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豔陽高照,萬裏無雲。


    瑛親王府門口,一輛又一輛馬車將門口堵了個嚴實。


    王府管家站在瑛親王府門前,樂嗬嗬的將賓客往王府裏麵迎。


    一時間,王府門前,門庭若市,倒也熱鬧,就連王府門口蹲著的兩頭莊嚴肅穆的石獅子,一眼瞧去似乎比平時都溫順了幾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慈和的笑容,但這笑容底下有幾分真,卻不得而知。


    不過,凡是來瑛親王府的賓客,沒有一個人會傻傻的拉著臉。就連那些平日裏不大待見黎婉,覺得黎婉是草包的大家閨秀們,也都自覺的低著頭裝鵪鶉。


    即使再瞧不起黎婉,再覺得黎婉目不識丁,胸無點墨,但不可否認的是,黎婉身份尊貴,她們到底是比不上的。


    她們能做的,就隻有安安靜靜呆在母親身邊,再不敢像往常那般驕橫。


    為何?


    因為今兒可是安寧郡主與睿世子的生辰。


    皇室子嗣稀薄,陽盛陰衰,這安寧郡主可是皇上太後的心頭寶。


    所以,每年安寧郡主的生辰,都是勝京城一件大事,有許多大臣提前便開始為安寧郡主準備生辰禮。


    最重要的是,安寧郡主生辰這天,景文帝也會來瑛親王府。


    試想,除了太後以外,誰的生辰禮能請的動皇上出麵?


    怕也隻有安寧郡主有這個殊榮了吧?畢竟,就連身為嫡公主的軒寧公主,每年生辰時,景文帝都不曾出麵。


    這份寵愛有誰能比?


    不少閨秀跟在母親身邊,看著一個個進入王府的大臣以及貴公子,頗有些眼紅。


    憑什麽黎婉那個草包有這樣尊貴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生辰罷了,卻也這般隆重,若是她們有這樣的身份,那該多好?


    不過想歸想,嫉妒歸嫉妒,但她們從小在後宅大院裏長大,自然懂得什麽時候該有什麽樣的禮數,所以麵上仍是一片乖巧。


    “董大人來了,快快快,裏麵請。”


    管家剛剛將一位大臣送進去,扭頭就見刑部尚書董仲董大人下了馬車,樂嗬嗬的往王府這邊走過來,見此,他忙幾步迎上去,笑著把人往裏迎。


    上一回,自家郡主被慶安候汙蔑殺人,也幸而刑部尚書董大人明察秋毫,證了郡主的清白,不然自己郡主豈不是得吃虧?


    管家心裏暗搓搓的想著,麵上的笑容更大了,腳下步子邁的步子也大了一些。


    若是讓董仲知道管家這麽想,估計得在心裏暗暗的翻白眼了。


    安寧郡主會吃虧?


    這可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這勝京城誰敢讓安寧郡主吃虧?怕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這安寧郡主自打進京後,何時吃過虧?


    細說起安寧郡主的英雄事跡,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她進京第一天就將長平侯府上的綸世子揍得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之後領著自己的丫頭在勝京城裏大搖大擺,見人不順眼,就是一頓揍。


    遇上那些紈絝子當街強搶民女的,逛花樓的,不問緣由,先揍再說。


    那段時間,簡直是勝京城那些紈絝子的噩夢。


    可即使安寧郡主這般蠻橫,有誰敢說個不字?為何?因為人上有皇上太後護著,下有瑛親王撐腰,誰能將安寧郡主如何?


    也不是沒人在景文帝跟前告過禦狀,可有用嗎?


    景文帝一句都是孩子之間的事情,何必鬧上朝堂來便將人給打發了。


    這明顯就是在袒護安寧郡主,大家也隻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


    所以,在勝京城,誰能讓安寧郡主吃虧?


    不過很顯然,董仲並不知道管家心裏的想法,他笑嗬嗬的打了個招呼,就欲帶著董賀蘭往王府裏走。


    “穆公子,你今日也是來為安寧郡主過生辰的嗎?”


    就在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忽然響起,那道聲音不大,帶著少女特有的軟糯嬌羞。


    這聲音一出,熱鬧的人群驀地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聲源處看去。


    尤其是在場的大家閨秀,她們驚喜的往聲源處看一眼,而後又紅著臉低了頭,但到底按耐不住,沒多久又忍不住躲在母親身後悄悄看一眼那個站在人群中的白衣少年。


    懷春少女,不勝嬌羞,莫過如此。


    “是,祿之今日前來,專為安寧郡主生辰所來。”


    白衣少年溫潤如玉,望著問話之人輕輕一笑,如三月春風,瞬間讓人紅了臉。


    問話之人乃是太史令安家三姑娘安如燕。


    說起這安三姑娘,這情況倒跟黎婉頗為相似。


    安府統共三個小輩,兩個公子一個姑娘。而這姑娘,便是安如燕。太史令老來得女,平日裏寵的更眼珠子一般。


    而上麵兩個哥哥平日對安如燕也是百般嗬護,所以養成了安如燕刁蠻任性,無法無天的性子。


    就連在黎婉麵前,她也從不收斂。黎婉之前不屑於跟她一般見識,她卻以為是黎婉怕了她,因此缺心眼的事兒沒少做。更嚴重的是,她後來將心思打到了穆晟身上。


    之前黎婉心悅穆晟,人人得知。這安如燕膽敢覬覦穆晟,無疑是在老虎頭上拔毛,所以安如燕在床上躺了許久。


    前一段時間她傷剛好,聽聞穆晟去了刑部大堂,便立馬去了刑部。雖然沒跟穆晟說上幾句話,但能見穆晟一麵,倒也心滿意足了。


    此時,又見穆晟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安如燕心裏一陣狂跳,臉色羞得通紅。


    可在聽到穆晟的話時,她麵色驀地一白。


    因為黎婉黎睿一胎雙生,所以往年時,穆晟總是打著為睿世子慶祝生辰的名義來瑛親王府,可今年…


    他說他今日前來,是專程為了黎婉而來?


    不止是安如燕,在場所有閨秀一時間都白了臉。


    原來前一段時間的傳言都是真的,傳言說安寧郡主心灰意冷,決定另尋姻緣,禮部尚書之子穆晟聽聞後茶飯不思,三天沒有出過院子…


    因為,傳言說那時穆晟才認清了自己的心,原來他也心悅安寧郡主…


    當時大家本以為這些都是以訛傳訛,畢竟,安寧郡主除了那張臉跟身份,她一無所有,且性子蠻橫。


    穆晟那麽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傾慕安寧郡主這樣的草包?


    所以,大家都將這些話當做笑言一笑而過。


    可如今,穆晟的話…


    這些話是他親口說的,他之所以能來,全是因為黎婉,這麽簡單直白的話,若誰還聽不懂,那便是真傻。


    可是…


    黎婉她憑什麽?!


    安如燕最是沉不住氣,其他大家閨秀尚且還能忍著,可安如燕這個急脾氣,聽見穆晟這麽說,她臉色一白後,立馬問道:“安寧郡主那樣的人,穆公子你又何必…”


    “燕兒!”安如燕話還沒說完,太史令臉色立馬一變,急忙止住了安如燕剩下的話。


    不過這話還是被瑛親王府的管家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聞言立馬朝安如燕這邊走來,吹胡子瞪眼怒道:“什麽樣的人?”


    “你倒是跟我說說,我家郡主是什麽樣的人?怎麽?他穆晟區區一個禮部尚書家的公子,我們郡主還不值當他親自來一趟?”


    “待會兒皇上來了之後,我倒要問問這是何道理!”


    管家可以說是看著黎婉長大的。自打黎婉黎睿二人出生後,他就在王府了,之後黎婉被送去無名穀,他隨再未見過,可心裏對黎婉的疼寵一點不少。


    後來,黎婉滿八歲後回了京城,他心中對黎婉的疼愛更甚。


    他一生未曾婚配,在他心裏早已將黎婉黎睿視若己出。最是見不得人說黎婉兩人的壞話,此時聽見安如燕這麽說,立馬炸了。


    安如燕其實也隻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說,忘了現在是在瑛親王府門口。


    所以在太史令嗬斥後,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為時已晚…


    管家早已怒氣衝衝的朝她大步走過來。


    見此,安如燕一張小臉頓時白如脂色,尤其是管家後麵的話,他說要問問皇上這是何道理。


    想到這裏,安如燕緊攥著太史令夫人的手,身子不斷的在發抖。


    而太史令夫婦也沒好到哪兒去。


    見管家這麽說,兩人麵色亦是一白,太史令看管家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女年少無知,口出狂言,老夫…老夫回去定當嚴加教訓,給郡主一個交代,還望海涵,此事就不必驚動皇上了吧…”


    管家聞言冷哼一聲,“此事我可做不了主,太史令大人還是去跟王爺解釋吧。”


    管家說話時,用的是我而非賤稱。畢竟,瑛親王府上的管家,代表的可是瑛親王的臉麵,並非是誰都能擔得起他一聲尊稱。


    “這…”


    太史令聞言臉色又是一變,他下意識看穆晟一眼,希望穆晟能為他說幾句話。


    太史令身邊的安如燕見此,亦是白著臉期待的看穆晟一眼,希望他能為以及說幾句話。


    可不料,穆晟卻是像沒瞧見兩人的目光一般,他徑直對管家輕輕笑笑,“祿之前來為安寧郡主慶生辰,不知現在可否進去?”


    “自然。”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人還是穆晟,自家郡主現在到底如何想的,他尚且不得而知,自然不能掃了穆晟的麵子。


    不然之後郡主若是怪罪下來,那他可承受不起。


    說著,管家就領著穆晟往王府方向走去。


    至此,太史令一家算是徹底顏麵掃地。不少剛剛趕到的大臣看著眼前的一幕,神態各異。


    其中有一些與太史令不對付的大臣,看著太史令如此狼狽,簡直不要太高興。


    這隻老狐狸,今天總算吃癟了。


    頂著眾人的眼神,太史令臉色紅一片白一片,他平日雖然及其疼愛安如燕,甚至於對她的寵愛已經超了兩個兒子,可這是在未觸碰他利益及顏麵的情況下。


    此時安如燕闖了這麽大的禍,甚至要驚動景文帝,若是景文帝怪罪下來可禍及全家,所以,他如今對安如燕如何能有好臉色?


    他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爬到太史令這個職位,若是因為安如燕的口無遮攔,而導致安家一族至此沒落,他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安家的列祖列宗?


    眼見管家就要帶著穆晟入王府,太史令再也顧不得什麽臉麵,他知道如果真的放任管家這麽進去了,那這事情就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所以,他下意識往前邁出一步,急切道:“且等等!”


    管家聞言腳步一頓,太史令見此忙道:“此事乃因小女口無遮攔而起,怨老夫教女無方,不若這樣吧。今日是郡主與世子的生辰,老夫自當帶她到郡主麵前,親自向郡主道歉,你以為如何?”


    說著,太史令對著身邊的安如燕怒斥道:“傻站著做什麽?還不跟上?!”


    在場的各個大臣聽到太史令這話,頓時嘴角一抽,這隻老狐狸可真夠豁的出去的。


    他都這麽說了,管家再怎麽著,又如何能再落了他的麵子?畢竟太史令是朝廷命官,有官職在身,且已經說明會親自帶著安如燕去安寧郡主麵前道歉,管家又豈能揪著不放?


    很顯然,太史令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在說完後嗬斥安如燕跟上。


    可奈何安如燕並不知道太史令心裏的想法,隻知道她在眾人麵前丟了臉,尤其是當著穆晟的麵。


    所以在聽見太史令的話後,安如燕盡管心裏知道事態嚴重性,但卻不願意在眾人麵前落了麵子,於是倔強道:“女兒…女兒又沒說錯話,憑什麽要去跟她道歉?爹爹若是覺得女兒說錯了,大可以問問其他姑娘。”


    這話說完,她目光在眾多閨秀臉上散了一圈兒,被她看到的閨秀見此,忙不迭低了頭。


    見此,安如燕咬了咬唇角,心裏暗罵,卻又無可奈何。


    恰巧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在瑛親王府門口停下,那馬車前麵掛著一個木牌子,上麵寫著恭王府三個大字。


    馬車停下,一名身著藍色錦衣的女子從馬車內探出頭。


    見此,安如燕眸子一亮,急忙道:“藍大姑娘,你來的正巧,你快來給我作證,可覺得我說的有錯?你平日不也與我說安寧郡主胸無點墨,目不識丁,根本就配不上穆公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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