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猜測,師父謝行雲帶著她出院子修煉,是怕她心有懈怠。


    其實不然,隻是擔心控製不住自己的秦瑜傷到院裏花花草草罷了。


    秦瑜:“……”


    謝行雲帶著小徒弟來到海邊的一處海崖上。


    這處海崖視野很開闊,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麵,和極遠處的漁船。


    謝行雲尋了高處按劍坐下,正好對著矮個子秦瑜的眼睛。謝行雲看著她的眼睛先開口,丟了個大雷。“三天之後,你跟著回宗隊伍一起回。道法之類,宗內自有名師教你。”


    秦瑜不知謝行雲為何一定要讓她回宗學道法,但是還是點點頭。


    謝行雲又道:“但修行之事不可懈怠。看你的形容,學過凡武?”


    秦瑜恭敬回道:“是,師父,弟子學武一年有餘。”


    謝行雲頷首,道:“這很好,凡武也有強身健體之效,你入修行,也可事半功倍。”


    “且讓我看看你的功夫。”謝行雲吩咐道。


    秦瑜學的,是秦家家傳的武功,脫胎於軍中的一種拳法。這種功法被先輩代代修改簡化,成了啟蒙堂的必修科目。


    好處是對身體有益,秦家幼兒夭折率遠低於其他世家。壞處是男女皆容易練出壯碩肌肉,近些年來,大武文道盛行,受追捧的是姿容俊逸,身材窈窕和有書卷氣的美少年。但是家族功法明顯與流行背道而馳,連學堂的不少幼童都受此影響,不願勤練。尤其是女童,女孩子練出一身比男孩子還要可觀的肌肉,實在不符合時下弱柳扶風的審美,婚嫁上很是艱難。家裏的女眷們擔心孩子的前途,都是暗地裏鼓勵孩子們上課“摸魚”的。


    秦瑜也被族裏的叔母囑咐過,但她從小長得胖,雲英更希望靠這個給她減減肥,從沒拘束她。


    她爹雖然一直嫌棄學堂爭鬥,並將其稱之為“菜雞互啄”,但從來用課後補課的實際行動,支持她保持武堂老大的地位。


    兩人互相嫌棄,但殊途同歸,倒是讓秦瑜學武少了很多阻礙。


    隻不過事與願違,越刻苦,吃的越多,長得越壯實……


    秦瑜雙手將手上的木劍放到一旁,向謝行雲行了一禮,虎虎生威的演示起自己一年多的學習成果。


    雖然隻是凡武,謝行雲卻也看的很認真,仔仔細細的將每一個細節都給兼顧。


    秦瑜一套拳打下來,謝行雲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講。


    “這一式,你的力太綿軟了!”


    “這一式,左手臂,太低,還要上去……”謝行雲手把著行雲劍,用劍鞘挑起秦瑜的手臂道。


    謝行雲教徒,並不直言功夫不行,也不說不好。但每一個細節和漏洞都能被他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這一式,招式不夠圓滿,你且配著吐息再來一遍。”謝行雲道。


    秦瑜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但她是個追求完美的性子,還是按照師傅的話認認真真的再來了一遍。


    依舊沒發現哪裏不對。


    想了想,又加入自己的理解來了一遍。


    謝行雲平靜的瞧著她修改著自己的動作,一遍又一遍。


    秦瑜沒聽到師父的叫停,自己也倔,慢慢的梳理自己的動作,也不停。


    日頭逐漸升到正空。


    秦瑜大汗淋漓,麵上曬得發紅。


    謝行雲平靜的坐在那裏,清清爽爽。


    秦瑜不停下,謝行雲也不叫停,他能看出弟子的每一個細微的修改嚐試。


    錯誤在某些時候,並不是個壞的東西。


    秦瑜加上了之前被謝行雲指點過的招式一起,慢慢的也琢磨出意思來了。


    不過是微微的一點角度的修正,但經脈中的反應是不一樣的!原來的這一式,雖然看似圓融,卻總有艱澀之處,但修正後,氣息流轉,竟有行雲流水的連貫感。


    秦瑜細細捕捉品味著細微的差異,尋找著自己忽視的地方。


    終於,秦瑜大膽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掉這一式中所有被她覺察出來的細節。


    果然,再做一遍,便順暢很多。


    秦瑜自認為圓滿,便從頭再演示了一遍給謝行雲看。


    謝行雲嘴角微微挑起,但是依然苛刻,“尚可。”


    秦瑜心知“尚可”一詞,是說還有不足之處。


    但依然為師父的肯定而興奮不已。


    謝行雲瞧了秦瑜的功夫,心裏也有了數。很直接的說:“你有些底子,但是還不夠,還是要從頭開始。每日晨起,院子裏紮一個時辰的樁子,你這套凡武有些意思,多練幾遍,可拓經脈。”


    “早食之後,來此處,每日揮劍一千下。”謝行雲將一旁的木劍遞與她。“從今天起,這柄劍與你片刻不離,你若練好,入靈之後,我與你換柄適合的劍。”


    謝行雲講的很清楚,秦瑜點頭應允。


    “其他諸事,你師母會教你,該做什麽,你聽她的。”謝行雲立起身來。“有人呼救,先去救人。”


    謝行雲教徒一絲不苟,但很有距離分寸。


    雖然秦瑜年幼,謝行雲也會避開身體接觸,提溜著她的衣領子,丟到飛行法器上遠遠同行,自己則無需法器輔助,化為遁光而去。


    無涯海中情況複雜,妖獸眾多,修士往來行走也難免會碰到,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但無涯海又是個令眾多修士垂涎的藏寶盆,無論是礦產寶藏,還是妖獸內丹,都是修士修煉的必需品,為了修煉資源鋌而走險,這是常有的事。


    謝行雲平日遇上,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救上幾個。


    今日這幾位運道不錯,謝行雲恰好聽到了呼救聲,帶著小弟子來見見世麵。


    呼救的這幾位來自不同的宗門,因為目的一致,便臨時組成了一個小隊伍來無涯海上狩獵。


    謝行雲今日顧著弟子,速度緩慢,待到趕到時,這個小隊已經有修士死亡了。


    在海中攪起風雲的是一隻巨大的望潮。


    這隻望潮與秦瑜之前見過的大了太多了,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塊,竟有小島這麽大。


    這個漆黑巨大的妖獸夾雜著無邊的怒意,巨大的觸手像串冰糖葫蘆似的襲向修士的後心。


    謝行雲手拈劍訣,隨手揮去,瞬間便將這隻巨獸當空切割,巨獸重重的墮入海裏,濺起了一蓬巨大的浪花,墨藍色的血液迅速從巨獸身上散開,轉眼間浸染了這方海水。


    死裏逃生的修士聚起僅存的三人,在一片藍色血海裏哭得稀裏嘩啦。


    秦瑜趴在飛劍上有些不忍,謝行雲浮空在她身旁冷眼看著海中的死裏逃生。


    “師父。”秦瑜突然道。


    謝行雲聞聲轉過頭,依舊沒什麽表情波動。


    秦瑜笑了,露出了臉上的酒窩。“就是叫叫您。”


    謝行雲又扭過頭去。


    還在海裏漂著的幾位也收拾好了心情,取出飛行法器,來到二人下方,感激涕零的拜謝,又請教謝行雲的門派尊號,好讓長輩有個拜謝的門路。


    謝行雲是個不欲多事的主,秦瑜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插嘴,也隻是朝著幾位笑了笑。謝行雲道完“不必”後便帶著弟子自顧離開了。


    但出了海,謝行雲也不急著回去了。


    撤了遁光,親自帶著弟子慢悠悠的禦劍而行,與之前剛來此界時,蘭因的驚慌緊迫截然不同。這片海域對於謝行雲而言如同遊逛自家的菜園子一般悠閑自在。


    離得大陸遠了,嚴青霜也從劍裏出來了,也坐在兩人身旁。謝行雲隨手采了幾支瓊花異草丟給弟子捧著,秦瑜捧著花草,與嚴青霜湊在一起喁喁細語。


    嚴青霜是個極為喜愛花草的人,雖然五感尚未全失,卻也聞不到花草的味道。


    但看著花草的樣貌形容,卻能將味道用途說的一絲不差,說有些遺憾再也不能聞到這樣的好味道了之類雲雲。


    秦瑜看著這樣的師母,也有些感同身受。


    嚴青霜笑了笑,岔開了話題。故作嚴肅的說:“我之前可在劍中聽到了,現在你的辰光可是我的。我比你師父還要凶些。你要是不認真學,我可是要打你手心的。”


    秦瑜沒想到這課猝不及防的說來就來,師母絲毫不挑環境,張口就開課。連忙表決心。


    嚴青霜有備而來,像是已經思索好了。“午時前,你師父教你學武,現在還習武未免太單調了些。”嚴青霜手一招。秦瑜接過謝行雲袖中飛出了的一冊書,翻開一看,有些吃驚,竟與凡間諸字形似,但合在一起細細看,就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嚴青霜看懂了她眼中的迷茫,改了口:“那就先從識字開始,宗裏的法術都是自上古傳來的,要是看不懂就沒法修煉。……,阿瑜,上古的字不認識很正常,你學一遍就什麽都會了。不過你的雅言也不夠好,需要多練練。”


    嚴青霜指出的,就是秦瑜近段時間內亟待解決的問題。秦瑜的速成版仙語早就不夠用了,很多時候隻能當個安靜的聽不懂的旁觀者,這極大地妨礙了與人的溝通。識字也是,或許兩界同出一源,但是這麽多年的發展,早就有了比較大的差異了。


    學渣秦瑜不想當個睜眼瞎的文盲,隻得咬了咬牙,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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