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之下,寧川跟方雅伶共同撐著一把傘在雨中漫步著。


    寧川撐著傘,站在靠近馬路的左邊,時不時的觀察著來往的車輛。


    方雅伶看著寧川的樣子,若有所思。


    兩人就這樣繼續走了一段路後,方雅伶有意無意的開口道:“不用太緊張的,很安全哦,現在。”


    聽到方雅伶的這句話後,寧川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提著的心漸漸地放下來了,就像是身邊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方雅伶有著能夠舒緩心靈的不可思議力量一般。


    “在我們身邊的大多數人,對於生活都是在隨波逐流。”方雅伶邁著輕快的步子,時不時的用腳尖在積有水窪的地方踩一下。


    “那種能憑借自己的意誌行動的人,我一直都覺得他超帥的。”隨後方雅伶兩手垂下雙手合十,她看向寧川,笑道:“你說對吧。”


    寧川不解的扭頭看向方雅伶,想說的話還沒出口,眼睛便先看向了方雅伶的右手。


    她的右手無名指處戴著一枚藍寶石戒指。


    他將本來想說的話吞入肚中,不動聲色的將傘往方雅伶那邊靠了靠,自己又稍微往外撤了撤,轉開話題。


    “對了,你是護士嗎,護士這個職業很不容易吧。”


    寧川在一瞬間想出了三種圍繞護士這個職業來聊的話題,這是為了確保發現了方雅伶某些秘密的自己在這一路上不至於太過尷尬。


    “不,我並不是護士。”


    但令寧川沒有想到的是,寧川精心策劃好了的三個話題,從源頭部分就被方雅伶一口否決了。


    “我現在的話,是海洋大學的大二學生哦。”方雅伶朝著寧川眨巴眨巴眼,接著道:“護士的話隻是我替我一個好朋友頂幾天班啦,畢竟我也就隻有在暑假才有時間。”


    “哎!?”寧川驚呼一聲:“我誌願填報的就是海洋大學。”


    方雅伶輕笑一聲,道:“那你可得叫我學姐了。”


    寧川將頭側向另一邊,掩蓋著自己已經有些發紅的臉。


    此時寧川的內心既興奮又失落,興奮的是碰見了能夠一見鍾情的人,失落的是一見鍾情的那個人在遇見自己之前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所以,喂,你怎麽又走神啦。”


    寧川正糾結著,對於方雅伶的話一點都沒有聽到。


    方雅伶嘴角露出一絲邪笑,她將自己冰涼的手貼在寧川的臉上,又朝著寧川的耳邊惡作劇一樣輕輕地吹了一股熱氣。


    寧川被方雅伶的這番動作嚇得打了一個機靈。


    方雅伶看著寧川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有意調侃道:“站在那裏發呆的話小心路邊的車或者是……”話說到一半,方雅伶似乎是認為自己失言了,便立刻閉口不談。


    “車……或,車……禍。”


    寧川的手似乎失去了握住東西的力氣,傘從他的手上脫落,落在地麵上,而他就隻是靜靜地站在雨幕中,雙眼無神,一言不發。


    方雅伶從地上將傘撿起,靜靜跟在他身後打著傘。


    一瞬間,他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些從他記憶中被剔除的記憶。


    記憶越來越清晰,寧川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木訥。


    他記起了自己有個妹妹,記起了自己跟妹妹最後一次的吵架拌嘴,記起了妹妹收到禮物時驚訝的表情,也記起了妹妹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跟最後被車撞到的畫麵。


    他記起了,推開自己後的寧雪,臉上依舊掛著平日裏的笑容,像是在向寧川傳遞著‘太好了’的心情一樣。


    隨後,在寧川的腦海裏,寧雪死亡的瞬間不停的循環,寧川臉上的水珠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


    他對於寧雪的記憶越深,他印象中寧雪的臉就越模糊。


    這個世界,想讓寧雪真正的死去。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跟我說過……”站在寧川身後的方雅伶打著傘,緩緩地說道:“他說,放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寧川痛苦的低著頭,說道:“如果你是想要安慰我的話,就請你不要說了。”他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在這種事情上,他不希望有不知情的人對自己指手畫腳。


    “不,我不是在安慰你。”方雅伶看著寧川落寞的背影,徐徐說道:“放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放棄之後的懊悔跟失落會成為你心裏永遠的痛處。”


    聽完這話後,寧川緊攥的雙手忽然放鬆,他抬起頭來看向遠方,天空中下的雨已經有些小了,隱隱之間能從厚厚的烏雲中看到一絲穿透過來的太陽光。


    “但是,如果要做的事是注定會失敗的呢?”寧川看著天空中逐漸被太陽照亮的雲彩,慢慢說道。


    方雅伶輕輕一歎,圍著寧川轉了個圈後站在寧川麵前,道:“如果你不選擇放棄的話,至少不會輸,甚至你還有和棋的機會。”


    “和棋……是嘛。”寧川細細思考著。


    雨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一束陽光照在了離他不遠的地麵上,寧川抬頭望向天空,此時太陽透過雲彩照向地麵,光束的軌跡肉眼可見,這一場麵在這個時候顯得神聖非凡。


    “雲隙光。”


    寧川呢喃道。


    盡管寧川心裏清楚雲隙光隻是一種自然現象,但是在他親眼見到後,卻又不得不被它所震撼。


    像是神跡一般。


    這時,一直撐著雨傘的方雅伶將雨傘收起後塞到寧川手裏,然後不等寧川反應,輕盈的踩著地上的水窪跑到不遠處,朝著寧川招了招手後大聲喊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就從這裏分開吧。”


    寧川望著不遠處的方雅伶,呼喊道:“能告訴我你的聯係方式嗎?”


    方雅伶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嘴角,雙手環成喇叭狀,回應道:“我們隻是萍水相逢而已,就不要這麽麻煩啦。”說完,轉過身去,邁步離去。


    “是啊,萍水相逢而已。”寧川歎了口氣,腦海裏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方雅伶無名指處戴著的戒指,釋然的笑了笑,道:“如果能再見到的話……算了。”


    “說起來,她剛剛把傘塞在我的手裏的時候好像還多塞了一個東西。”寧川看著被方雅伶跟雨傘一起塞給自己的東西,心裏充滿了疑惑。


    那是一個普通撲克牌大小,大約兩厘米厚的小黑塊,上麵有兩個按鈕,分別是用綠色標注的過去,紅色標注的未來,以及一個不斷轉動著的刻度,寧川認為刻度上標注的是時間。


    “這東西是新型懷表嗎?還真是有點設計感呢,等之後去一趟醫院還給她吧。”寧川將它把玩了一會兒,在認定這個東西是一塊懷表後將它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對著天空再次看了一眼後,寧川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右手朝著天空虛虛一握後,徑直離開。


    在寧川離開後,方雅伶回到之前她跟寧川對話的地方,站了良久,隨後她抿著嘴唇看向寧川離去的方向,輕輕的說了句——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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