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殤微微一笑:“我的大祭司,我已經不是那個法力被封印的小妖怪了,自觸到九尾天狐一族本該有的力量那一刻起,我就對木無塵的不死心不再有任何興趣……”


    笑蒼再次嗆道:“你對力量一無所知!天狐族,十六年前的天狐族不照樣俯首在帝非命臣下,你修煉剛過百年,何以猖狂到能說出這樣的話?”


    厲殤十分不悅:“帝非命死了!龍胤劍下,死無亡魂,何況他在鬼穀自廢神力,木無塵連他一片衣角都趕不上,什麽不死心,我看不過是死扛,隻不過單槍匹馬闖過帝宮,救回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妖怪,值得你一直這麽吹捧他?”


    笑蒼似沉痛扼腕:“你會為你的無知嚐到代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謀期已到,本可收局,你知你此舉將會擾亂我多少計劃?”


    厲殤苦笑:“祭司大人,你死過全家嗎?等你全家都死光了,您再來指責我吧。還有,祭司雖居萬妖之上,但你畢竟在我的腳下,秘境的一切,皆由我說了算。”


    笑蒼遙望厲殤進了殿門,無甚表情,就是有些微妙的變化,一張臉被纏得隻剩下一隻左眼,也不能看出什麽情緒來。


    桃夭夭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的惆悵,以往和小辣椒吵架,她都堅信自己不會失去什麽,小辣椒會在那裏等著她,老木也會永遠等著她。


    可今天,繁星如燦,煙花絢爛,綠色低調的秘境此時此刻五彩斑斕,眾妖行過她的身側都笑得粲然,而她,卻哭喪著臉,仿若全世界的歡鬧與她分文無關。


    她想不通,想不通老木到底有什麽樣的苦衷,而幼時三年的記憶又讓她沒法不去相信,老木說他其實喜歡姚沐晚的事實。


    也許那種喜歡就像她對老木,說不出分毫緣由,但各自喜歡,強求不得,亦問不到因果。


    老和尚曾說紅塵苦澀,情愛由當榜首,她那是隻是拽著老和尚白花花的胡子,當他瞎說。


    可原來,喜歡一事真如賭博,賭了滿心歡喜,賭了餘生厚愛,結果是皆大歡喜還是報怨而歸真的不好說。


    可她,賭輸了。


    小辣椒曾說不開心了,就要多想想開心的事情,現在倒覺得小辣椒在出餿主意,他想起老木寵愛她的模樣,和那段滿山似乎都是櫻粉色的日子,卻不禁更加苦澀。


    以後她都將是獨自一個人,悲慘如戲。


    想著,卻經過著秘境最大的酒樓,這裏的酒貴,也不收她那樣鴿子蛋大的靈石,隻收鴕鳥蛋大的,所以她往常都是被轟出來的。


    可她今日卻豁出去了,於是眼淚一擦便大步子邁了進去,卻無人攔著她。


    她不禁覺得奇怪,自己是隱身了不成,門口兩野熊大漢竟看也不看她?


    見桃夭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己,那野熊大漢終於咽下口水,眨眨眼珠子,大喝道:“王妃大駕!”


    王妃你妹。


    桃夭夭卻再也說不出那一句:“你睜開眼睛看好了,姑奶奶可是未來的將軍夫人。”


    也罷,隻是一個名號,應下也無傷大雅,反正木將軍野閨女的稱號她也頂了十三年。


    不過想來在秘境裏,還是妖王麵子大,以前她來,這裏的管事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今日卻舔著臉,笑意恨不能咧到耳根去:“來人呐,拿最好的酒!”


    桃夭夭忙攔住:“別了,一般般的就好,我可練不出鴕鳥蛋那麽大的靈石。”自己失戀了,撐破天是木無塵眼睛瞎,可害不得店家什麽事,把人家喝到破了產,可不道德。


    管事笑得卻嗔怪:“王妃哪裏的話,秘境王土,皆是王上的,您在我們這裏消費,還付哪門子靈石啊。”


    桃夭夭眼光錚亮,如此,她可就真的不客氣了。


    管事那人乃幾百年世故人精,王室貴族自當接待不少,她知道,有的皇室愛麵子,就是不催著交靈石,人家也照樣會交,就算不交,也算賣了人情,日後一片光明。


    再者說了,這些個王室之人,哪個不是看著橫寬體胖,實則正如裝不了多少墨一樣,也裝不了多少吃食,所以管事知道也虧不到哪裏去。


    但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辣翠花英明幾百年,卻在桃夭夭這裏栽了跟頭。


    這小娘們兒,也太能喝了吧。


    站著喝、坐著喝、踩在桌子上喝、倒在樓梯口喝……他奶奶的,你喝酒就喝,還他娘的請全酒樓的人都喝,你們特麽都玩得嗨了,老娘心裏痛得滴血啊,血本無歸,血本無歸啊。


    這恐也是桃夭夭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醉,老木,若是我這樣不聽話,你還會來管著我麽,你說過,沒有你在,我不能喝酒的。


    如今我喝了,你又在哪裏?


    到底是我把你弄丟了,還是你,不要我了……


    可大家都在笑,大家都高興,桃夭夭泛起的淚花也隱在好看的眼眸中,笑靨如花:“多、多謝。”


    她打了個嗝,看著眼前五六…七八個辣翠花,如此說道。


    辣翠花已經麻木了,笑著哭,哭著笑,咬著牙顫著牙根道:“哪裏的話,王妃、常來啊。”


    桃夭夭答應得爽快:“好。”


    辣翠花差點兒沒暈過去。


    她笑得樂嗬嗬,眼淚流得嘩啦啦,晚風吹亂她的衣裙飄飛,吹起她耳邊的碎發,仰頭一飲貪歡,漫天的繁星,竟比不上在那半山腰上看到的一半燦爛。


    她笑:“秘境之地,美景之天下所不能及,是外人不知,秘境多良人,相守,皆永生。”


    而她很倒黴地成了單相思的那個,倒黴,悲催啊!


    “救命啊!”


    桃夭夭剛想說自己的咆哮聲怎麽有回音呢?而她好像也沒有叫出聲來啊。


    是個小妖怪,男女這時桃夭夭已經很難分辨,但他似乎正從幾個大漢口中奪食。那三個大漢她卻認得,正是這條街狗皮膏藥級別的流浪三狗,幾乎承包了這條街所有的剩飯剩菜,這小妖怪此時在他們手底下搶半個饅頭,不被揍了才怪。


    桃夭夭念了咒,本想叫三個流浪狗絆倒,卻不想眼前一晃,手上一歪,叫那小妖怪飛了起來轉了個圈圈,將三個大漢踢得東倒西歪。


    也算成功了不是,桃夭夭樂嗬嗬一笑,走到那小妖怪麵前。


    那小妖怪從始至終都拚命啃著手裏的饅頭,桃夭夭這時候走過去,她已經吃得隻掉渣了。敢從凶狠的惡狗手下奪食,那得是多餓啊。


    桃夭夭想著,遂把手中的酒壺遞給這個小姑娘。


    小妖怪澀澀看了桃夭夭一眼,一把打開她的手,跑到樹根腳下蹲著,衣衫襤褸,染盡灰塵。


    真的是有經驗的小要飯啊,隻吃別人不要的,絕不吃別人白給的,尤其是此時此刻桃夭夭一笑如憨憨,雖極盡溫柔,但怎麽看怎麽像白癡壞蛋的人。


    好嘛,做了好事,賣了好心,卻被人當成了驢肝肺,桃夭夭看著灑出來的酒,越想越傷心,哭得嗷嗷直叫,那叫一個傷心啊,邊哭著邊抹眼淚兒,邊往將軍殿走。


    於是便有了龜爺爺見桃夭夭兩次經過將軍府而嗷嗷大哭的樣子。


    第三次,一直尾隨桃夭夭的小妖怪終於沉不住氣了,指著將軍殿的大門道:“那不是將軍殿麽!”


    桃夭夭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見沒人,又要往前走,小妖怪上前去拉著她的手,又指著將軍殿門上的三個妖符,道:“將軍殿!”


    桃夭夭將眼眶裏剩下的眼淚憋在眼睛裏,抹幹了臉上的淚水,拍了拍身上的灰,深呼了一口氣,正準備踏上台階,卻見小辣椒赫然從將軍殿裏出來,看見桃夭夭,一下子大哭不已。


    桃夭夭卻懵了,小辣椒跑過來抱著她:“夭夭,你總算回來了,將軍,將軍出事了。”


    那一瞬,桃夭夭似乎覺得自己被震醒了,以前恍然如一場夢一般:“到底怎麽了,小辣椒,你慢慢說。”


    小辣椒忙拉住桃夭夭走進將軍殿去,桃夭夭似想起那個小妖怪,可是回眸望她,她卻早已經走遠。


    兩人一路穿過後院,從木無塵的房子後打開暗門走進偌大的地宮,一望皆白,中心置有一張冰床,一如雪玉般靜美恬然的姑娘躺在冰床上,睡得安詳。


    桃夭夭遠遠就看見上百隻兔子守在那裏,個個都哭喪著臉,似乎正在小聲啜泣。


    是姚沐晚,桃夭夭苦笑,她以為這裏是她的地盤,可除了她,竟人人都知道將軍殿那麽高,是因為它的下麵藏了一座地宮,睡著姚沐晚。


    可這,和木無塵出事有什麽關係?


    桃夭夭甩開小辣椒的手,冷冷地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辣椒行至冰床旁邊,看著飄在姚沐晚眉心的那顆小石頭,對桃夭夭道:“夭夭,這個是木將軍心上的碎石,十三年來一直屏息靈氣,罩護著姚姑娘的屍體,以此得以不滅,可你看,姚姑娘的身體似在潰爛,而這靈氣,在一點點從木將軍的心石裏消散啊。”


    秘境妖物,死後靈氣都會歸於南建木,以得循環。木無塵雖不是妖,本也不屬於秘境,但其體內靈氣的運轉與得失想來和秘境的妖差不多。


    靈氣消散,那木無塵,真的已凶多吉少。


    桃夭夭喃喃:“怎麽會這樣,他不是說,去接姚沐晚的魂魄回來,可是出了什麽不測?”


    小辣椒抹了抹眼淚兒:“將軍出了事,你又這麽晚才回來,真快要急死我了。”


    桃夭夭輕輕拭去小辣椒眼角的淚水,擠出一抹微笑來:“別著急,你忘了,木無塵可是無堅不摧,地獄的人哪裏敢收他啊?”


    她是最不相信這謊話的人,如今,卻不得不昧著良心說出來安慰別人。


    小辣椒道:“話雖如此,但是這……”


    桃夭夭輸了些靈氣注入木無塵那一小顆心石中,得以罩護著姚沐晚的屍體,笑道:“沒事的,老木又不是妖,沒有身死則靈散的說法……小辣椒,你知不知道老木去了哪裏?我去找他。”


    小辣椒搖搖頭,似自責一般:“今早將軍走的時候吼了小暮川幾句,我覺他莫名其妙,就沒與他搭話,哪裏想得起來問他去了哪裏……”


    桃夭夭拍了拍小辣椒的肩膀,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去問問那個人,他一定知道,你們等我。”


    小辣椒拽著桃夭夭的手,眼淚汪汪:“夭夭,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桃夭夭笑了,這一刻似乎小辣椒才是那個沒長大的孩子,桃夭夭把腦門兒貼在小辣椒的額頭,希望能給她,如木無塵曾經給過自己那般的安全感:“你放心等著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回來。”


    那群兔子第一次為她送行,她倒沒覺得什麽,想來想去,也隻有自己若是回不來,它們的公主殿下就再也活不了這一種解釋了。


    她怎麽那麽傻,現在她隱隱已感覺到木無塵昨晚說那麽傷人心的話意欲何為了。


    厲殤一定逼著他去了一個很可能再也回不來的地方,他不想任何人跟著,不要任何人知道,他總是這樣,什麽都自己一個人去抗,抗不抗得住甚至都不重要,隻要身邊的人不會受傷。


    她怎麽喜歡了這麽一個笨蛋啊。


    她飛身上南建木,幾隻青鳥攔在外麵,桃夭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將她們打下去的,隻知道心裏似有一團藍色的火,要將躲在紫宮裏的厲殤焚為灰燼。


    厲殤似聽到動靜,知道是她折回來,便沒再令人攔著。


    她似哭了,眼角有猩紅,眼裏漲著血絲,衣袂飄然,看向他的時候,有任何人都沒有的無畏。


    厲殤怔住,這家夥,明目張膽提著刀來,是想幹什麽?


    她走近他,突然將其撲倒在其身後的琉璃榻上,這詭異的姿勢叫厲殤一介風流君王都臉紅,桃夭夭卻隻有眼裏通紅,她一字一句問得清晰:“木無塵在哪兒!”


    厲殤將手壓在腦袋下,似乎十分享受這個姿勢,笑道:“一個遙遠的地方。”


    她沒想到桃夭夭真會狠心一刀戳在他的心口,不深不淺,血染出來,沁傷了他的痛。


    ------題外話------


    失戀的夭夭也是可愛的啊


    提問,老木去哪裏了,像不像大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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