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北帶著陸漫漫他們回到家裏,像之前一樣先給兩小隻準備好吃食,才給自己做飯。


    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更方便,但也更冷清。


    何望北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他隻是不喜歡熱鬧,也覺得自己一個人更自在。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後,何望北沒有像平時一樣去忙工作,而是泡了杯茶端在手裏,坐在沙發上,像在思索著什麽。


    大旺吃完飯在大廳裏咬著新買的磨牙棒,“咯吱咯吱”地在那磨牙。


    陸漫漫看何望北這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從貓爬架上下來,跳到沙發上。


    何望北察覺到陸漫漫過來,轉頭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小貓,嘴角微微上揚,神情看起來有點複雜,裏麵好像有歡喜也有淡淡的傷感。


    陸漫漫看不明白,大大的貓眼認真的看著何望北,就這樣陪著他坐在沙發上。


    “小旺”,何望北看著小貓,把手裏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又往裏推了推。


    然後把坐在一邊的小貓撈到懷裏抱著,手一下一下的給小貓順著毛。


    良久……


    何望北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小旺”。


    他又叫了一聲,陸漫漫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他說:“學姐她忘記我了。”聲音聽起來有點傷感。


    “我13歲的時候認識的她。”


    “記得那年,有一天爸爸媽媽提前下班,他們順路接了我後,要再去接望京放學。在路上有人酒駕,把車開進了人行道。”何望北說到這,手頓了頓。


    又接著道:“那時人很多,大家都很驚慌,大家都在逃跑。推推搡搡中爸媽護著我,可場麵太亂了,那輛車在人行道上橫衝直撞。”


    “並且,車向著我們的方向開了過來,逃不開了。”


    “爸爸把我和媽媽推到了一邊,他被車給撞了。車後有好多的血,爸爸身上也都是血。”


    “後麵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酒駕司機被抓了,爸爸媽媽被送去了醫院。”


    “在去醫院的路上,媽媽昏迷,而我…眼睜睜看著爸爸沒了氣,就這樣在我的眼前沒了呼吸。”


    陸漫漫覺得身上的毛毛有點濕,她知道那是何望北的眼淚,但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


    “媽媽被送進了急救室,醫院裏人來人往,大家都在忙碌,有很多人都受傷被送了進來。”


    “我那時恍恍惚惚的隻會跟著我媽走,跟到了急救室門口,望著那關上的門,隻覺得喉嚨像被誰掐住一樣,讓人難以呼吸。”


    何望北說道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慢慢的吐出,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繼續保持冷靜。


    這個男人把自己藏的太深,什麽都自己扛著,也難怪會養成這麽悶的性子。


    陸漫漫這邊在心裏吐槽,那邊大旺不知怎麽的也跑了過來,沒有像平時一樣瞎蹦躂,乖乖坐在地上,把頭靠在何望北的腿邊。


    也像在無聲的陪他。


    何望北看了看大旺,手繼續一下一下輕輕的給小貓順毛。


    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媽媽的手術很順利,大腿骨折隻要好好休養,總是能好的。”


    “那段時間,我照顧著媽媽和弟弟,外公外婆早就沒了,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媽媽說:她不敢告訴爺爺奶奶,他們年紀大了,她怕爺爺奶奶受不住。”


    一聲歎息在陸漫漫頭頂響起。


    “但這種事瞞不住,該知道還是會知道。媽媽還沒出院,爺爺奶奶就知道了。兩個老人,連夜坐車過來,對著我媽又罵又哭。”


    “罵我媽怎麽可以這麽傻,這種事情怎麽可以瞞著家裏,他們是一家人,有事就得一起抗。說我爸是個爺們,至少這輩子到死也護住了妻兒。”


    摸著小貓的手微微有些發顫。


    何望北卻還在說:“爺爺奶奶來了以後,我輕鬆了很多,媽媽有人照顧,我和弟弟回家也能吃上一口熱飯菜,但爺爺奶奶幾乎一夜就蒼老了很多,有了更多的白發,也有了更多的皺紋。”


    “我知道爺爺奶奶的辛苦,我知道我們家的頂梁柱沒了。但我隻能更努力的學習,我想撐起這個家,我想成為家裏新的頂梁柱。”


    “可在那一年奶奶也沒了,老人家年齡大了,我爸的死幾乎帶走了老人家半條命,等我媽出了院,奶奶似乎就鬆了那口氣,那一睡在沒起。”


    何望北的聲音裏慢慢有了哽咽。


    “爺爺人前沒哭,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偷偷躲起來哭了,他看東西越來越模糊。腦子也越來越糊塗,吃飯的時候總會多拿一副碗筷,然後又默默的把多拿的那副放回去。”


    陸漫漫把小小的身子,往何望北懷裏靠了靠,想給他多一點安慰,即使這沒什麽用。


    何望北好像沉浸在了曾經的回憶裏,把那段對他來說沉重又珍貴的回憶,一點一點的說了出來。


    “我知道爺爺是想奶奶了,但他什麽都沒說。爸爸走了,奶奶走了,那個家爺爺不想它散了。”


    “他在努力撐著,可那一年就像老天故意要把這普通的家就這麽折騰散了一般。”


    “爺爺得了老年癡呆,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走丟了。”


    屋子窗戶開著,明明外麵陽光明媚,但屋子裏的人卻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陸漫漫知道何望北此時,隻是想把心裏憋悶了這麽多年的沉重回憶都說出來。


    “媽媽把弟弟托給鄰居照顧,我和媽媽出來找爺爺。從早找到晚,在我們快要絕望的時候,媽媽接到電話,說爺爺找到了。”


    找到何望北爺爺的人就是方莉萍?!


    下一刻,何望北說:“幫我們找到爺爺的就是學姐,我知道她和我一個學校,比我大一屆。”


    “學姐她在餛飩店門前看到的爺爺,看爺爺情況不對,在爺爺手腕上看到了我媽留下的號碼牌,這才通知到了我們。”


    “爺爺嘴裏一直念叨著:貴芬呐,阿才給你買餛飩吃。”


    陸漫漫不知怎麽的眼淚也跟著一顆一顆往下掉。


    又是一聲的歎息,何望北今天的話比平時多,但歎息更特別多了。


    “他們走的太快,在我考上大學的那一年,爺爺走了,他對我說:望北,家裏交給你了。”


    “我知道爺爺想奶奶了,他隻是還不放心這個家,所以才撐了這麽多年。而我們也留不住他了。”


    何望北說道這裏,停了下來。


    屋子裏安靜下來後,可以聽到打鼾的聲音,大旺睡著了,還睡的很香。


    何望北望著腳邊的大狗,輕笑一聲。


    這一笑既釋然又溫柔。


    把懷裏的小貓,放在旁邊。


    蹲下身,把大旺的胖臉蛋扯了起來。


    對大旺道:“小香腸,今晚不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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