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婆子按著躺下去,卻依然不住的落淚。


    陶然望著床上的女子,到底猶豫了一下,才拿著針走到女子身側,“娘子,你若是再不將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屍兩命了。你且想想你的孩子有多可憐,他還沒看上你一眼,也沒看上這世間一眼呢!”


    婆子也在一旁勸:“是啊是啊,娘子想想孩子就有力氣生了。”


    女子轉過頭去,好一會兒,她雖沒轉回頭來,卻點了點頭。


    陶然這才放下心,執針按穴位給女子施起針來。陶然施過針看向一旁的銀杏,“去門口問問,他們備沒備參湯?”


    婆子急忙答:“備了備了,我叫人端來就是。”


    一碗參湯,女子卻半喝半吐,到底喝下了些。


    陶然嚐試著摸胎位,她從沒為人接生,第一次摸女子的胎位,想想自己不由得紅了臉。


    “小姐是第一次給人接生吧?”婆子倒是經驗十足的樣子,“小姐看這,”婆子伸手在女子的肚子下端按了按,指給陶然,“現在這孩子就是入盆了,已經可以生了。就是娘子的勁不足,孩子生不下來。”


    陶然覺得這次被劫到山上也不算白來,她學會了看婦人生產的進程。


    陶然和婆子說:“施針會有效果的,加之參湯,一會兒娘子定有氣力。”


    果真如陶然所說,施針後半個時辰都不到,女子的慘叫越來越緊急,聲音也比剛剛大了許多。


    婆子看了看女子,“喲,這真是要生了!娘子再加把勁啊!”


    婆子叫丫頭將熱水端來。


    陶然忙取了針,女子在一聲聲叫嚷中,終於生下一嬰孩。


    陶然鬆了一口氣,第一次給生產的婦人施針,又是見識了生產的過程,陶然由衷的覺得這天下的母親實在不易。


    銀杏將一塊帕子遞給陶然,“小姐,您都累出汗了。”


    陶然自己竟然不知道,她接過帕子拭了下額頭。


    這時,婆子將洗過後的孩子包起來,床上的女子對著婆子伸出手來:“快,快將我的孩子抱來……”


    婆子將繈褓小心翼翼的遞給女子,女子緩緩的接過孩子,淚水再次落下來。


    “是小郎君!娘子瞧瞧,這孩子長得多像娘子啊!”婆子說著奉承的話,心裏盤算著能領到多少賞銀。


    女子用她潮濕的臉頰緊貼著孩子的小臉,孩子似乎感受到自己母親在,剛剛還在啼哭的他竟然止住了哭聲,伸出小舌頭舔舐著母親的臉。


    孩子的舉動驚呆了房裏的所有人,更是叫女子抱住孩子失聲痛哭起來。


    婆子急忙勸解,“娘子,您還是剛生完孩子,可不許哭,傷了眼睛可不是鬧的!再者您這樣哭,看將小郎君嚇壞了。”


    女子止住了哭聲,在孩子臉上親了又親,舍不得將孩子放下。


    婆子嘻笑著絮叨,“娘子心疼小郎君,隻等孩子大一點就招人喜……”


    婆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女子咬著嘴唇,忽然將抱著孩子的手臂抬起來,隨後將臂彎裏的繈褓狠狠的朝地上擲去。


    事出太過突然,丫頭婆子都呆了住。


    隻有床旁一直注視著女子的陶然急忙邁出一步,彎身將落下來的繈褓攬進懷中。


    小嬰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丫頭婆子後知後覺的跟著尖叫。


    門外的匪首和護衛同時向裏問道:“出了什麽事?!”


    丫頭跑出門去,隔著窗子能聽出丫頭依然驚魂未定,“剛剛……剛剛娘子要摔了小郎君!”


    “生了個帶把的!”匪首沒理丫頭的話,隻叫出自己關注的。


    “好!好!”匪首的聲音有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丫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似乎想起丫頭的話,匪首才又問:“剛剛你說說她要摔了孩子?孩子現在如何?”


    “所幸剛剛沒什麽事,被那位郎中小姐接住了。”


    匪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極大聲的,就給屋裏的人聽到,“我勸娘子死了這份心吧,好好將養身子,留得以後還有大用處呢!你去,將孩子給我抱出來,不能再將那小子留給她了!”


    房裏的所有人都將匪首的話聽得真切,婆子隻作沒聽到,低下頭去收拾東西。


    陶然轉頭看向床上的女子。女子如一灘軟泥一樣倒在床上,將嘴唇咬出血來,貝齒上都帶著血絲。


    她隻會流淚,似乎也隻能流淚了。


    陶然一直想不明白,匪首和床上的女子到底是有怎樣的關係?如果說是夫妻,現在看來並不像。


    說是親人兄長,沒見哪個兄長這樣待妹子的。


    屋裏的丫頭婆子都叫女子“娘子”,匪首也說女子是他婆娘,他還和陶然說孩子是他兒子。


    就是剛剛,匪首在外麵說,“那孩子”而不是“我兒子”。


    陶然蹙起了眉頭。


    門一響,丫頭又走回了內室。


    床上的女子早已哽咽難言,她勉強支起身子朝著陶然伸出手來,“孩子……給我……給我……”


    那雙急切乞求的眼睛,叫陶然心思百轉。即心酸,又不忍。


    丫頭連話都不和陶然說一聲,直接來抱她手中的孩子。


    陶然一閃身,避過丫頭,陶然說:“這孩子生了這麽久,我要看看他有沒有其他什麽病症。”


    丫頭一怔,轉頭看向婆子。


    婆子笑了下,“這位小姐說得不對,雖是難產,可是孩子生下來會哭會動,能有什麽事?我也是給人接過生的。”


    “我也是給人診過的。”陶然平靜的反駁婆子,“剛生下來的孩子雖會哭會動又如何?你難道不知曉人這一生最凶險的就是剛出生的第一個月嗎?我是郎中,我懂得。有人從胎裏帶著毒,有人出生不過幾個時辰就會喪命,變數大著呢。”


    婆子遲疑了一下,她看向丫頭,“要不和大郎說一聲?”


    丫頭又返回和匪首說了陶然的話,這次匪首沉默了好一會兒。


    “去叫白小姐帶著孩子出來吧,叫乳娘跟著白小姐一道去照顧小郎君。”


    陶然明顯感覺到自床上投來的注視目光,陶然轉過頭,女子正哀哀的望著她。還是隻在哭。


    陶然抱著孩子,對著女子輕輕點了下頭,隨後便帶著銀杏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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