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聽到裏麵重物落地還伴著一聲痛呼,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攪了主子的好事。


    昨晚,主子把新來的兩位小童折騰的一死一傷,這都早上了,竟還興|致不減。


    她怕主子發火,忙不迭地回話道:“應天府尹在院外花廳等了一個多時辰,他吵嚷著,一定要麵見郎主,說有要事稟報。”


    “滾。”裴燁怒道。


    旋即赤足,披頭散發的下了榻,一把撈過案上的鶴形青銅香爐,打開窗戶就砸了出去。


    罵道:“蠢貨,定是聖上撤了他的府尹之職,他此刻眼巴巴的跑過來,不是明著告知有心人,那小瘋子遇刺與本郎君有關。”


    雖說那香爐不會砸著自己,門外回話的婢女還是害怕的縮了縮頭,囁嚅道:“那……那婢子這就去打發了他。”


    話落,一個轉身就跑得沒了人影兒。


    砸了香爐之後,裴燁整個人也全然清醒了。


    身上的氣息逐漸恢複了平穩,他揚了揚眉,嗤笑道:“撤個應天府尹就想讓我慌神,本郎君又不是被嚇大的,豈會那麽容易受影響?”


    十一和十三未著寸縷,爬跪在地上,手腳不停地打顫,見他們這副樣子,裴燁不耐煩的一揮手,“退下吧。”


    兩位絕色少年連衣服都沒顧上穿,忙退了出去。


    ……


    此時,瑤光院的其它地方,倒變得嘈雜起來,奴仆們來來去去,灑掃擦洗,準備早膳,各自忙乎不停。


    金色的晨暉,不知不覺又隱在了厚厚的雲層,天空刹那間變得昏黃。


    蕭夫人帶著一眾仆婦,來到裴清宗所居的玉清院。


    一進門,便感覺這院子裏特別的安寧靜謐,與府裏其他地方簡直是兩重天,除了回廊裏來來往往走動的仆婦身影,聽不到任何聲響。


    守在上房門外的小婢女,看見蕭夫人走過來,連忙打起了簾子。


    內室裏的裴清宗,散著頭發,半臥在床榻,沒受傷的右手握著一本書,正看得聚精會神。


    見此,蕭夫人無奈一笑,道:“大郎,你何必如此費神,這書又不會跑,待你傷好了,再看也不遲。”


    “母親來了。”裴清宗聽話的把書放在了床頭幾案上,也沒要人扶,自己掙紮著坐端正。


    蕭夫人心痛的不行,連忙緊走幾步來到床邊,把大迎枕放到他背後,旋即在床邊放置的圓凳上坐下。


    見婢女捧了湯藥過來,她親自接過,拿起湯勺攪了又攪,感覺不那麽燙了,便舀起一勺喂到裴清宗嘴邊。


    “來,先把藥喝了。”


    裴清宗張嘴喝了一口,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忙低聲道:“母親,讓兒子自己來吧!”話落接過碗,淺嚐一口後,抬起優雅的下頜,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個精光。


    藥味濃重,充斥著整個房間,聞著就極其的苦澀。


    見長子就這麽一口氣喝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蕭夫人驕傲的同時,也隱隱的心痛。


    她掏出巾帕,輕輕的揩去裴清宗唇角的藥汁,疼惜地道:“你可不要逞強,那位叫千年的小姑娘說了,隻要你照著她的方子吃,不出三個月,手臂定能恢複如常,不耽誤明年的春闈。”


    裴清宗聽罷,麵上恰好的流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道:“聽說中元節那天,阿璿在萬佛寺遇險,也是得了千年姑娘的救治。


    待兒子傷好之後,定要備份大禮,好好的感謝一下她的主子!”


    蕭夫人道:“是要備份禮,那孩子自小七災八難的,難得是心善乖巧,沒有移了性情。”


    心善乖巧?


    裴清宗挑眉,摸著肩頭,暗自腹誹道:那丫頭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哪裏就心善乖巧了。


    他自小博覽群書,不但熟讀經史子集,更對《博物誌》《奇門遁甲》《黃帝內經》都有所涉獵。


    昨天的第一箭,絕對是死亡之箭,九階以下的武師根本沒機會活下來。


    第二箭出現時,他注意到那位公主的眼睛緊盯著箭矢飛來的方向,雙手結印,身上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劈開河水,凝成巨龍,淩厲的殺意透過那支箭,直奔對岸。


    當時,他莫名的緊張,吃驚得睜大了眼睛,腦子也一片空白。待一陣巨痛,回過神,那支箭早已穿透了他的左肩。


    父債子償,這傷原本受得也不冤!


    隻是,他實在想不通,以那位公主的年齡,她是如何做到禦水殺人的?


    太匪夷所思了。


    故昨夜,他吩咐阿金潛進文國公府,試探了一番。


    果不其然。


    回來之後,阿金回稟道:“那位公主絕非俗人,我剛靠近她的院子,便被她發現了。”


    阿金是個很強的陣法師,匿影藏形最是在行,連他都接近不了的人,裴清宗不得不防。


    俗世因為靈氣稀薄,修行非常辛苦,並非刻苦修煉就能成功,好多人煉氣一輩子,都到不了九階。武道略比煉氣強上那麽一點,運氣好的,修至大宗師。


    昨天那個場麵,就算兩個八階武師,也不可能在水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把差不多層麵的二十個刺客全部幹掉。


    樂侍衛雖說領悟了劍意,可以越級擊殺對手,但她隻是個六階武師,根本沒那個實力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解決那麽多的刺客。


    況且,那些刺客的死法也明顯不同。其中十三個,手法一致,頸部氣管與動脈均被利器割斷,隻有七個是死在劍術之下。


    裴清宗不知道的是,那七個死在劍下的,其中有三個也是周九如擊殺的。


    他真為父親大人感到悲哀,根本不曉得自己遇上了怎樣的對手,便迫不及待地下殺手,屢屢失敗,還沾沾自喜,以為天子不敢對裴氏怎麽樣。


    思忖了半晌,裴清宗問蕭夫人:“母親,府尹大人是否已經離去?”


    “走了。”蕭夫人緩緩說道,“你父親並未見他,聽說聖上下旨將他貶去了沙州任知縣,有生之年怕是難回建鄴了。”


    “沙州?”聽罷,裴清宗麵上不露情緒,內心卻駭然。


    抬手捏了捏眉頭,心道:這偏遠的地方比比皆是,聖上為什麽會把應天府尹貶去沙州,是想給河西裴氏一個警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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