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預料到,就在南岐一枝獨秀,大權獨掌的時候,在大家等著對他恭賀的時候,卻發現,第二天的朝會上,丞相南岐,繼續告病。


    眾人這才有點驚疑起來。


    如果昨天是為了避嫌,今天卻又所為何來?


    難不成丞相大人竟真的病了?


    可是這句話,比丞相大人沒來上朝更像一個玩笑。


    雖說南岐之長,不在於修行,但怎麽說,也是一個道家第二境悟道境的法師,哪有這麽容易生病?


    上麵坐著的周天子姬環匆匆結束了朝會,親自趕往丞相府探望。


    卻隻見大雪之中,丞相府煙火冷清,一副清寂的模樣。


    門子見到天子親自前來,忙上前見駕,一邊又為難的不知要不要去通知自己的主子。


    姬環看出了他們的為難,直接進了府中。


    他一麵走,一麵疑惑的問道:“先生真的生病了?”


    下人道:“確是真的。昨天從城外回來之後,丞相就染了風寒,今早,都起不來了。才著人前去告假。”


    姬環疑惑道:“先生去城外作何?”


    下人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臥房之外,姬環揮手讓要上去稟告的下人退下,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隻見南岐依舊躺在床上,屋裏一大股藥味。


    姬環疾步走上前去,顫聲道:“先生怎真的生病了?”


    閉著眼睛的南岐睜開眼,發現是姬環,想要起來,姬環連忙上去輕按住他的肩膀,自己也在床沿坐下。


    他眼中含淚,道:“先生不用起來,安心躺著……”


    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怎可如此不愛惜自己,這緊要關頭,若無先生主持大局,姬環……姬環該如何是好?”


    他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南岐歉然道:“臣不能起身見駕,還望陛下贖罪。”


    盡過了禮數,南岐又才說道:“臣偶感風寒,讓陛下擔心了。陛下怎還親自前來了?”


    姬環道:“聽說你病了,我就帶著禦醫來看看。他們就在門外,若先生不嫌煩,我就讓他們進來,為先生把把脈。”


    南岐臉色慘白,他輕輕搖了搖頭,道:“陛下關心,臣……感激涕零,怎敢嫌煩。”


    姬環露出一絲輕笑,道:“先生勞苦功高,能為先生做點什麽,弟子才能心安。”


    他說:“弟子這就叫他們進來。”


    他又轉頭對著外麵叫了一聲:“進來吧。”


    外麵四個禦醫魚貫而入。


    南岐沒有精神說話,隻是任他們把過脈。


    思維禦醫輪流把過脈之後,都隻沉默的站在一旁,待四人一起把過脈之後,才對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姬環皺起眉頭,輕聲喝問道:“先生怎麽樣了?”


    一個禦醫站了出來,道:“丞相大人風寒入體,怕是要修養一段時間。”


    姬環轉頭看了看閉著眼睛躺著的南岐,問道:“現在朝堂之上,哪裏離得了先生,你們就沒有什麽辦法嗎?”


    幾位禦醫搖了搖頭,道:“除非丞相大人能把風寒逼出體外,不然也隻能靠調養。”


    姬環不滿的輕喝:“廢物。”


    幾位禦醫噤若寒蟬垂首待命。


    南岐虛弱的道:“不必怪他們,風寒入體罷了,過段時間,自然就好。”


    姬環這才緩和臉色,對著南岐道:“那先生先安心修養,學生這就告退了。不打擾先生靜養。”


    南岐欠起身,姬環連忙攔住,南岐隻能躺在床上道:“恭送陛下。”


    姬環帶著幾位禦醫走出臥房,又板起臉,讓他們開好藥方,需要什麽藥,隻需從宮裏拿,一定要保證盡快將丞相治好。


    姬環回宮之後,又命人送了大批藥材過來。


    一時間,往丞相府探病,送藥之人,不計其數。


    而除了大將軍馬醇之外,其餘所有人都被擋在了外麵。


    馬醇被貶之後,竟然還能前往丞相府探病,這讓眾人皆有些驚異。但心底下也隻覺得馬醇認清了現實,隻能將仇恨壓在心底,在南岐麵前,留下幾分情麵。


    馬醇直接進了臥室,此時的南岐倒是已經半躺在床上,見他進來,


    還露出了幾分笑容。


    馬醇將手中提著的禮物直接扔在了桌上,皺著眉頭道:“你竟然真的病了?”


    他眼中滿是不解的神色。修道之人,哪那麽容易生病?


    南岐輕輕搖了搖頭,隻是轉開目光,輕歎一聲:“秦大夫……走了。”


    馬醇愣了一下。


    震驚的看著他的神色,然後才緩緩確定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緩緩的在桌邊坐了下來,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什麽時候?”


    他的聲音幹澀,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


    秦誼作為禦史大夫,和他同為兩大輔政大臣之一,原來也多有爭執。


    但是,整個大周,除了忠正不阿的秦誼,卻再難找到一個他真心敬重之人。


    是的,再也沒有。


    就算是現在的南岐也不能。


    因為沒有人真的能做到秦誼那樣的忠正廉潔,剛直不阿。心心念念,都隻為了這大周的天下。


    這樣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南岐輕輕說:“前天……”


    頓了一下,接著又說了一句:“在青衣城。”


    他的眼睛看著羅帳,但眼神卻空空的,隻有數不盡的茫然。


    馬醇聽到了‘青衣城’三個字,拳頭猛然握了起來,眼睛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渾身繃得緊緊的,像是要縱起來。


    躺在床上的南岐恍若未覺。


    馬醇忍了半天,才又緩緩放鬆了身體,坐在凳子上,右手搭在桌上,手掌輕輕的張合著。


    他問:“所以說,你昨天出城,是為了去祭拜他?”


    南岐未答。


    又過了一會兒,馬醇又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他說到這裏,忍不住諷刺:“你總不會把他的屍體也交給了那個惡魔吧?”


    南岐也沒有生氣,也沒有看他。


    隻是輕輕的說道:“我命人,將他,還有秦伯的屍身運回老家安葬。”


    他說:“隻是……他的弟子田進的屍體,落在了雲河之中,找不到了。”


    馬醇又沉默了半天,苦笑道:“算了,你能做到這樣,也已經難得了。”


    “至於田進……找不到了,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南岐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麽沉默的坐著,坐了好長一段時間。


    馬醇又才問道:“那現在計劃怎麽辦,現在隻差最後一步了,每個人盯著,我可不放心。”


    過了一會兒,南岐長吸了一口氣,道:“你放心吧,我會盯著的。”


    他說:“之後一段時間,我都會告假。親自盯著這件事的。”


    馬醇點了點頭,道:“這就好。”


    他起身就走,要出門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轉頭說了一句:“今後,朝廷就靠你了,可不要讓我後悔。”


    南岐沒有回答。


    馬醇在後麵加了一句:“更不要讓老秦失望。”


    南岐木木的點了點頭。


    然而,馬醇不看,大跨步的離開了。


    事情都能理解,但感情上,終究不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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