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礦脈裏竟還有沒挖淨的靈礦。”蘇小小感慨道。


    “說不定不是沒挖淨,而是重又生了出來。”秦瑜在原地四處摸索了一番,除了剛剛摸到的這一小塊之外,一無所獲。“你不覺得,此處的靈氣濃度,太過了些嗎?”


    靈玉璀璨奪目,但是出產靈玉的靈礦卻是灰撲撲的,與頑石並無二樣。


    梅婉婉就著焰燈,慢慢的摩挲。靈礦堅硬,尋常利刃都奈何不得,但是用靈力慢慢磨著,也是能夠磨出來的。


    “這牆壁上刀兵痕跡新鮮的很,看來這裏已經有別的修士探索過了。”秦瑜摩挲了一番,對蘇小小說:“若是奔著靈玉來的,此行隻怕是會空手而歸。”


    蘇小小雖也吃了一驚,但是依然堅信自己的記憶,十年後靈晶才被發現,此時定還是完好無損的留在此山之中。


    秦瑜打量著她的堅定神色,覺著她必然是知道些什麽。


    不過這也沒什麽,秦瑜心想。每個人都是有些秘密的,反正她和蘇小小也不過是一程的友人。


    走完這一程便是要散的。


    “這裏若是尋不到,我們往深處走走。”秦瑜挑高了焰燈,喚了埋頭磨石頭的梅婉婉。


    梅婉婉正倚靠著一塊大青石磨的費力,磨了半天也才磨出了個小口。


    小口處透了光進去,綠汪汪的一團,煞是喜人。


    “你們去,我就呆在此地磨玉。”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頭也不抬的說。


    “那我們就先去轉轉,很快便回來,若有什麽事,高聲喚我。”秦瑜瞧著磨得入迷,仔細叮囑了一番後,才帶著蘇小小離開。


    “有些古怪。”兩人一走,梅婉婉便閉了眼,收了靈礦,圍著倚靠的青石打轉。“但瞧著就是普通的石頭而已。”


    她留在這裏,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塊奇怪的石頭。


    她有些預感,這石頭裏麵隻怕有東西。


    左右敲打不出什麽,她取了自己的儲物鐲子,先收了起來。


    回去找師父看看去。


    另一處秦瑜和蘇小小越走越遠,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驟然眼前一亮,秦瑜眨眨眼,有些刺眼。


    “這光不是從外麵來的。”秦瑜轉頭對蘇小小,這光有些刺眼,蘇小小躲在她的身後,還沒能適應過來。“上麵有好些發亮的石頭。”


    “太高了,很難取到。”蘇小小比劃著,有些喪氣的說:“要是我能飛就好了。”


    能飛的都是元嬰真君,哪能進得來這裏?


    “我想個辦法。”秦瑜道。修仙界能發光的石頭不少,但是這麽耀眼奪目的少見。


    頭頂的穹頂上密密麻麻的一層這樣發著光的玉石,取一兩個,回去夜間也能做個起夜的燈盞。


    適應了強烈的光線,這處高頂的石洞空空蕩蕩,壁上卻能見到一處又一處的凸起。


    地上也是如是,坑坑窪窪的地麵中央,陡然凹下去一大塊。


    “那裏有個池子。”蘇小小遮著眼,在秦瑜背後伸出頭去。


    “去看看?”那處池子裏隻有半池子的液體,液體隱隱發青,看起來頗為奇異。


    “聞起來味道不差。”蘇小小嗅了嗅,道。“隻是不知道是什麽。”


    “不打緊,取一些,回去讓師傅們看看。”秦瑜指尖輕彈,一張水幕包裹著些池中的液體,注入手中的玉瓶之中。


    玉瓶起初並無什麽異狀,但是轉眼之間,玉瓶發出哧的一聲輕響。


    炸了。


    不過液體被水囊包著,浮在空中。


    秦瑜試了又試,但凡脫了這層水膜,這液體便能夠見盛器腐蝕個幹淨。


    再試下去,自己帶來的玉盒就全要交代出去了。


    秦瑜搖了搖頭,水凝為冰包裹著,放進了儲物靈器中。


    “我先上去看看。”秦瑜視線轉向穹頂,起身一躍,踩著壁上的一處凸起借力。


    這凸起是軟的?


    秦瑜心中疑惑,腳下卻未停歇。長劍插進壁裏,做了借力的台階,很快就竄了上去。


    “我到了。”秦瑜向下揮揮手,招呼道:“你要幾個?”


    蘇小小正趴在池邊,覺得有些不對,這池壁也未免太軟了些。


    聽著秦瑜問,她想了想,報出了一個數字。“大姐、二哥還有我自己個。那我要三個!”


    這頂上的東西好拿的很,秦瑜閉了眼,靠著神識摸索著。


    “這石頭摸起來,觸手生溫,還挺舒服的。”秦瑜伸手摘了一個下來。


    手掌大小的一團,倒像一枚雞卵。


    “阿瑜,你見過軟的石頭嗎?”蘇小小拿手指戳了戳池壁,這池壁外壁烏黑,頗有金石之色,但卻能拿手指戳出一個小窩來。


    秦瑜搖搖頭,抬頭取了幾個形狀圓潤的。


    片刻之後,這個戳出來的小窩又恢複如初。


    “有趣,我也取些來。”蘇小小從身上掏出匕首,尋了一處薄壁,用力的插了下去,一插一轉,旋出了指頭大小的一塊來,舉起來與秦瑜細看。


    秦瑜剛伸出頭,這處空間就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因這不斷的晃動,頭頂的不斷有大大小小的光石墜落下來。


    池中的液體也隨著這震動,濺出池外。


    這些光石,墜落在池外的,啪得摔裂成了兩半,內裏還流出些發光的白色液體來。掉在池子裏的,倒是完好無缺。這倒又添了幾分驚奇。


    要知道但凡是被這些青碧的液體濺上的,即便是堅硬的石頭,也被腐蝕成灰。


    這光石一摔便碎,卻能抵禦這液體的侵蝕,也是讓人稱奇。


    “好厲害的東西。”蘇小小邊躲避著下墜的落石,邊關注著場中的景象。


    劇烈的晃動還在繼續。


    秦瑜吊在頂上,瞧準了地方帶著十幾枚光石平穩落地,拉著蘇小小往回趕。


    “你幹嘛還往裏麵去。”這處空間實在是晃動的厲害,蘇小小走在上麵晃動的東倒西歪的,秦瑜腳下又跑得快,她隻是稍微喘口氣,秦瑜便離了老遠了。


    “婉婉還在裏麵。”她回來拉了蘇小小,往來時的路而去。


    連續的晃動讓道路也越變越狹窄了些,有些擠壓過分厲害的地方,僅僅留出爬出的縫隙。


    “你等等,跑錯地方了呀。”蘇小小尖叫道,“回去、回去,是第二個岔口,不是第三個岔口。”


    不過提醒的聲音終究是晚了些,秦瑜跑過了正確的那個岔口,一腳邁進最深的那個岔口。


    那岔口之後,便是一處斷崖。


    秦瑜隻來得及將蘇小小甩上去,自己卻被什麽吸住似的從崖上掉了下去。


    “這山裏,怎會有如此高的絕崖?”蘇小小趴在崖邊,眼看著兜了一懷光石的秦瑜迅速的墜遠,化成了一粒光點遠去,不可置信的說。


    “梅婉婉呢,對了,梅婉婉呢。”她有些慌了手腳,從地上爬起了身,往回跑。


    秦瑜出了事,她一個人救不來,得趕緊找梅婉婉。


    她一定能有辦法。


    有道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要不是自己起了貪念,也不會冒險下來,要不是冒險,也不是到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來。


    但是人要是沒有什麽七情六欲,那還是人嗎?


    秦瑜抱著光石,成了這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唯一的光亮。飄了許久,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觸到了地麵。


    護身的靈光一閃而逝。


    這是在哪裏?


    她舉起一顆光石,照亮了身周。四麵皆是光禿的石壁,抬頭一望,是濃重到抹不開的黑色,望不見盡頭的崖壁。


    沒事沒事,今天晚上,屍體尚且都能被傳送出去呢,自己一個大活人,秘境之靈也不會忽視了她。


    她安慰著自己,強烈的震感波及到此處,也有輕微的震感。


    還是在同一座山中就好。


    她借著光,挑高了四處瞧瞧看看,猛然腳尖被一物所絆,差點沒被她踢翻出去。


    舉著光石湊過去,原來是一個闔著眼的光頭少年。


    這光頭少年眼睛緊閉,呼吸幾近於無,穿著一件袒露了右肩的白色僧衣,身上積著一層薄土。


    秦瑜向上看了看,喲,還是個好看的光頭。


    模樣俊秀的和尚舒展著眉眼,手捏著一串石珠,寶相莊嚴的模樣。


    這要是放在大武,定是能夠撐起一方旺盛香火的方丈候選。秦瑜漫無邊際的想著。


    大武佛強而道弱的原因,不就是佛寺的僧人更符合女人們的審美麽,即便是為了多看一眼順眼的和尚,女檀越們都會保持著一周一次的頻率出城上山捐香油錢。


    哪怕是道觀就在城內觸手可及的地方呢。


    可惜,這樣的人才似乎已經早登極樂了。


    秦瑜不無可惜的想,猛然反應過來,這和尚在這裏呆了多久!秘境不是有時間限製的嗎?


    悠閑觀光的心態瞬間泛起了波瀾,秦瑜原地回轉,半蹲在這和尚的身前。


    這人還活著嗎?秦瑜伸出了手指觸了觸這人的鼻息,半晌毫無動靜。她念著“失禮失禮”,兩隻手指夾起這和尚手臂上薄薄的一層肉皮,軟的!但是冰冷!


    聽說禪宗有一門功法,修煉者的新陳代謝可降到最低,甚至可以許多年不吃不喝……總之能熬上很多年不會死。


    秦瑜不知道此人是誰,但是由衷的希望這人還有一條命留著,不至於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孤寂的死去。


    不然自己很可能步上他的後塵,成為此地第二個孤寂無名的逝者啊!


    秦瑜心中叫成了土撥鼠,麵上卻還是冷靜的。


    搓了搓這人的手臂,似乎還能發熱的樣子。


    秦瑜一抬眼,差點沒驚叫出聲來。


    碧綠碧綠的眼珠子,鑲嵌在深陷的眼窩裏,無情無欲的看著她。


    她這麽一個大姑娘在這,不應該有些好奇之心嗎?


    沒了梅婉婉這個外置小喇叭,秦瑜內心再複雜,心態再崩壞,土撥鼠叫有多響亮。


    外表依舊也是麵無表情的。


    和尚的臉上也積了灰,細微的一動作就是簌簌的一層灰塵飛揚。


    秦瑜手上的光石像個小太陽似的,無聲的動作瞧著也誇張的緊。


    忙掏出手帕,認真的對那雙碧綠的眼珠子說:“法師,我不是占你便宜,隻是給你擦擦臉。”畢竟一團灰塵在眼前飛著總懷疑自己會不會吸入進去,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


    這人大約在重啟中,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連眼珠子也是一動不動的。


    秦瑜壓下心中這或許是一個很遵守清規戒律的和尚,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冒犯了他的臉和手忍不住把自己人道毀滅的無謂擔心,尖著手指給他胡亂的擦了擦。


    抹去麵上的灰塵,才發現這和尚不是個奶白和尚,即便是不知道在洞中困了有多久,這人的皮膚也是帶著些蜜色的。


    那臉清臒幹瘦,猶如青銅鑄成,仿佛還帶著鋒棱。


    秦瑜心知這臉是餓出來的,卻也為無損於他的清雋而驚歎。


    確實好看的!


    秦瑜對好看的人耐心也足了許多,即便剛剛才被這人的眼珠子嚇得一跳,也因為這張臉自然而然的忘卻了。


    “這樣說話就不會掉渣了!”秦瑜擦拭幹淨,自我介紹道:“我是誤入此地的劍宗弟子,不知法師是?”


    差點自然風化成一座肉雕的無名法師喉嚨裏發出沉悶的聲響。


    秦瑜耐心的等了許久,才聽到這人幹澀的粗糲嗓音。“我,是,玉,真。”


    昔日修仙界大陸曆史課上,師傅們尤其厭惡講述禪宗發源史。


    畢竟沒有禪宗,師傅們一句修仙界可以一直講,絲毫不用擔心細節不細節,用詞嚴謹不嚴謹的問題。


    畢竟劍宗和衍宗雖然各有偏好,但是都是穿自道修,求仙問道,追求的都是成仙之法。


    大陸上都是修仙人,整個界麵自然也都是修仙界。


    可是自從有了禪宗,自從禪宗在此界生根發芽乃至於成長為一株參天大樹。


    修仙界再也不是那個單純的修仙界了,佛修勢力在世家和大宗門外迅速擴張,靠著在底層民眾中積累出的聲望和獨特的修煉法門,吸納了不少因為天賦所限,沒被選進兩宗的弟子。這些弟子智慧出眾,卻被先天條件所限製,無法以道門入修途。禪宗隻重弟子智慧悟性,卻無所謂弟子靈根優劣的法門一出,便成了這些弟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修煉如何敢不盡心盡力,做到盡善盡美?


    於是不過兩三代的積累,佛修迅速成長為道修下的二號大勢力。而有一就有二,道修的內部也產生了分歧,各自獨立了法門。


    於是修仙界不再是修仙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諸修並存的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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