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這話一出,院內瞬間安靜下來。


    而後,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句郡主此舉英明,緊跟著院裏一陣七嘴八舌,下人們紛紛道:“王管事王婆子平常便蠻橫霸道,欺壓下人,這次又吃裏爬外勾結盜匪妄圖害及郡主性命,郡主這次將他們處置也是情理之中。”


    “對,情理之中!郡主此次若不將他們處置掉,那以後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有損王府名聲的事情,郡主做的對!”


    “是啊,這次多虧郡主,不然那些賊人一旦進了莊子,郡主豈不是會有危險?”


    ......


    下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尤其是說到那盜匪萬一進入莊子的事情,試想,那王管事已經膽敢勾結盜匪禍及郡主性命,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豈還有命在?


    這麽一想,那些下人就算一開始覺得黎婉做的有些太極端,太咄咄逼人,此時也都不這麽覺得了。


    看著下人們神色轉換,黎婉揚唇輕輕笑笑。


    世人便是如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永遠會站在道德得的至高點去批判別人,但若是涉及到自己得性命,觸碰到自己得利益,那便又大不同了。


    黎婉微微揚手,院子內的嘈雜聲瞬間消失。


    見下人們靜下來,黎婉這才扭頭看了身側的冬華一眼。


    見黎婉看她,冬華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看著那些下人揚聲道:“大家想必還記得昨日王管事院子內的兩具屍體吧?其實那兩具屍體便是王管事他們放進來的盜匪之二。”


    “什麽?原來昨日那些盜匪竟然已經進了院子......”


    “啊?那其餘的盜匪被抓起來了嗎?”


    “是啊?也不知道有沒有抓起來,若是沒找到,混進了莊子裏,那我們......”


    “......”


    冬華這話一說完,下人們便嘀嘀咕咕說起來,聲音不大,黎婉卻將這些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聽到下人的討論聲,黎婉麵色不變,靠在木椅上眯著眸子看著下人們的反應。


    見效果基本達到了,冬華這才看一眼黎婉,而後又扭頭看向下人揚聲道:“大家不必擔心,剩下的賊人已經擒獲,隻是......”


    說到這裏,冬華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在下人們焦灼的眼神中,才不緊不慢道:“隻是,經此一事,郡主以為普西莊門口守門的那些人,該換了。”


    冬華這話落,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那些人自然覺得他們有機會去做守門人了,這守門也算是一個肥缺,畢竟,不論是誰,平日裏多多少少都要出趟門,可這要出去,除非有腰牌,不然若是想出去,那不得孝敬孝敬守門人?


    憂愁的那部分人自然是現在正在擔任守門人一角的那些人。實際上,丟了這份差事倒是其次,主要是昨日那幾個賊人順利進了莊子......這麽想著,有一部分人朝著王婆子的侄兒看去。


    王婆子臨死之前,曾說過王管事讓她那守門的侄兒將側門打開一炷香的時間,若是郡主真要責罰的話,那......他們雖然也會因此受罰,但......他們頂多算是連帶。


    這麽想著,那些守門人皆隱晦的看王婆子的侄兒一眼,緊接著便齊齊垂下頭。


    王婆子的侄兒手裏的十兩銀子還沒捂熱,此時聽到冬華的話,又瞧見那些人瞧著他的目光,身子頓時一抖,整個人都委頓下來,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上滴落下來,掉在麵前的青石板上,甚是顯眼。


    很顯然,是被嚇著了。


    院內靜得可怕,針落可聞。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陣清爽,微風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梅香。


    梅香?


    黎婉微微皺了皺眉,坐直身子往四麵八方打量了一眼。


    院內,下人烏泱泱的跪了一地,剛下過雨的天氣,純澈入水,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泥土的清香,院牆角落種著的幾株芍藥開的正盛,此時正隨著陣陣微風輕輕搖曳。


    院外,樹影婆娑,幾棵高大的梧桐樹緊緊挨著,蔥綠的枝葉間已經漸漸有花骨朵冒出頭,隨著陣陣微風吹拂,那些微小的花骨朵在蔥綠的枝葉間跳動,若隱若現。


    收回眸子,黎婉垂眸,抿了抿唇又靠了回去。


    記憶中那個玄衣少年身上似乎總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梅香,可現在,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應該是她想多了。


    就連黎婉自己都沒發現,剛剛在聞見那陣梅香時,心裏會下意識有些......期待,以及在沒瞧見那人時,她心底的那一絲淡淡的悵然若失。


    院外的梧桐樹上,樹枝輕顫,一抹玄色的身影輕輕落在梧桐樹上。


    仲涼目光在院內的那抹紅色身影上看了許久,而後才輕聲道:“我不在的這幾日,替我照顧好她。”


    “是。”


    墨風聞言低頭恭敬回了一句。


    “嗯。”仲涼淡淡應了聲,隨後沉默了一瞬,又低聲道:“若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內有閑雜人等靠近她,那你就......替我解決了。”


    這句話說完,樹梢輕顫。


    墨風猛地抬頭,卻見樹上早已沒了那抹玄色身影。


    主子方才說,若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若是有人靠近安寧郡主,讓他替他解決了?


    解決了......


    墨風睜大眼睛看著輕顫的樹枝,半晌沒回過神來。


    驀地,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圭墨與他說過的話。圭墨說主子曾讓他潛入瑛親王府去睿世子院裏一趟,那一次,主子讓他送了些禮物與那位來自歃血盟的黑袍少年......


    據圭墨說,他將那禮物送予那黑袍少年離開瑛親王府後,睿世子院裏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但到底送了些什麽,圭墨不得而知,他自然也不得而知......


    想起這茬,墨風又想起來綸世子來。前幾日,自家主子說要請綸世子去喝茶,然後......等綸世子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京城最大的花樓裏了,而且還是被長平侯拎回去的,也不知道現在可還安好?


    想到這裏,墨風驀地打了個哆嗦。


    看來他以後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安寧郡主了,若是等主子回來發現郡主什麽有什麽雜七雜八的人,那他豈不是得回去接替圭墨的活兒了?


    就算接替圭墨去喂馬,掃馬廄,他也認了。


    可萬一,若是主子想讓他去接替墨翎可如何是好?


    努力的將腦海裏的想法壓下,墨風繃著一張冷臉,麵無表情地盯著院內地那抹紅色身影。


    院內,黎婉似有所覺往院外墨風藏身地方向看一眼,但因為樹枝繁茂,加上墨風刻意斂了氣息。因此,黎婉並沒發現什麽。可墨風卻嚇出一身冷汗,他身子緊緊貼著樹幹,待黎婉收回目光後,他這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不敢那般明目張膽盯著黎婉瞧了。


    “行了,今日就到此吧。本郡主有些乏了,你們先回去吧。”


    不知怎得,黎婉忽然覺得有些疲累,她揮揮手讓那些人退下。


    下人們見此對視一眼,而後緩緩起身。但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黎婉忽然道:“等一下!”


    聽到黎婉的話,下人們腳步又是一頓。


    “以後,普西莊的事情,就由你來管吧。”


    黎婉伸手往那個灰衣老者身上隨意一指,而後又隨手指了幾個人道:“以後莊子就交給你們幾個守了。”


    黎婉這話說完,被指到的幾個人先是一怔,緊接著在黎婉麵前跪下,一臉喜氣道:“多謝郡主!奴才多謝郡主!奴才以後定守好普西莊大門,不會放進哪怕一個閑人!”


    “嗯。”黎婉淡淡應一聲,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道:“你們既然說了這話,那以後必定要說到做到,若是讓本郡主發現有人私下做什麽小動作,那......王管事王婆子的下場你們也看見了。到時候本郡主定不會手下留情!”


    黎婉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眯著眸子,靠著木椅,神情慵懶。但她說出的話,卻讓那些守門人心神一震。


    這番話說完,黎婉繼續幽幽道:“哦,對了,別抱有僥幸心理,其餘人監督好了,若是發現這莊子上有人膽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便來告訴本郡主,若是本郡主不在莊子上,那就告訴新任管事,自己去賬房拿五兩銀子。”


    “是!奴婢/奴才謹遵郡主教誨!”


    那些下人本來還真的抱有僥幸心理,此時聽黎婉這麽說,紛紛身子一抖,將心裏那些小心思給壓下去了。


    眼前這小郡主雖然看著還小,可這心思卻深的很......他們實在不敢用生命做賭......


    “嗯,下去吧。”


    黎婉擺擺手,那些人漸漸離開。


    院內安靜下來。


    黎婉睜開眼,卻見那個灰衣老者還在,見此,她微微挑了挑眉問道:“你可還有事?”


    “郡主,老奴......”灰衣老者欲言又止,見黎婉瞧著他,他猶豫了許久才不確定道:“郡主真放行將普西莊交予老奴?老奴倒是願意接下這差事,隻是......老奴到底上了年紀,這記性......郡主您方才也瞧見了。”


    聽見灰衣老者這麽說,黎婉輕輕一笑,“不礙事,本郡主說交予你,自有我的打算,你且放心好了。”


    “那......”灰衣老者躬身朝黎婉行一禮,“既如此,那老奴便先接下了,若是郡主以後找到合適的人選了,那老奴便......”


    說到這裏,灰衣老者未將話說完,可黎婉卻是明白了灰衣老者的話。


    “嗯,去吧,回去歇著。”


    黎婉點點頭,灰衣老者轉身緩緩出了院子。


    待灰衣老者離了院子,冬華這才嘀咕道:“郡主,奴婢實在不明白,您方才為何不懲治那個勞什子王婆子的侄兒反而賞了他十兩銀子?剛剛王婆子臨死之前明明說了是她那侄兒將那些賊人放進來的。”


    冬華眉頭狠狠皺著,頗為心疼黎婉賞出去的那些銀子。


    見冬華如此,黎婉站起身子,輕輕點了點冬華的眉頭,“你呀,別急,暫且看今夜吧,今夜可是有好戲給你瞧。”


    一聽到黎婉說有好戲瞧,冬華眸子一亮,頓時不再心疼那十兩銀子了。


    是夜,星光璀璨,皎潔的月光灑在普西莊。


    夜涼如水,寂靜如墨。


    一處僻靜樹蔭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忽然傳出一陣低低的爭吵聲。


    “你個賤蹄子!姑母在時,你可沒少從她那兒得到好處!現在不過是讓你分出一些銀子來安葬姑母,可你竟然不願意?姑母當真白白疼你了!”


    “我得到好處?你沒得?你說這話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姑母平日是怎麽對你的?要說沒良心,我自愧不如!虧你還是我兄長,你竟也能腆著臉讓我出銀子安葬姑母?若是一兩便也罷了,你竟想讓我拿出五兩來,你這心肝怕是早就是黑的了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安葬費隻要五兩便可,你管我要五兩銀子,你自己是一文都不想出?你難道忘了郡主之前是怎麽與我們說的了?”


    先說話的是一陣沉穩的男聲,後說話的聲音稍顯稚嫩,是一陣嬌俏的女聲。


    “賤蹄子!我告訴你,今天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並不是來與你商量。你別忘了,我們爹娘死得早,如今姑母又沒了。長兄如父,我說什麽便是什麽,不然......我便將你暗自傾慕穆晟穆公子的事情告訴郡主,你猜郡主會怎麽處置你?”


    “你!”那道女聲語氣裏含了一絲怒氣,“爹娘離世時,曾說讓你好好照顧我,你現在就是這麽對我的?好!不就是五兩銀子嗎?我給!不過,這銀子你拿了之後,你便再也不是我兄長!”


    樹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那道男聲語氣裏含了一絲喜意,“好妹妹,早這麽做不就完事兒了?放心,以後,為兄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必了!”


    那道女聲憤憤的留下這麽一句話,就跑開了。


    樹蔭下,一名尖耳猴腮的小廝看著手裏沉甸甸的銀子,臉上揚起一抹笑,隨後往安放王婆子屍體的院裏走去。


    一個死人而已,還花什麽銀子?


    依他看,京郊外的那片亂葬崗就不錯。


    這麽想著,尖嘴猴腮的小廝臉上緩緩浮起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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