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宮人引著一個穿黑色圓領長袍的人走了進來。此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進來眼睛直視前方,似乎眼空一切的作派。


    令陶然意外的是,不等來人施禮,白順容竟然先笑盈盈的說了話:“林內官不必多禮了。”


    那人還是向白順容施禮,“娘子,老奴是給娘子送幾枝新樣式的釵。”


    白順容笑得更熱心,“有勞林內官了,下次隻須知會玉錦一聲,叫她去取就是了。”


    那林內官微躬了下身子,目光落在陶然身上。


    白順容馬上說:“這是白府的三小姐我那內侄女陶兒,她第一次進宮,不懂規矩。”


    陶然雖沒學過規矩,但是她在幼年時和程先生學了許多,她也知道此時她該做什麽。


    不等白順容再說,陶然已經施了禮,喚了聲“林內官”。


    林內官忙道“免禮”,轉頭繼續和白順容說話:“官家前幾日還提起楚瑩公主來,官家說最喜公主的乖巧,娘子最好這幾日就帶著公主去官家那裏看看。”


    白順容笑容更勝,“官家能想到楚瑩還是多虧了林內官!好,今日下午我就會帶楚瑩過去。”


    林內官躬了下身,“那老奴告退了。”


    白順容馬上吩咐一旁的宮人,“玉錦,快去代本位送送林內官。”


    林內官也不推辭,宮人引著林內官離開了正殿。


    待林內官離開,白順容的身子向後靠了靠,她抬眼看向陶然,忍不住誇讚,“陶兒雖剛剛回府,倒也機靈懂禮,看來這是天性使然了。”


    孫氏忙奉承:“娘子所言極是,陶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白順容沒再說什麽,吩咐人賞給陶然許多東西,便遣人把孫氏和陶然送了出。


    孫氏帶著陶然跟著宮人一直快到宮門處,從宮門那邊進來一隊人。打頭是一輛墨黑色的馬車,隨行許多護衛及下人,聲勢浩大。


    能進宮城的馬車屈指可數,更別提這樣的陣仗更是寥寥無幾。


    那宮人見了急忙避到一旁,並施禮喚聲“侯爺”。


    孫氏緊扯了陶然一下,急著慌著避到一旁去。


    等這隊人等過去之後,宮人才把孫氏及陶然送到宮門。


    孫氏笑著謝過宮人,不忘塞給那宮人些銀子。


    宮人笑著和孫氏道別就離開了。


    孫氏不由得轉頭看那浩浩蕩蕩人馬,嘖了下舌,低聲對陶然說:“陶兒,你此後要記得了,義武侯可是皇族人,見了要躲著些。”


    陶然點頭應“是”,心想大約此後一年都不會進宮一次吧。


    陶然跟著孫氏坐上馬車回了白府。


    陶然回白府後本想和孫氏一道去老夫人的榮園,孫氏卻攔了她。


    孫氏笑得格外慈祥,“進一次宮,手心裏都是捏著汗的,這可是沒人比我再清楚了,所以陶兒,你就隻管回你的墨園去休息,你且放心,你祖母那裏我定會稟告她老,你祖母最是疼愛孫女兒,不會怪你不懂禮的。”


    陶然見孫氏如此說,就告辭回了墨園。


    坐在正房的榻子上,陶然才長出口氣。


    進一次宮,果然是累極了。


    翠葉捧著茶送到陶然麵前,陶然起身喝了半盞茶,隔著窗就見院子裏有人影閃動。


    不一會兒,丫頭麥冬挑簾稟告道:“小姐,大娘子來了。”


    才剛剛分開沒一會兒,孫氏怎麽又來墨園了?


    陶然雖然心中疑惑,還是馬上起身迎進了孫氏。


    孫氏一臉喜色,進門就親熱的拉住了陶然的手,對著陶然不住的點頭。


    “陶兒啊,你可真是個好孩子,讓府中都因你而光彩呢!”


    陶然不知道孫氏何出此言,孫氏也不等陶然問,笑眯眯的把話說了。


    “我剛在老夫人那坐那麽一會兒,宮中林內官的人就來送禮了!”


    孫氏一拍陶然的手,“我的傻孩子,林內官是特意叫人給你送的禮呢!林內官說了,今日一見你,偏為有緣,送你些小玩意兒留著你玩。陶兒,你是不知曉這林內官,他是官家身邊的大紅人呢,他能和你投緣,是你修都修不來的好福氣呢!”


    望著喜滋滋的孫氏,陶然笑了笑,“大伯母謬讚了。”


    孫氏一擺手,身後的丫頭們捧著幾個錦盒呈到陶然麵前。


    孫氏也不和陶然客氣,打開了幾個錦盒。


    第一個錦盒,裏麵是兩支鐲子。陶然雖不懂什麽色潤,卻也能看出價值不菲。


    第二個錦盒裏是鎏金冠,第三個錦盒裏是一串佛珠。


    望著這三個錦盒,陶然怔了住。


    今日進宮,她得了白順容的一些禮,而劉內官送她的禮竟然和白順容的賞賜不相上下,這個林內官既然是官家身邊的紅人,犯不著來巴結她才對,這其中不會有什麽隱情?


    陶然愈發不安起來。


    孫氏笑著讓翠葉把東西收起來,又誇了陶然幾句,才離開墨園。


    看著翠葉把白順容的賞賜和林內官送的禮收了下,陶然滿腹心事再不想多說一句話,起身向內室而去。


    “我累了,想歇歇。”


    丫頭麥冬聽到,跟著陶然進了內室,服侍陶然躺下,陶然掖了掖身上的毯子,對麥冬擺擺手,“你不必在這裏服侍,讓我自己睡會就好。”


    麥冬退了出來。


    陶然合著眼睛,想著自己回來的諸事。越想越蹊蹺,總像是暗中有一個陰謀等著她。


    從她記事起,就聽王氏賭氣罵她,她的家——白府,是因為她降生時一頭黑發而不要她,所以把她這個禍害丟到縣城裏去。


    而現在白府又接她回來,買珠花,進宮見宮中的白順容……一切哪有那麽簡單!


    正想著,窗外傳來細微的對話聲。


    “小姐瞧著可是個好人,阿郎怎麽就能讓她嫁給那個林二郎呢?”


    另一個聲音也不大,“那林二郎不是聽說是個有錢的主兒嗎?小姐嫁過去也沒什麽不妥吧?”


    “你有所不知,那林二郎是林內官的兄弟,聽說啊,”第一個聲音更小了些,卻足矣讓陶然聽見,“那個林二郎是勾欄瓦舍的常客,諸宮調唱得極好,還時常去那勾欄院扮上角兒唱兩出。外麵皆傳這林二郎喜男風,和勾欄院唱諸宮調的孔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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