的一巴掌,她的天地裏再無嘹亮的聲音。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照在盛怒的臉上更顯猙獰,周身是揮之不去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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