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如拉著賀詩倩進了內殿。


    繞過屏風,便瞧見了坐在軟榻上正等著她們的孟皇後。


    賀詩倩忙上前請安。


    “快起來!”


    孟皇後看著她,柔聲說道:“真是個心實的孩子,落雪後,外麵寒氣重,有什麽話不能進來說?”


    賀詩倩笑笑,禮畢起身,在皇後麵前,她總是很拘謹。


    “好孩子,今日讓你受委屈了。”孟皇後招手讓她近前,旋即取下身上佩戴的流雲百福玉佩,係在了賀詩倩的腰間。


    此玉一看,便知質地極好。


    淺而暖的脂白,透著晶瑩柔和的光澤,上麵刻著雲紋和蝙蝠的圖案。


    雲紋形若如意,綿綿不斷,意為如意長久,蝙蝠寓意“遍福”,象征著如意或幸福延綿無邊。


    觸手細膩滑潤,又吊著明黃的穗子,此玉佩寓意深遠。


    若是沒有猜錯,應該是聖上專門為皇後娘娘所製。


    “這是五年前,我被冊封為皇後的那天,聖上給的。”


    果然,那就更不能要了。


    “太貴重了,臣女不能要。”賀詩倩思量著,要把玉佩解下來。


    孟皇後按住她的手,頗有深意地說道:“有了這玉佩,往後你就可以隨時入宮,宮城門口的侍衛,也絕不敢再攔你。”


    侍衛不攔,那太子呢?


    太子一聲令下,那些侍衛還不是得聽從。


    像是知道賀詩倩在想什麽,孟皇後笑著又說了句:“當然,也包括太子。”


    賀詩倩先是有些怔然,後又心中一酸。


    其實,她真的沒生氣,不然,早就回府了,根本不會等在宮門口。


    她是不放心太子。


    外人眼中的太子清冷如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個桀驁不馴,極難相處的人!


    而她在宮中住的那些時日,所看到的卻是一個身姿挺拔俊雅,讀書習字都帶著一絲銳利之氣的少年,因為身份地位,背負著與他本身年齡極不想符的重擔,隻得勇往直前,踽踽獨行。


    他一定很寂寞吧?


    “賀姐姐,長者賜,不敢辭。”見賀詩倩神色忐忑,周九如便上前寬慰她:“姐姐不用想太多,母後給你什麽,拿著便是。


    況且,內庭司最近又給我母後添置了不少好東西,吃的穿的玩的都有,東殿的私庫都快放置不下了,待會你回府,我帶你過去挑一些,正好過年用得上。”


    “啊……”賀詩倩思緒飄遠,慢了半拍,等反應過來,不知道說什麽好。


    “瞧瞧,這鬼靈精。”孟皇後指著周九如,與身旁的盧嬤嬤道:“拿我私庫裏的東西做人情,還做的這麽順溜,可見不止一回兩回了。”


    盧嬤嬤道:“公主這是長大了,懂的人情世故了,娘娘應該高興才是。”


    “還是嬤嬤會說話。”周九如走過去摟著盧嬤嬤的胳膊,搖來晃去的很是開心。


    “哎呀,快別搖了。”盧嬤嬤笑的眼睛都快沒了,“再搖下去,老奴這副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孟皇後淺淺的笑著,整個宮殿都洋溢著歡樂!


    賀詩倩也不再拘謹,心裏想著,有這樣的小姑子陪伴,她倒不再恐懼嫁入宮中了。


    陪皇後用完了午飯,賀詩倩便帶著宮裏的賞賜回了府。


    京中那些想看賀家笑話的人家,見到那兩大車的賞賜,自然是笑不出了。


    隻是賀二夫人仍憂心忡忡,看到賀詩倩平安歸來,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說個不停:“倩兒,你可算回來了。


    你可知這整個上午,母親是怎麽熬過來的?


    聽說太子阻止你入宮,還出言羞辱你。如此冷冽的天氣,我都快要憂心死了。


    以前隻聽說他性子孤傲,不好相處,為人方麵卻還是知禮數的,現在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難不成外麵的傳言都是真的,他根本不喜歡女人。


    若不然,這風雪天,怎麽舍得讓你在宮城外吹風。


    你也是個傻的,他不讓你進宮,你就在那傻等啊?


    萬一沒遇上公主,凍生病了可怎麽辦?”


    賀詩倩自打雙腳踏進屋內,耳邊就一直飄著母親的絮叨,一句接一句,她也插不上嘴。


    但她渾身上下都暖意融融,無一處不伏貼。


    “這還沒大婚呢?他就對你如此無情。”賀二夫人輕歎。


    待賀詩倩坐下,她又繼續:“若是明年大婚了,他還是這樣欺負你,又該如何是好?”


    “母親怎麽越說越誇張了。”


    賀詩倩低聲嗔怪道:“太子不過是趕在風雪天辦差,說話急躁了些,怎麽傳到母親這裏就變成了羞辱、欺負?


    女兒跟太子又不是今日才認識,在弘文殿讀書的那一個來月,我們幾乎每日都能相見,他什麽性子脾氣,女兒難道不比其他人清楚?


    外麵那些傳言,母親聽聽也就罷了,可別當真。”


    來言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江南那些門閥主為了私利,阻擾開海禁。後來一看,根本阻止不了,又拉攏他們賀家,以賀家的造船廠當做籌碼,跟聖上談條件。


    本就是利益驅使才與皇家聯姻,還能指望太子對她有多喜歡?


    隻是她沒想到,拜吳妃所賜,庶出的三堂姐做了聖上的後妃,原本屬於二堂姐的桃花運,竟然砸到她頭上了。


    害她每次見到皇後娘娘,都不好意思,太難堪了。


    像她們這樣出生在百年世家的女子,都明白名門權貴之間的婚姻都是在利益驅使下進行的,即便有違倫常,那也是在所不惜。


    可她就是不能坦然。


    ………


    ………


    忠義侯府。


    吳振的密室,經過一番忙碌,終於安靜了下來。


    當侍衛把心宿搬到軟榻上,吳振指著地上的另外一具屍體,吩咐道:“先藏起來,晚上找個地方埋了。”


    說罷上前,仔細檢查了下心宿的前胸後背,果然,中的箭傷不見了,跟之前沒受傷時一樣。


    昨夜醜時,他派的人很順利的把心宿和蘇讓從大理寺救了出來,可剛出了地牢,又遭到了禁軍的圍堵。


    心宿被一箭貫穿,危在旦夕,他們扔下了蘇讓,才順利脫逃。


    “世子,找個安靜的地方,老身需要休息。”一位身穿夜行衣的女子開口說道。


    如果端親王府的周大姑娘在此,便會認識,此女子正是她身邊的薛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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