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是大秦百姓最喜愛的節日之一,這天晚上,家家戶戶都有拜月、賞月、玩月之舉。


    不過這拜月,男子是不會參加的,俗語有雲: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但今晚,有些男人不拜月,卻也沒閑著。


    “賀郎中,你大哥養的好女兒。”


    未滿樓的二樓,臨江的一間大包間裏,劉健陡然拔高的聲音,驚醒了正昏昏欲睡的興寧侯。


    他神色頗為無奈,攤上裴燁這麽個親家,真是無語了。


    請他過來,不是賞月飲酒,竟聽一幫蠢貨在這自以為是的叨叨。


    “劉右都,這跟我大哥有什麽關係?”


    吏部文選清吏司郎中賀熾瞥了眼上坐的裴燁,意有所指地道:“明明是有人不想我賀家女郎入選太子妃,故意陷害我那三侄女。”


    裴燁聞言,眉頭皺了皺。


    便有一位江南的門閥家主,立刻出言指責賀熾:“陷害?誰會陷害她一個庶女?


    分明是她不知廉恥,想爬龍床,還說什麽陷害。”


    又有幾位在朝任職的官員,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著。


    “要不是你大哥糊塗,寵愛小妾,你大嫂根本不會帶賀三娘進京。賀三娘不進京,又怎麽會有今日的糟心事。”


    “說來說去還是你大哥的原由。”


    “可惡,打亂了我們布置已久的計劃。”


    這些指責,落入賀熾耳中,比吃了蒼蠅還要惡心。


    他騰地起身,冷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不是爬龍床?


    在座的各位,心裏都清楚,今日之事與我賀家無關,可你們竟然揣著明白裝糊塗,橫加指責我賀家。”


    “無非就是想我賀家依照之前的約定,兌現承諾。”


    他甩袖,神情極為惱怒道:“若太子妃不能出自我賀家,想要商船,諸位就別做夢了。”


    “告辭!”說罷,揚長而去。


    海禁一開,海外貿易複蘇,擁有最大造船工場的賀家,那可是財神爺啊!


    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馮信,連忙喊道:“賀郎中,你等等……”


    他越叫,賀熾走得越快,轉眼就下了樓。


    眾人頓時怔住,屋裏的氣氛也陷入了凝滯。


    見狀,興寧侯不禁一歎道:“貪財而取危,貪權而取竭!”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身旁的裴燁與幾位門閥家主都能聽到。


    裴燁卻沉著臉,望著賀熾離開的背影,滿不在乎地道:“不識抬舉。”


    區區一個吏部五品郎中,就敢在他這個主官麵前甩臉,看樣子,他這官是不想當了。


    興寧侯見自己的話,裴燁聽不進去。便嗬嗬笑了兩聲,神色帶著幾分了然道:“其實這事吧,也怨不得賀郎中。


    宮裏已有消息傳出,說是吳妃娘娘為人謙謹,擔心二皇子的風頭太過,觸怒太子,這才不得已斷了賀二姑娘的太子妃之路。”


    禮部侍郎林玉接話道:“我怎麽聽說那個帶賀三娘去後殿換衣服的內侍,跟蘭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紅袖是同鄉?


    而且那內侍在眾目葵葵之下招認,是紅袖指使他把賀三娘帶過去的。”


    “林侍郎的意思是……我女兒壞了各位的好事?”


    “也難怪了。”


    興寧侯心頭泛冷,語帶譏嘲地道:“這種事也怨不得她,她與吳妃姐妹情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完全是自找的。


    我奇怪的是,吳妃如此算計,還得了一個謙謹的好名聲。我那傻女兒,被人當槍使了還要受埋怨。”


    說著撣了撣袖子,起身道:“各位若想進宮問罪?恕本侯膽小,就不奉陪了。”


    又向裴燁拱了拱手,“月到中秋分外明,夫人還等著我回府賞月,告辭!”


    林玉被興寧侯這番話噎得半晌喘不過氣來。


    “欸,蘭侯爺。”有官員站起來試著攔阻,“林侍郎他……他不是那個意思。”


    興寧侯袖子一甩,頭也不回地出了包間。


    又走了一個。


    今晚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有本事將話題給聊死。


    望著裴燁那張瀕臨暴怒邊緣的臉,馮信趕緊開口,無縫對接地又起了個話題,不然這氣氛實在太尷尬了。


    “大秦兵製,各省都司三年換防一次。


    去年年底,聖上下旨讓駐守遼東的忠義侯吳雄,換防渝州,忠義侯以腿疾為由拒絕了。”


    馮信道:“吳妃服侍聖上多年,大概已經猜到了聖上對吳家起了忌憚。”


    此時,林玉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湊趣道:“有如此聰慧的母親,想必那二皇子也是可造之才。”


    裴燁聞言,眼神驟然世故犀利起來:“太子跟隨聖上在軍營裏長大,身上的殺伐之氣過於凜冽。”


    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輕叩案幾,看著屋內眾人,若有所思地道:“這守成之君,脾氣還是……溫和些好。”


    “裴尚書目光如炬啊!”


    劉健立馬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拈須附和道:“太子年紀輕輕就一身煞氣,恐非社稷之福。”


    “那……裴尚書的意思是……”有官員直接想問個明白。


    “我沒什麽意思,就這麽隨口一說。”裴燁笑了下,拿起酒杯,對眾人道:“當浮一大白。”


    “裴尚書,你剛才不是說太子……”那官員又追問。


    林玉像看白癡一樣,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問包間內的眾人:“裴尚書剛才說什麽了?”


    有個比較精明的門閥家主,連忙搖頭道:“裴尚書什麽都沒說,這位兄台大概是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是啊是啊,這未滿樓的酒,就是後勁足……”


    “來,我們敬裴尚書一杯。”不知誰喊了一聲,屋內眾人便跟著起哄:“喝酒,喝酒!”


    一時之間,眾星拱月,觥籌交錯!


    ……


    八月十六,天子聖壽。


    從上古開始,民眾便把首領或君王的生辰當作一項舉國歡慶的節日,並由最開始的宴樂歡娛,逐步走向莊嚴,成為與元旦、冬至並重的盛大慶典。


    大秦建元五年八月十六,一大早,皇城內外張燈結彩,處處掛滿了寫著賀詞的壽幛!


    這一天,各地文武百官設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恭祝天子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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