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事堂出來,日頭已經偏西了,天邊掛著大片大片的晚霞,鮮豔而穠麗。


    秦瑜在外事堂吃了不少精致的小食,也不覺得饑餓,玄明真君辦完事,便準備直接回去了。


    前來辦事的弟子們三三五五的結伴禦劍,有來有往。秦瑜眼見他們瀟灑禦劍的姿態,很是向往。


    玄明真君在秦瑜眼裏,已經是從一個和善的自家長輩,變得捉摸不透。


    “外事堂我常來。”玄明真君笑著把秦瑜提上葫蘆。“在我還是弟子的時候。”


    “你知道外事堂是幹什麽的麽?”


    秦瑜搖搖頭。猜測說:“約莫是管弟子事物的?”


    “這弟子之事,不過是外事堂的冰山一角罷了。”玄明真君有些感慨。“待你入宗,第一件事就是來著這外事堂點卯,每個弟子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外事堂了。吃穿住行,補貼發放,任務貢獻……哪一項離得開這?”


    “若是弟子年歲到了……也是這外事堂送的最後一程。”


    “這些事,皆是決於樂清真人之手嗎?”秦瑜忍不住問。這麽大的權利,豈不就是個土皇帝?


    “樂清,是內定的下任宗主。”玄明真君冷不丁的就拋出一個大料。“他在外事堂的這幾年,管的還不錯。”


    玄明真君在外是個八麵玲瓏的角色,此刻卻顯得有些嚴肅冷漠。


    “宗門發展到今天,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玄明真君道。“外事堂勢大,樂清之前,弟子們和外事堂便已多生摩擦。外事堂這些年形勢霸道,樂清雖然多有彈壓,但是隻怕也管不住。”


    “如今敢伸手直接要了。”玄明真君笑了笑。“也不知這背後是多大的勢力。”


    秦瑜不禁想著玄明真君特意多留出的幾十靈玉。連元嬰真君這樣已經算高位的修士,也不能隨心所欲,也要遵循。


    玄明真君的大袖被風吹起,秦瑜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藥香從玄明真君那兒傳來。


    大概是藥修常年浸染靈藥罷。秦瑜想,又嗅了嗅,還挺好聞的。


    “我與你師父不同,他戰力出眾,在宗內是排的上名的劍仙。連外事堂這樣的跋扈,也是要敬著的。”玄明真君似乎是知道秦瑜的想法,很直接開口:“你師伯我是藥修,戰力平平,靈草丹藥等物的售賣,也都依賴於外事堂。不得不多與他們周旋。”


    “你運氣比你師伯好,也比你師父好。人啊,要懂得惜福!”玄明真君說著,不免多了幾分語重心長:“好好修你的道,什麽閑事、什麽紛爭,都少插手。在修仙界啊,爭什麽,靠什麽都是虛的,唯有這身體裏的靈力,才是你生存的依仗!”


    秦瑜也雖然不知道為何玄明真君會突然說這等推心置腹的話,但心中也不免感念。秦瑜忍了忍,不知為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師伯,晚輩有一事不明。為何您一定要我答應,在明平峰上種植藥草?”


    “這明平峰,是師父的地方,不是晚輩的。這事晚輩實在做不到。”秦瑜咬咬牙開口。“您對晚輩的好,晚輩內心感念。若此山是晚輩的,您怎麽種都無妨!但這山不是晚輩的。”


    玄明真君瞥了她一眼,開口:“種藥草不過小事,也值當打攪你師父?你答應便可以了。”


    “請恕晚輩不能答應。”秦瑜搖搖頭。“您要是執意這麽做,晚輩會告知師父,請師父定奪。”


    “你覺得你師父信我還是信你。”玄明真君嗤笑一聲。“我再與你加一成,六四如何,你平白得了六成收獲,一年便是三千靈玉的收入……”


    “晚輩不能答應。”秦瑜還是搖頭。


    “真不答應?”玄明真君朝天望了一眼,在半空收了葫蘆,秦瑜身體被懸在半空中,雖上麵有一股力拉著,但是腳下空空,下麵是一望無際的懸崖,玄明真君用靈力拎著,似笑非笑的問。


    秦瑜嚇的臉都白了。“真君,您何苦如此。不過是您與我師父商量,師父若是發了話,您種什麽都行。”


    “我問的是你。”玄明真君笑笑說。“你說了成,我就放你回去。”


    秦瑜咬了牙,閉了嘴。


    玄明真君浮在半空,好整以暇的看著師弟的傻徒弟。


    “我實在想不明白,您為何如此。”秦瑜覺得有些難受,覺得今天怕是要交待在這裏了。“我要是無緣無故的出了事,師父難道不會過問嗎?”


    “哈哈哈,你不過是個還沒入冊的弟子罷了,沒了你,師弟還可以收下一個首徒,你的天資又不出眾,憑什麽你師父會因為你與我起衝突?”玄明真君哈哈的笑。“你太高看自己了罷。”


    被半空這冷風一灌,秦瑜混沌的腦子終於有了些清醒。


    “入冊?”秦瑜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焦灼的心一下子便穩下來了。“您是在考驗我?”


    “哎呦,終於被你察覺了。”玄明真君控著靈力拎起她。“看來還沒傻到家呀。”


    “一味的隻知道硬抗,一點也不知道動動腦子。明知道我有不妥,受我一點恩惠,就貿然出口,將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玄明真君將秦瑜往上一扔,謝行雲伸手撈到她。“明平,你這弟子也不怎麽樣,腦子一點也不機靈,跟你一樣傻。”


    “她還小。”謝行雲淡淡道。


    “入了這條路,誰還管她小不小。”玄明真君嗤笑一聲,顯得有些冷漠。“你又不能隨時跟著她,收了個活不長的弟子,遲早會哭一場。”


    “收都收了,那就勞煩師兄多教教了。”謝行雲還是平平淡淡的模樣。“算是過了你這一關了麽?我要帶她去入冊了。”


    “算了算了,最後還能反應過來,看來還是有點腦子的。”玄明真君擺擺手。“秉性不算壞,不是什麽窮凶惡極之徒。算了算了,隨你去吧。”


    秦瑜平白受了一場驚嚇,有些蔫蔫的,縮成一團坐在劍上。


    “你師伯這考驗,並不難過。”謝行雲瞥了她一眼。“你做的確實不妥。”


    “我知道。”秦瑜想起來也覺得自己笨的出奇。“腦子裏全是糊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忍不住會衝動。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告知您的。”


    “你知道你師伯是幹什麽的?”謝行雲搖搖頭道。“藥修,還是個什麽藥都會煉的藥修。”


    “啊!”秦瑜一下子就明白了,玄明真君身上帶著的那股似有若無的藥香,原來是另有玄機的。


    “在這裏,你誰也不能相信。”謝行雲道。“包括我也是。你隻能相信你自己。”


    “我雖然收了你為徒,但是你能不能得到認可……”謝行雲搖搖頭,分神控製著飛劍。“雖然也不重要,但你要做好準備。”


    “我會努力讓師伯們認可的……師父,入了冊,才算是弟子嗎?”秦瑜突然問。“那之前的拜師禮算是什麽呢?”


    謝行雲轉過頭來,看著她:“入了冊的,才算師父認可的徒弟,師父隻會把自己的道傳給自己認可的徒弟。至於拜師禮,不過是做給弟子們看的虛禮罷了。”


    “你知道了,不要外傳。”謝行雲轉回頭看向天際。“收弟子,總是要慎重再慎重的。從你在凡界,被選入成為備選弟子開始,便有人注意著你們的言行舉止,不過這樣一時一刻的考察也是看不出什麽的。又怕耽誤了弟子修行,所以宗內的長輩們想了個主意,先在名義上收下合眼緣的弟子,之後再作考察決定……我昔日是入了師父門牆三年才正式入冊,你師伯更是在第十年,才被師父帶去入了冊。”


    “您為什麽不也考驗我幾年?”秦瑜卻有些認可這種方式。原來她也覺得劍宗的拜師實在兒戲,從小她看的話本,哪個不是要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才能拜得名師。劍宗倒好,收徒弟就是看一麵,比學堂收學生還少了幾道程序,結果真正的考驗在所謂的拜師後呢。這誰能想到?


    “我沒這個時間。而且……”謝行雲控製著飛劍下落。“你要是不學好,我能收拾你。”


    秦瑜有些哭笑不得,跳下飛劍,跟著謝行雲往山上走。“師父,您真好。”


    “嗬嗬。”謝行雲回應。


    山半腰有個精巧的閣樓,被樹木花草所掩映。謝行雲帶著秦瑜七拐八拐,來到閣樓前。大門緊閉著,謝行雲端端正正的向大門行了一禮,恭敬道:“老祖,明平帶弟子前來入冊。”


    “進來吧。”蒼老的聲音傳出,大門悄然開啟。


    閣樓裏被陽光照得亮堂堂的。


    白發的老者微拱了腰,背上一把也擦得依舊嶄新的劍。老者負著雙手,慢慢的下著樓梯。


    “這就是你要收的弟子?”老者瞧了一眼秦瑜。“眼明心亮,是個不錯的孩子。”


    謝行雲彎腰行禮。“弟子帶她來入冊。”


    “可。”老者看似遲緩,但速度卻不慢。幾息之間下了樓。


    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桌上,又從盒子裏取出了一本平平無奇的藍皮冊子。


    “有佩劍了嗎?”老者翻開冊子問秦瑜。


    “回老祖,還沒有。”


    “唔……”老者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劍。“那你用這個,取一滴血滴在上麵。”


    秦瑜接過劍,輕輕的在劍鋒上抹了一下。


    鮮紅的血液湧出,滴落在紙頁上。


    老者在一旁,低聲吟唱著什麽。


    血液,被紙頁吸收了去,卻化為一條金線在紙頁上的金色名姓間遊走,最終停留在一處,勾勒出了秦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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