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把他查到的情況,也說了出來:“這次出海,孟家選派了孟世子的乳兄做為跟船的大掌櫃,恰好這位乳兄的娘親,又是侯夫人的陪房,原是裴家的家生子。”


    “與裴家有關?難怪……”千月了然,撫了撫藏在腰中的軟劍。


    稍頓,又問:“那孟世子的乳兄,到底是自己貪財,還是受了裴尚書的攛掇?他這樣引狼入室,有沒有為他的主子想過?會給主子一家帶來什麽樣的麻煩?”


    周九如暗自嗤笑:“那就要問問,在我大舅舅的那位乳兄心裏,孟家和裴家,誰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不管是門閥權貴還是富商巨賈,他們組船隊出海,都是好幾家人一起入份子合作。


    人多力量大,即便船隊在海上出了什麽變故也不用怕,幾家人平攤,風險就會降到最低,不至於傾家蕩產,動搖家族根基。


    世家大族之間,更是每代都有聯姻,關係盤根錯節。孟家和裴家既是姻親,也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主子們跟前得臉的奴仆,特別是家生子出身的陪房,其心思也是七彎八繞的,吃著主家的飯,念著舊主的情,也實屬正常。


    隻不過,現在事情敗露,孟家和裴家都不會讓那位乳兄,再繼續活著了。


    真是可悲又可歎。


    周九如向來涼薄,別人的死活隻要不牽扯她的家人,她連半句話都不會多說。


    但孟家不同,孟家是她的外家,孟家一旦有麻煩,帶累的便是她母後的名聲。


    “公主,遲則生變。”木森瞅了眼外麵的天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您看……我們是不是快點動身回宮。”


    “回宮?不行。”千月一下子急了起來,“莫神醫走時交待,這最後的一次藥浴,乃是公主殿下康複的關鍵。不然,也不會選在端陽節的正午,陽光最烈的時候進行。”


    “藥浴之後的一個月,更是不能受一點寒意,這才剛過去三天。”她一邊說,一邊拽住木森到外麵的回廊。


    “你看,馬上就要下暴雨了。”千月指著電閃雷鳴的天空,沒好氣地道,“你能保證,公主在路上不會淋雨受寒?”


    木森點頭。


    “那也不行。”千月道,“我是公主的醫女,但凡有一點風險,我就要阻止。”


    木森抖了抖胳膊,甩開千月的手,道:“你能不能別這麽急,聖上既派我來,便是有了應對之策。”


    他四下掃了幾眼,低聲道:“這行宮有條秘道通往萬佛寺,我們可以先去萬佛寺安置,明日再回宮。”


    “我哪都不會去。”


    周九如站在門口,望著他倆道:“今日的刺客,不管是不是伽藍一行人。過後,我要天下人都知曉,大秦的天壽公主在西山行宮靜養,遭東州的伽藍與扶桑武士行刺,危在旦夕。”


    千月聽罷,與木森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大秦立國不過五年,雖天下大安,卻國庫空虛,百廢待興。


    裴燁與江南的門閥巨賈勾結,做起了海上走私的生意,不過兩年時間,賺的盆滿缽滿。


    有人探路,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建元帝為了打開海上貿易通道,就故意放縱著他們。


    但是,此事有利也有弊。


    年初,政事堂的幾位輔政大學士,效仿前朝大燕,擬定了重開海上貿易的政令,卻因裴燁與江南一係官員的反對,至今都未能實施。


    “若無一定的契機,那些在海貿走私這一塊瘋狂斂財的世家,是不會同意開海禁的。”


    “因為誰都不願意,把裝進自家口袋的銀子,再掏出來放入國庫。”


    周九如嘴角微勾,笑盈盈地道:“所以,我得留下來。”她得推波助瀾,把這場風雨變成解除海禁的契機。


    千月問道:“公主想以己為餌?”


    周九如點點頭。


    “可您的身體……”千月還想再勸,木森攔住了她。他們的這位主子,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一旦她決定了什麽事情,就不會隨意更改。


    站在回廊裏,望著烏雲翻滾的天空,周九如心裏沉甸甸的。


    早上,聽到馬坳村的孩子,被狼咬的事情時,她便感覺此事有些不同尋常。


    五月正是母狼孕育的好時節,山裏又不缺吃喝,狼怎麽會在這個季節,突然出來襲擊人類?


    定是有人用了什麽方法,把狼特意引到了馬坳村。


    她吩咐木森:“你去找高總管,把禁軍和行宮裏的青壯奴仆,全部梳理一遍再布防!”


    木森拱手應喏,轉身離去。


    “公主,那些與伽藍同行的扶桑武士。”千月遲疑了片刻,輕聲道,“會不會是扶桑國王太女……蕭明月派來的?”


    周九如斂眉,思忖半晌,道:“蕭明月雖是北齊哀帝蕭弦的女兒,但她自小長在扶桑國,對蕭弦並沒有多少感情。”


    “以扶桑國目前的政治形勢,她尚且自顧不暇,應該不會有精力派扶桑武士飄洋過海的來殺我?與她何益?”


    千月道:“若不是她,同行的伽藍又怎麽解釋?世人皆知,東州的伽藍與扶桑武士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九如聞言一怔:“我怎麽沒想到這點。”


    伽藍的族人,死在扶桑武士刀下的不知凡幾。在這個世上,能讓伽藍放下仇怨與扶桑武士結伴而行的,唯有蕭弦。


    可蕭弦,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


    二十七年前,統治魯地多年的都督蕭凱,在裴家宗子裴廉的扶持下趁勢立國,建立了新朝北齊,世人稱之為武帝。


    蕭武帝有兩子一女,最小的女兒蕭靈兒招了裴廉的次子——裴燁為駙馬。


    長子蕭弘,性格軟弱,才智平庸,若在太平盛世為帝,恪守中庸之道,做個守成之君也未嚐不可。


    可他錯生了時代。


    處於那樣一個藩鎮割據的亂世,他的平庸,似乎早已注定了他悲慘的結局。


    次子蕭弦常年駐守東州,和鄰邦的扶桑國女王秀恩愛,生下了一對兒女。


    長女蕭明月,被扶桑國女王封為王太女,一直帶在身邊教養。


    兒子蕭鵬滿了三周歲後,就被蕭弦遣人送回到蕭武帝身邊,美其名曰‘代父盡孝’。


    彼時,周宸和蕭劍東征西戰數十年,為北齊立下了汗馬功勞,並稱為“北齊雙璧。”


    原本是蕭武帝最為信任倚重的臣子。


    後因宰相裴廉,多次向蕭武帝進言:“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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