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抬頭看向周圍圍過來的人,輕輕擺手,“散開些,再點一盞燈過來。”


    陳夫人見陶然臉色忽然間凝重起來,愈發緊張,“難道是……這孩子有什麽不妥?”


    陶然默默的搖搖頭,等丫頭拿過一盞燈來,床前的光線明亮了許多。


    陶然輕輕撥開孩子的頭發,就見發間有一顆豆粒大的痣。


    陳夫人也看清了那顆痣,她很是驚訝,“這孩子……從沒發現他頭上這顆有痣啊!”


    陶然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轉頭吩咐一旁的丫頭,“叫人馬上備藥。”


    陳夫人還沒回過神來,陶然那裏已經說起藥來,“柴胡半兩,桂枝二錢,黃芩二錢,人參二錢,甘草一錢,半夏二錢,芍藥二錢,大棗三錢,生薑二錢。”


    有機靈的丫頭已經拿筆記下藥來。


    陳夫人也回過神來,“隻要這些藥……就夠了?”


    陳夫人自然是見過郎中開藥,林林總總總要十幾味。而且自己兒子又是昏迷著,隻這幾味藥,真的就夠了?


    她總是也不放心。


    陶然點頭,“足夠了。”


    陳夫人半信半疑,又不好說什麽,隻得命人快去抓藥。


    陶然又加了一句,“還有,命人備一支香來。”


    陳夫人很想問一句:“要香又是做什麽”。


    可是她又深知行醫者都有些自己的手段,隻怕多問犯了人家的忌諱。


    陳夫人望著容姿端美、不足桃李年華的陶然,惴惴不安起來。


    曹夫人也不知道陶然要做什麽,隻能安慰的握住了陳夫人的手。


    很快,藥便抓回來了。


    陶然吩咐丫頭哪幾味泡上擰出藥汁,哪幾味要煎。


    待藥煎好,陶然從丫頭手中接過點燃的香,緩緩走向床上的孩子。


    “您這是……”陳夫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隻能緊緊的盯著陶然的一舉一動。


    隻見陶然對著香頭猛吹口氣,香灰落盡,紅紅的香頭露了出來。她拿著香,用香頭去朝著床上的孩子的頭伸了去。


    “啊!”陳夫人到底沒忍住驚叫了出來。


    再想攔陶然,陶然的香已經按在孩子的頭上。


    陳夫人幾乎昏厥過去,“你……你……”


    “夫人莫慌,”陶然說了話,“我並沒傷到令郎。”


    陳夫人張大了眼睛,這才看清。


    原來陶然拿著香頭按在孩童頭上的痣上。


    陳夫人張大了嘴巴。


    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自家兒子頭上的“痣”動了動,陳夫人以為自己眼花了,而那顆“痣”不知是怎麽回事,竟然從頭皮上掉了下去,落在發上。


    一直看著“痣”的陶然手疾眼快,拿起帕子捏住了那顆“痣”,幾步來到床上的青石板上,蹲下身子來,輕輕鬆開了手帕。


    那顆“痣”落地,陶然將手上的香按住在了“痣”上,那“痣”再沒動一下。


    陳夫人已經吃驚得捂住了嘴。


    陶然的香頭一直按著黑點,直到香全滅了,她的手也未曾鬆開。


    陶然轉頭對陳夫人說,“先把小郎君的頭發剪了去,再將草藥汁敷在小郎君頭上的傷口上。”


    “哎!”陳夫人幾乎是本能的答應下來,她急急的喚丫頭給孩子剪發、敷藥。


    眼見著陶然把熄滅的香拿了起來,那顆“痣”已經焦黑,陳夫人這才敢問,“白小姐,那個東西到底是個什麽?”


    陶然抬腳將已經焦黑的黑點又用香頭碾了碾,才抬頭對陳夫說:“這叫牛虱,這種蟲生活在樹林裏。它在草和樹葉上爬行極快,但是它卻以吸人與牲畜的血而存活。牛虱最厲害之處就在於即便把它打死了,它的頭還會留在人的身子上。我猜令郎是去貴府郊外莊子遊玩時不小心被這種蟲咬了,這就是導致令郎昏迷的原因。香也是用來對付這蟲的。”


    陳夫人驚得目瞪口呆,“這……這小小的蟲難道還能要人命嗎?”


    “當然能!”陶然把香放在桌上,解釋著,“這種蟲分為很多種,其中有會攜帶毒的蟲,咬了人之後若不及時救治,昏迷是小,死人的事也時有發生。”


    陳夫人臉色變得蒼白。


    “不過陳夫人放心,蟲已除,也敷了藥,令郎不會有事。隻要一天換兩次藥,把煎的藥分早中晚三次喂他喝下,不出什麽意外,兩日左右令郎就會有所好轉。”


    “真的?!”陳夫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兒子……真的能好了?!


    “病因尋到了,令郎的病自然也就快好了。”


    在盆裏淨手的陶然轉頭對陳夫人微微一笑。


    陳夫人安心了許多。


    這麽久,沒有哪個郎中如眼前的姑娘一樣能找到病因,想來這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多謝白小姐了!”陳夫人一時不知道該和陶然說什麽好了。


    一直在陳夫人身旁的曹夫人也是第一次見人這樣治病,她不由得笑起,“既然找到了病根,陳夫人讓白小姐歇歇吧。”


    “對對,”陳夫人歉意的笑著,“瞧我是不是高興得昏了頭,都忘了讓白小姐歇歇。”


    陶然靦腆一笑,“我在旁邊坐一坐就好,正好看看藥對不對小郎君的病症。”


    聽了陶然這樣說,陳夫人愈發喜歡陶然了,連忙命丫頭將陶然帶到東廂去休息。


    半個時辰還沒到,就有小丫頭來給陶然報信,“白小姐,我家小郎君退熱了,我家大娘子高興得什麽似的,命小人來給您報個信!”


    陶然聽了也是極為振奮,她起身來到正房。


    原來還是臉白著麵孔的孩子現在臉上已有些許血色,陶然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額頭,熱也退了許多。看來藥也是對症的。


    陶然對陳夫人說:“小郎君應該無礙了。一會兒小郎君若是醒了,便喂他吃些粥或是麵,這幾日就忌吃油膩、葷腥之物才是。”


    兒子這麽快熱就退了,陳夫人已經將陶然當成菩薩一樣的待。她說的話,自然是沒有不從的。


    陶然見天色已經不早,來到曹府也有些時候,而且麥冬還跟碧玉在一起,若是時候久了,麥冬自然不會安分,回府裏,也是麻煩事一樁。


    陶然便向曹夫人和陳夫人告辭。


    陳夫人感激陶然,要親送陶然,被陶然婉拒:“小郎君身子剛好,夫人看顧他才是,若是再有什麽事,隻管請曹夫人再告之我便可。”


    這樣謙遜、這樣和順、這樣美好的女子,實在難叫人不喜歡。


    陳夫人握緊了陶然的手,不住的點頭。


    辭別陳夫人,陶然隨著曹夫人向前走。


    陶然腳步慢了許多,一直盤居著的心事到底要向曹夫人開口?


    曹夫人倒是先覺察出陶然的異樣,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白小姐有事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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