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朝堂


    群臣議論紛紛,隻因天家說起了明皇給長樂長公主與顧家三子顧琰曦訂下的婚約,過了十載,該為這門親事選個良辰吉日了。


    早在案子平反時,就圍繞著‘應不應該履行婚約’這個話題,百官議論紛紜,坊間百姓也爭論不休。今日,終於被擺在台麵上討論,一時朝堂上吵的火熱。論不帶髒字的‘文雅’吵架,誰敢跟這群文人比試?特別是‘膽大包天,能說會道’的諫官。一個個激動憤慨,就好像是逼著他們嫁仇家似得,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剛烈模樣。


    司徒趙大人、大理寺卿左大人、還有兵部尚書董大人他們自覺的退到一旁,先觀火勢,等他們吵累了再說。


    崔大人出列:“臣以為萬萬不可,當年——”又提起當年案子始末,王、廖等人其罪當誅,也早已伏法。


    對這起特大命案,百官都心如明鏡兒,這案件裏麵其實還有至關重要的兩人,但因身份特殊,沒人敢提及,更不可能有人敢說他們的半句不是。但不說,不代表世人不知。


    崔大人說的委婉,要表達的意思確是很明確的,就是:顧大人是被重顯太子殺的。殿中的權臣們個個人精,又怎麽能聽不懂。


    這也是他們反方,不能接受這場親事的主因。


    崔大人繼續說:“《禮記》中子夏問孔夫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寢苫枕幹、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鬥。’”


    霍大人冷笑一聲:“臣有異議,明皇在花萼樓下的旨,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誰人不知?那聖旨可是顧鴻雁顧大人親自接的旨!有何不可?”


    崔大人思想迂腐守舊,霍大人常與他意見相左。


    崔大人急道:“《禮記·曲禮》記載:‘父之仇弗與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同國。’”


    霍大人十分不讚同的問:“陸、王幾家,以及其黨羽該判刑的判刑,貶黜的貶黜,怎又提起這‘仇’字。”


    崔大人瞪大眼睛,怒問:“大人當真不知?”氣的臉通紅,一說話胡子一翹一翹的。


    霍營挑眉說:“不知。”


    崔大人氣結:“你!”


    有人看徐太尉的神色,見不言不語以為光火,太尉有意招顧大人為嬌客,這消息他們是聽說了。現下天家又要訂日子,一旦定下,那便是李家的駙馬爺了。忙出列阻止:“啟稟陛下,微臣覺得此事不妥。”他的反對,並不是出於對這件事的看法,而是對徐家,懷有恭維之心。


    徐太傅手執象牙笏,安靜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什麽。


    一旁的尚書令蔣禕蔣大人,低聲問道:“徐公怎麽看?”


    徐太傅淺笑不語,須臾,反問:“聖旨聖旨,你說呢?”


    何為‘聖旨’?是君王的命令,發表的言論,更是帝王權力的象征。說毀約就毀約,豈不兒戲!


    禮部尚書溫大人欽佩不已:“徐公光明洞徹,受教了。”


    徐太傅的聲音不大,聽到的人卻不少,大人們細細一想,果然在理。


    幾名諫官口沸目赤,依舊沒爭出個結果。


    曹大人說:“陛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公主與顧大人怎可結親?”


    有老臣扼腕興嗟,跪地道:“臣附議。”顧大人的未婚妻,竟然是殺父滅族的仇人女兒,這萬萬不可行啊!


    又有品階低的大臣在殿外高喊:“前朝有衛氏孝女為父報仇,用磚拍死仇家。前朝國君讚其孝烈,特令免罪!並賜豐厚嫁妝讓其成婚。”


    才上任不久的禦史大夫範大人看著他們情緒激動,言語也越加激烈尖銳。皺了皺眉,拱手說:“諸位大人的意思,想說是穆宗(重顯太子)將顧大人冤殺,而明皇又下旨滅了顧家,所以要提醒顧大人,他顧家的仇人是——李氏皇族?”


    反方大臣已經越說越直白了,直白的有些——不要命了。範大人不得不提醒他們,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崔大人一聽,大驚:“範周學你——”與曹大人他們忙跪地,緊張的說:“陛下明鑒,臣等絕無冒犯先皇與太子之意。”


    聽著群臣多持反對意見,辛大人隱隱擔憂,鎮國公江鎮南悄悄歎了口氣。


    辛徹走上前:“當年明皇下旨訂婚約,不光有聖旨,還交換過庚帖,明皇特地賜了玉佩做信物,禮部應有詳細的記載。”


    禮部尚書溫大人回答:“不錯,卻有記載。”


    辛徹點頭,又說:“公主與顧大人之間既然有締結婚姻的契約,就該遵守我朝律法。《宏律疏議》有明文規定,反悔婚約為背信棄義,但凡違約者都將接受嚴厲的懲罰。”


    新上任的大司空文疏神情嚴厲,冷冷地看著幾位依舊沒有退縮的諫官,問:“不懂君臣之義,諸位大人難不成要脅迫陛下收回明皇聖旨?”那可真是笑話了,開國以來,聞所未聞的事。自古君王金口玉言,豈能更改!


    “微臣不敢,絕無半分不敬之心。”中間持反對意見的大臣被蓋了這麽頂大帽子,忙解釋,頓時失了氣勢。


    一抬頭,見宣元帝優雅的倚靠在龍椅上,俊朗的龍顏不見喜怒,冷靜的注視眾臣熱烈的爭論,唾沫橫飛,麵紅耳赤,也不知他們什麽時候能口渴。


    等眾臣察覺出宣元帝已多時未言語,爭辯聲才漸漸停下來。大殿寂靜,好似一根針掉落都將出現響聲。


    沅引對身後的人耳語一句,內侍快步離開。


    長眸掃看殿內或跪或站著的權臣,以及殿外的文武百官,宣元帝起身說:“朕知道,你們之中有不少人覺得,朕的長兄殺了顧鴻雁顧大人,長樂公主是長兄唯一活著的子女,父罪女還。顧愛卿便與她有血海深仇,在民間是這樣歸結的吧!”


    繡金龍黑靴踩在巨幅氍毹上,一步步走到殿中,走向百官,說:“當年的案子已經真相大白,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早有定論。朕命史官詳細記載,留給後世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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