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黑走到天亮,男孩已是走得跌跌撞撞,唇色蒼白。


    “喂……”


    “嗯?”我疑惑轉身。


    “歇……歇一會兒吧?”


    “你不行啦?”


    男孩連瞪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了然,“好吧。”我回身走過去將男孩的手牽起。


    男孩一個哆嗦,這人的手怎麽比他還冰?然而他也沒力氣揮開了。


    我帶他來到一處大石頭上,一塊幹布鋪上去,讓男孩坐著,接過大包袱,邊打開邊說,“是你認為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心的,我說我花了五十兩買了你是為了放你,你不信,覺得我虛偽,是在騙你。那我隻能暴露出本性,我買你其實是因為缺了個提包的小廝咯。”


    男孩倒在石頭上,望著天空喘氣,任小雨滴落在他臉上,緩了好一會兒說,“隻是我這個小廝擔心你沒吃早膳餓了,其他毫無怨言。”


    “是嘛?”我失笑搖頭,懶得拆穿他。


    我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幹餅跟水遞給他,“我看你幹點活之後確實沒那麽警惕了,隨時提防一個女的對你做什麽,你也是很能耐。”


    男孩懶得理我,接過東西後,狠狠咬了口幹糧,嚼了兩下坐起身仰頭喝水。


    我將幹餅撕了三分之一,快吃完的時候,餘光也不見男孩吃第二口。


    最後一口餅塞入嘴裏,我將剩下的三分之二的餅包起來放進包袱裏,朝男孩伸手。


    男孩將留有一口咬痕的幹餅放在我手上,我另外找了一塊布包好放進去包袱。


    男孩最後喝了口水,把水囊擰緊也遞給我,我係好包袱說,“原本一張餅吃一天的預算,在你這裏倒是低多了,一張餅你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吃完。”


    男孩懶得理我。


    “剛開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是奴隸主虐待你不給你吃飯呢,結果是你自己食量就不大。”


    男孩說話了,“不許提他!”還惱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躺在男孩身邊,幸虧石頭夠大,我跟男孩的身量又夠小,才能再躺得下一個我。


    我把傘撐起來,拿了一會兒嫌棄重,抓起男孩的手把傘給他,“撐著。”


    男孩,“……你就不能離我遠一點?”那兩條蛇肯定在她衣服裏,他光想想就打個哆嗦。


    “不能,我喜歡離你近一點。”


    本來不算大的雨此時似乎下得更小了一些,雨點落在傘上的聲音,莫名帶來一絲寧靜。


    男孩沒有再吭聲了,自己默默往旁邊移著點。


    “再移你就掉下去了。”


    男孩回答的是一聲嗤之以鼻的冷哼。


    我沒有再說話。


    兩人躺了好一會兒,躺到男孩撐傘的手都麻了。


    他心裏覺得兩人這樣特傻,然而他也不想出聲說什麽,太累了,這樣傻是傻了點,但是好歹能休息會兒。


    寒冷的天氣裏,這樣四仰八叉的姿勢其實很冷,我將薄被分一半給旁邊的人。


    男孩,“……”連被子都有,也真的是……


    在野外蓋著被子雖然很傻,但是至少真的不冷了。


    雨停了。


    男孩手一鬆,傘落到地上。


    真舒服啊。


    他竟然會發出這樣的感慨,果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旁邊的人突然開口,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翻了翻白眼,即使心裏鬆懈,問及自個兒,他也照樣警惕起來,“問別人名字之前得先說自己的,你家人沒有教過你禮數?”


    還禮數?


    我從善如流的說道,“我叫蕭情,今年十八歲,你呢?”


    十八歲?男孩訝異,竟然這麽小……其實外表也能看得出來,就是行為舉止影響了他對這人的判斷。


    男孩猶豫了一會兒,實話實說了,“我叫謝爾於寧,今年……十二歲。”


    嗯,十二歲與我的判斷差不多,就是這個名字……


    “謝爾?天下還有這個複姓?”


    謝爾於寧嘲諷說道,“天下這麽大,有謝爾這個複姓又怎麽奇怪了,是你自己孤陋寡聞,不要否定這個姓氏好嗎?”


    我摸了摸鼻子,一個彈跳站起身,可能是用力過猛,我眼前一陣發黑。


    男孩覺出不對勁,“你怎麽了?”


    我扶了扶腰,猜猜手,“人老了,手腳不怎麽利索。”


    “……”男孩撇嘴。


    我踢了踢男孩垂下的腳,“複姓小孩,快起來,我們出發了!”


    男孩不情願的起身。


    “把傘撿一下。”


    謝爾於寧彎腰撿了,我接過傘柄一靠肩頭,右手手掌放在眼前,一仰頭,眯眼看了看天空。


    “太陽快出來了。”


    男孩漫不經心。哦,太陽出來能暖和點。


    “把幹布收進包袱裏。”吩咐完,我打著傘率先領路。


    男孩咬牙,到底還是把石頭上的布往包袱裏隨便一塞,小身板背起沉重的包袱動身。


    這個女人真的是……


    荒城裏沒有找到人可以想見安王的氣惱。


    “都縮小範圍成這樣了!為何還找不著人!”


    少將也是納悶,思索一會兒說,“殿下,畢竟……兩地相隔甚遠,畫像又不是那樣準確,有所偏差導致遺漏也是正常……”


    安王揉捏眉心。


    蕭情……


    他心裏一陣悲哀。


    你還真有本事啊,那樣重的傷也能跑的那樣快那樣遠……


    “二殿下安好。”


    這時,從外麵漫步走來一位白衣公子。


    突然出現一個人,還無所察覺,少將提防的手握住兵器。


    來人旁若無人的坐到旁邊的位置上,注意到這次的座椅與上次不一樣,莞爾一笑,“二殿下果真財大氣粗,小生望塵莫及。”


    安王麵無表情,“有事?”


    “看來二殿下並沒有抓到人,肉眼看上去都知道您的心情不怎麽美妙。”


    “別拐彎抹角,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溫傾城歎聲氣,“原先神醫欠小生一個人情,想請他來容易得很,然而二殿下您一直沒解心結,不願診治隱疾。時隔多日再去請求的時候,神醫已經不買賬了。”


    安王冷笑,“不買賬的原因難道你不應該心知肚明嗎?不就是前段時間你趁著人家二公子失蹤搞出來的事情惹惱了人家嗎?”


    溫傾城無辜,“二殿下潑的這盆涼水實在讓小生心寒。”


    安王懶得與他多說,“你答應給本王辦到的事情,本王就隻管接收成果,至於成果之前的過程,本王不想知道。”


    “二殿下您真冷漠。”


    安王確實冷漠,心情差得透頂。


    溫傾城了然,安王不屑於隱藏的態度讓他猜出原因。


    唉,姑娘您可真厲害,二殿下出馬都逮不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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