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殤像是被冒犯到一樣,奮力打開桃夭夭的手,心想老子都九十九歲了,在人界,你得叫老子太爺爺,你個十幾歲的小屁孩:“作為秘境的一員,我有責任監督你。”


    桃夭夭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總算想起來了,因為自己經常逃出秘境跑到人界去,有一次小辣椒把她逮回來之後,便用木無塵的印章下了一道令,誰要是看到她再逃出秘境並且把她逮回來,就賞一千靈石。


    價高是高啦,反正最後也是木無塵用自己的靈力練靈石,小辣椒一點兒也不心疼。隻是桃夭夭“混世魔女”的稱號也不是白有的,那可是比秘境四大害還難纏難整的人物,所以秘境諸妖頂多也就是想想,誰也不敢真的怎麽樣她。


    她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想著反正也是無聊,就和這小屁孩兒玩玩,打發打發時間嘍:“這樣哦,可是小屁孩兒,你得打贏姐姐,才能拿到一千靈石哦。”


    厲殤點頭異常幹脆:“我選比什麽,你來定規則,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不管多難,都得完成。”


    那時候的厲殤異常的自信,總覺得自己一定會在自己最擅長的懸惑迷心術上贏了桃夭夭,卻沒想到……


    “好哇,你說,比什麽?”桃夭夭沒所謂。


    厲殤笑笑,果然是隻活了十幾歲的憨憨,這麽輕易就上當了:“窺心。怎麽樣,敢比嗎?”


    桃夭夭想了想,道:“可以啊,至於怎麽比嘛,就各自在心裏想一個東西,讓對方猜猜是什麽怎麽樣?”


    厲殤一笑:“好。到時候輸了,可千萬別哭。”


    兩人坐下,各自調運氣息,以備進入對方的心境。


    桃夭夭耍了一點點小心機,就算厲殤真的在她的心境裏找到她剛剛想到的那個東西,也會因為大意而弄錯。


    倒是厲殤的心境讓她沒想到,竟是一片雪山,身處其中,就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厲殤的確很聰明,他把自己的心事藏在看似安全的雪地之下,刨開雪地,下麵隻有一層層薄薄的冰而已,桃夭夭撬開了那層冰,裏麵湧出的,竟是他對一個人濃濃的思念。


    也許是厲殤根本沒想到桃夭夭會一眼看穿他,在他意識到桃夭夭已經找到自己精心藏起來的東西時,便逃出了桃夭夭的心境,桃夭夭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厲殤站起來沉著嗓子問她:“你看到了什麽?”


    桃夭夭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站起來:“沒什麽啊,就是看到了你對一個叫厲末言的人……濃濃的思念……”


    “你閉嘴!”


    桃夭夭看厲殤好像要急哭了,也就不打趣他了,隻道:“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你剛剛想的那個東西不是他,而是他的怒神弓是不是?”桃夭夭不禁又嘀咕:“隻是這怒神弓是什麽東西,對你和他都很重要嗎?”


    “你閉嘴,我輸了。”厲殤背過身去,久久難以平靜。


    桃夭夭繞到厲殤麵前,彎著腰看著他:“小屁孩,姐姐告訴你,姐姐想的是什麽,是:一個像老木一樣的布娃娃!怎麽樣,是不是很難猜?”


    厲殤悲憤之餘不禁覺得好笑,默默翻給她一個大白眼。


    桃夭夭還全然沉浸在自己贏了一個小屁孩的歡樂裏,全然沒有以大欺小還耍賴的自覺,嘀咕道:“提什麽要求好呢?”


    “不如就這個吧?”桃夭夭說著,順手就提了他懷裏的靈石袋。


    “你還給我!”厲殤突然怒極,跳起來去拿桃夭夭手裏搶過去的靈石袋,就差化成原形嚇她個七竅生煙了。


    可桃夭夭全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玩性大發絆了一腳厲殤,他狼狽地栽進清溪邊被水沁軟的石泥中,抬起頭來,不知道臉上的是水還是淚。


    那是厲末言最後征戰而去的時候送給他的靈石。


    他說:“小叔叔去去就回來,你就在雪叔家玩兒。說不定明天太陽升起,我就已經回來了。”


    那時候厲殤天真得很蠢,他竟然相信了厲末言的鬼話。


    結果是九尾天狐皇室一族,除了他,都葬送在那一場鬼穀之戰。


    那個答應他用靈石一直提升他靈力,而不要他自己辛苦提煉靈氣的厲末言,和他所有的親人,都再沒回來。


    “你還給我!”他無力地哭了,在這個女人麵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受他的控製。


    桃夭夭走開沒多遠卻聽見身後的厲殤哭了,這下知道自己鬧大了,連忙折回去,不僅把那一袋靈石還給他,還自己又練了五顆鴿子蛋那麽大的靈石送給他,畢竟她可以心無旁騖練氣的時間,也就那麽一點兒了。


    桃夭夭本來以為厲殤這麽小一點兒,卻揣了這麽多靈氣純淨的靈石,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妖怪,沒想到他哭得這麽傷心,這下她知道了,他的家裏肯定也窮得叮當響,索性就再練幾顆靈石送給他。


    他果然像寶貝一樣將那五顆靈石一同裝進剛剛的靈石袋裏,招呼都沒打一聲,眼淚兒一抹拍拍屁股就跑沒影了。


    桃夭夭長歎一口氣,哼哼哈嘿半晌又練了幾顆鴿子蛋那麽點兒的幾顆靈石,反正今天,去人界浪,是一定要去的!


    雖然人妖兩界在打仗,但是偷偷來往在兩界之間的人和妖還是不少。沒打仗以前,人妖兩界和平得比一家人還親,仗說打就打起來了,念舊情的人和妖多少還有些不習慣。


    再有,這些來往兩界之間的,真情念舊的人怕是少數,多的,都是一些趁此機會大撈錢財的商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靈石,簡直可以上天啊。


    桃夭夭正是拿著靈石蒙混過關的,而且輕車熟路。


    鎮口這家似當鋪的當鋪,老板見了桃夭夭故意拿在手裏晃悠的靈石,眼睛都能冒出綠光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算痛快,隻是桃夭夭看著老板拿給她的身份牌,不禁齜牙咧嘴:“你這半禿子,姑奶奶是女的,你給我一個外來男工的身份牌,找死啊你?!”


    那老板諂笑道:“姑奶奶,兩界交戰您又不是不知道,”桃夭夭心想要不是兩界交戰我到你這破地方來會找你?“這幾個身份牌都是我在死人堆裏刨出來的,真沒有女牌了,您要不將就將就?”


    桃夭夭見這老板態度還算誠懇,手便一揮化成男裝模樣,臨走時那老板不忘諂媚道:“俊,公子真俊,貌比潘安哪!”


    桃夭夭是出了名的不禁誇,不然小辣椒每次怎麽能順利地把桃夭夭帶回將軍殿呢。


    “這樣子,比起老木,差不了多少了吧。”對著溪流裏的水照了好久,桃夭夭才裝模作樣地從懷裏“掏出”一把折扇來,悠然漫步。


    其實混到人界來的桃夭夭也就一個目的——白吃白喝。


    在秘境大家都是妖,又不用銀子金子,唯有靈石能保命。在人界就不一樣了,隻要記住銀子的樣子,想變多少有多少,隻要溜得快,收銀子的就一定不會發現,豈不快哉。


    想得美滋滋時,桃夭夭一抬頭便看見一家飯館,遂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酒過三巡,人倒壇空,店裏老板看看人走得差不多的店,給身邊的小二使了一個眼色。


    “客官,我們馬上打烊了,您看您是不是……”小二來回搓動的手指在桃夭夭眼裏一成雙,雙成三。


    桃夭夭眯著眼扭正自己的帽子,會意一笑,一兩銀子豁然從青藍的衣袖裏掏出來。


    小二接過這一兩銀子,看看桃夭夭身邊七倒八歪的酒壇子,又道:“客官,您這,至少喝了二十兩的酒,加之您點的珍貴菜肴,至少得……三十兩!”


    桃夭夭心領神會,三十兩,就是比一兩大一點嘛,於是默默念咒,無奈腦殼昏昏沉沉,興許是從袖子裏掏出這比臉盆還稍許大些的銀兩嚇到了小二,他一時說話都打顫:“老、老、老板,發、發、發了!”


    老板一掌拍下去,將小二眼裏的星星拍出了尾巴:“蠢貨,你何曾見過這麽大的銀子,他這是使了妖術。”


    小二後知後覺:“老板,報官不?”


    老板望著桃夭夭一走一歪的背影:“報官有何用?直接送信到帝宮。”


    人妖大戰時,九靈仙宮還未建起,而九靈仙宮的始創者,帝非命座下的九司監,彼時還守在帝非命待卻一生的宮殿——帝宮。


    帝宮在昆侖山上,通天之橋所架之高,一道空門隱入雲靄,宮殿更是隻在晴空萬裏之時,能被山腳的凡俗之人有幸窺見片瓦屋腳。


    隻是昆侖山離此處青霧小鎮所隔豈止千裏,但卻有仙靈驛站駐紮各地,用一時能飛千裏的青鳥傳音。


    話說桃夭夭千杯不醉,奈何幾壺人間酒釀就將其灌醉?


    非也非也,腦殼昏是腦殼昏,人傻也是真的傻,和醉不醉的沒啥關係。關鍵是她吃得正香的時候察覺到了那隻臭孔雀的味道,一聞那味道就知道他是來幹壞事報仇一雪前恥的,便將計就計,裝得醉醺醺了些。


    妖界的地痞之害,見了桃夭夭慣是要繞著道走的,唯有這孔雀楠,雖是也繞著道走吧,卻是典型的嘴服心不服。此番追著桃夭夭出妖界,想必也是憋著一口氣的,要叫桃夭夭好看。


    桃夭夭走出飯館時,天已黑定,街上自是寥寥人煙,東兒跟在孔雀楠身後,見他手裏從祭司婆婆那裏討來的迷粉,一臉的為難。


    “讓你拔老子的尾巴,今日定把你賣到人間的妓院去,讓你嚐嚐羞辱的滋味!”孔雀楠惡狠狠暗道,一個不留神,腳下踢空了路邊的竹簍。


    彼時這一條道上再無人煙,此刻這竹簍翻動的動靜終於引起桃夭夭的注意,她裝作醉意正濃的模樣回頭,再回眸來不禁在心裏罵了一句蠢。


    況且不說孔雀楠這公子哥的隱身術多麽蹩腳,他是真的不知道桃夭夭的眼睛有多厲害啊,別說他了,妖王在她麵前隱身,她也能得出他來啊……怎麽突然想到妖王了?桃夭夭拍拍腦袋,奇奇怪怪。


    拐過街角,桃夭夭故作不經意地七倒八歪,打翻了本靠在牆邊整整齊齊的竹竿。那竹竿齊齊打來的時候,東兒的內心是崩潰的,他是無辜的啊。


    獵人夾、豬糞叉……


    桃夭夭一邊推一邊傻笑,合著這條街上住的,都是些狠角色啊……


    翻山越嶺、排山倒海,桃夭夭終於聽不見身後那兩人的嗷嗷慘叫,入目的隻有眼前這瓊樓玉宇的繁華,入耳的隻有嫵媚絲竹的勾魂奪魄。


    孔雀楠憤憤站在雲錦樓的門口,但見其中銷魂,竟不自覺忘了自己此行而來的目的。


    “公子,你今晚還約了桃花姑娘……”東兒默默按著眼角摔破的傷口,小聲道。


    “別管那些了,公子今晚帶你去瀟灑!”


    “公子!”


    撲麵而來的桃花香氣、綠蘿絲裙、冰肌玉膚,所見春風一笑,日後見春風竟再無此前溫柔,此情此景,孔雀楠卻覺得自己此行來對了。


    東兒擠在一旁,隻覺得香氣刺鼻,而他快要窒息,若不是桃夭夭手快將他一把拉走,他覺得自己怕是真要命喪於此了。


    二樓之上,東兒默默站在桃夭夭身旁,見她含笑看著樓下左擁右抱的孔雀楠,不解問道:“夭夭姐,你笑什麽啊?”


    桃夭夭不看他,反而盯著癡迷的孔雀楠:“我在笑,你家公子的春天要來了。”


    “什、什麽?”


    “笨蛋,你想啊,你家公子本性風流,妖族的女子卻又是一頂一的癡情入骨,此番我讓他瞧瞧這人間的紅塵,讓他體會體會芳心錯負的傷痛,隻有感同身受了,才能讓這家夥頓悟,立地成佛!”


    東兒見桃夭夭兩眼放金光,想著你這明明是把我們家公子坑的更慘了嘛。


    “這跟春天有什麽關係啊?”


    桃夭夭折扇一收,終於舍得看一眼臉上遍傷的東兒:“笨蛋,頓悟之後,就是真情了呀,到時候你就有少奶奶了!你這臉……”


    東兒別過頭不看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桃夭夭:“夭夭姐,我對你的無差別攻擊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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