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甜和二班於莉等人的這場較量沒有引發太大風波。


    一來,是因為當時臨近上課,看到的人除了薑落基本沒有;二來,自然是於莉嚴令另外二人不得外傳,唯恐丟了麵子。


    但雙方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每次於莉過來跟薑萱說話,總是以陰惻惻的眼神瞟司甜幾眼。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商業入門》選修課終於迎來了首周的開課。


    司甜興致勃勃地帶上了筆記本和筆,正襟危坐地坐在二十幾個學生中間,等待著新世界大門的開啟。


    來的人不多,還沒能填滿小禮堂的1/10,場麵顯得有些寂寥。這倒不出奇,因為這節課時本是最輕鬆的活動課,大多數學生都撒歡玩去了,哪裏有耐心來聽這麽一門似乎很枯燥的理論基礎課?


    高二(1)班來的人沒幾個,出乎她意料的是,四眼班長來了,魏隨風也來了,而且看神情還挺認真,像是跟她一樣有著當奸商大誌向的同道中人。


    司甜摸了摸下巴,開始琢磨要不要下次順帶把薑落拐帶過來,主動當一回鵲橋。


    反正現在薑萱已經正式跟她分道揚鑣了,羅玉兒等人也不再忌憚她和薑萱過往的情誼,已經時不時來找她麻煩了,隻是因為她勉強還有個家世,所以不敢像對付薑落那樣沒下限而已。再加上於莉那個莫名其妙的敵對者,她現在很需要同盟!


    既然隻能站隊,那還是站得更明顯些吧!


    上課鈴終於打響,授課老師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進來。


    “大家好,我叫沈季禹,是貴校特邀為同學們上商業入門課的老師,大家叫我沈老師就行。今天——”


    司甜開始迷茫:等等,為什麽講台上那個衣冠楚楚的沈老師這麽麵熟?


    與此同時,坐在她斜對角魏隨風也神色一滯。


    緊接著,他敏銳地發現,前麵的司甜突然扭過頭看了自己一眼,眼神裏有著很明顯的狐疑。


    簡短的自我介紹後,台上的男人很快進入主題。


    “商業的本質是什麽?很多教科書上會說,商業的本質是持續提供用戶真正想要的東西。但我個人覺得,商業的本質是欺詐,是在法律、道德約束下進行的有限欺騙,是對社會的欺詐……”


    沈季禹的開場白一針見血,激起了小禮堂裏一陣陣的驚訝抽氣聲。


    就連一臉呆滯的司甜、滿心厭煩準備逃走的魏隨風都被他的這番話吸引住了,並靜靜地聽了下去。


    講台上的男人今天沒有穿著前幾次見麵時那種美式商業精英味十足的幹練西裝,反倒是一身的英倫紳士打扮,粗花呢西服三件套、細黑框眼鏡、手帕等小飾品的一應俱全。


    要不是對方也沒有隱姓埋名的打算,說不定司甜還真有可能會懷疑是不是兩個長得相似、氣質截然不同的人而已。


    男人還在娓娓道來:“商業社會的本質就是利用信息不對稱來賺錢,以低成本的商品賣出較高的價格。打個比方,同學們身上的這件校服,雖然做工已經算是精良考究,遠遠甩開公立學校的一大截,但它的成本價可能不到八十,而你們的家長為此付出的價格想必遠遠不止這個數……”


    直到開課前才悄悄進來、坐在最後一排的李主任神色尷尬了下,學生們倒是轟的一聲笑了起來,原本冷淡的氣氛已經有所轉變。


    “從道德的角度來說,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不道德,或者說,是反道德的。如果在座的各位都認為自己的品格純潔高尚到無法容忍這種不道德,我想,我們這節課自然也就開不下去了……”


    有個學生吹了聲口哨,嚷了句“這不就是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嗎?”


    沈季禹笑著朝他點點頭,場上氣氛更加活躍了起來。


    “索羅斯曾說過,世界經濟史是一部基於假象、謊言的連續劇,要想獲得財富就要認清其中的假象,並投入其中,然後在假象被公眾認識前退出遊戲。這段話可能有點繞,但請各位同學想想兩年前的股災,難道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當菜市場的大爺大媽都開始談論股市時,真正的聰明人就應該已經退出這個金融遊戲了。”


    “相比有實物商品為基礎的市場,金融遊戲的欺詐屬性更重。當然,如果你們家裏有親朋好友在裏麵遭受了巨大損失的話,請把我這句玩笑話當做耳邊風!”


    “接下來,我想引出我今天的主要觀點,也是這節課的核心內容——”


    男人有條不紊的敘述突然被個飽含譏誚的聲音打斷。


    “這麽說,你是在鼓勵爾虞我詐的商業運作方式嗎?您那套欺詐的說法,未必適用於任何場景吧?現在可不是信息不透明公開的十九世紀……”


    司甜再次別過頭,快速瞄了眼魏隨風。


    嘖,上次見到這家夥這麽火氣十足還是替薑落解圍時呢,哦不對,她漏了那天她不在場時發生的奶茶事件。


    司甜這回真有點好奇了,那位沈先生、沈老師到底跟魏隨風什麽關係啊?


    她可不覺得一個英俊瀟灑、年輕多金的男人特地跑到維傑高校當什麽選修課老師是為了賺那點講課費,他絕對是另有圖謀!


    許是戴了幾天那頂被係統言簡意賅介紹為“聰明帽”的小東西,司甜今天的腦子格外清醒。


    一個想法突然蹦了出來:“該不會,那個姓沈的跟魏家人有關?不同姓,肯定不是魏隨風的兄弟叔伯。會不會是表兄呢?”


    司甜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有道理。


    事情肯定是這樣——


    魏隨風桀驁不馴不願意回歸魏家,卻被魏家走後門塞到這所貴族學校上學。但魏家的大本營在帝都,魏家嫡支這一輩隻剩下魏隨風和一個小姑娘了,也就是說,魏隨風這個私生子就成了可能性最大的繼承人。


    所以,為家人沒理由放心魏隨風自己一個人在宛城浪,肯定會派一個親近的人照顧,或者說,是來監管他的。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魏隨風業已成年的表兄沈先生!


    “怪不得花那麽多錢買奢侈品送魏隨風呢,原來是要提前討好魏家掌門人小表弟呀。”


    恍然大悟的司甜注意力又被講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吸引了過去。


    “這位同學提的問題很好。第一,商業的本質就是道德有限的欺詐行為,這是我個人對它的定義,我相信編纂刑法的律政人士不會因為某個罪名的定義就變得‘鼓勵該犯罪行為’。第二個問題也是我接下來想跟大家探討的話題……”


    “在這個信息時代,商人已經很難通過信息不對稱獲得巨大的優勢,即便是跨國貿易的利潤差也在不斷縮減……”


    “作為消費者,我們自然應該慶幸。但作為一個未來的從業者,我們該如何在法律和社會道德的限製範圍內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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