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玄沒有耽誤,將鬼彥安置好後便很快返回,卻發現正立在桃花林前,望著那片桃林的出神,清冷的目光的多了分他看不懂的情緒。


    洛秋玄上前“在這裏站著做什麽?”


    白隙爻輕輕“嗯”了聲,而後才道“這桃花林沾染了其他的東西”灼灼妖豔的桃花,看在白隙爻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猶如霧氣一般,若是他人定然的發現不了,但白隙爻作為夢境的主人,更是親手栽種的這片桃林,哪怕有一丁點的不一樣她也能知曉。


    起初她隻是以為有人誤闖了此處,加之洛秋玄倒打一耙給她的衝擊比較大,便也沒有留意,此時再看卻是見這桃林之上染了些許亡靈之氣——亡靈之氣是人的靈魂消散前那一刻遺留下來的一縷氣息,與常說的死氣並不相同,亦不會存留太長時間,往往隻是瞬間便會消失不見。


    但她的這片桃林不同,桃木幼苗是鍾道子給的,栽種的法子亦是按著鍾道子說的去做的——最初的那些澆灌這些桃花的水是摻雜了她的血液的,每一株她都用同樣含著血液的水澆灌了七七四十九天,從未間斷。


    鍾道子有言若這桃林有一日‘吃’了人,也就是說明它‘活’了。


    白隙爻一直都不明白鍾道子這話的意思,亦是有太長的時間將這話拋之腦後,都忘了它的存在。但剛剛,就在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桃林真的“活”了。


    那深埋在地下的根莖在順著自己根須的延伸而移動著,每一息都在變化著,而隨著它們的動,這桃林的陣法也在變化,每一息衍生出來的都不一樣,卻又能感知到她整個主人的到來,無論怎樣變化都會自動為她避開一條路來。


    白隙爻來回走了三次,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隻是,這片桃林是在何時沾染的人命?又是在何時變的?


    其實不用想也知曉在她進入洛秋玄心境之時有人強闖了這片桃林,不但強闖了,還在無法走出時試圖毀了這片桃林,隻有這樣才會激起桃林的反噬,也才會讓這桃林染上了人命,從而‘活’了過來。


    可若是這般的那些人又如何離開的?


    沒有人比白隙爻更了解這桃林陣的真正的威力,也沒有人知曉這桃林陣一旦被激活,若非主人允許是沒人能夠離開的。而通過那灼灼盛開的桃花白隙爻能夠知曉,入這片桃林的人有七個,喪命於此有四人,另有三人卻活著走出了這裏。


    她不知,那麽剩下的也隻有與她同在這裏、又與界碑產生共鳴的洛秋玄了,換言之,洛秋玄在她醒來之前就已經醒了,甚至是他帶她出的心境,那之後她幾次恍惚的醒來是否也是這桃林的木屋之中?


    白隙爻的眼前閃過那些紅帳燭光鋪滿的喜房,朦朧中透著熟悉的光,卻又不敢確定——主要是洛秋玄當時的反應,讓她無法相信那些感知的真,隻因他清楚的知曉現實中的洛秋玄有多恨她,又怎麽可能會那般溫柔的待她?!


    但醒了卻又不承認,反而又是那種反應,是為何?神智混亂之後的錯亂?


    洛秋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就想到的之前那些闖入者,但麵上依舊故作不知的問“是什麽?”


    “他人的氣息”


    “哦?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你我不在的時候傳入了這裏?那你還在這裏的站著?莫非是在等那些人的出來?”


    白隙爻搖頭“不是,人早就走了的,隻是汙了這片桃林心中有些不快罷了”畢竟這裏還藏著她與他的回憶,如今染了人命,便覺得玷、汙了她心中最美好的所在。


    白隙爻暗自歎息一聲,他親手為她建的院落已經毀在那太極玄天蟒冰火的攻擊之中,而這桃林如今又沾上不該有的東西,著實是……天不遂人願,亦或者是命該如此!


    白隙爻輕輕一揮衣袖,便有一層看不見的氣息向著四周湧動,猶如花雨過季,滌清了那被汙染的氣息,將那遺留的幾乎察覺不到的亡靈之氣徹底散去。


    隻是這片桃林卻無法再恢複最初。


    而洛秋玄也想到了這一點,麵色一變,當時他就不該放他們的離開!不過好在……他看了眼白隙爻,隻要人在,這些身外之物,縱使是載滿了他們的回憶,也沒那般重要,再說,誰說以後不會有更美好的回憶在了呢?!


    洛秋玄這般寬慰自己,但那眼眸中的狠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的在意,以及對那些人的嫌惡,恨不能立時便將那些人吊起來,讓其嚐盡世間極刑,方能解心中之怒。


    然那三人此時卻絲毫的沒有被人盯上的覺悟,不怕死的再次闖進了那瞞天石所化的情淵山,恰巧被在山中修煉的天降草發現,好生戲弄玩耍了一番,但因著沒有洛秋玄的命令,又怕極了洛秋玄的天降草並沒有傷及他們的性命,而是將他們倒吊在反魂樹上,日日用不盡木的火烤著,也別有一番滋味。


    白隙爻與洛秋玄感知到了它的所為,全都沒有阻攔。


    白隙爻與洛秋玄未在夢境中多耽擱,便再次出現在了地心石內,隻是此時的地心石內已經一片狼藉。


    烏壓壓的黑雲中,雷鳴閃爍,每一下都劈在那一座座聳立的建築上,就連那高聳的山頭都一切被劈下,地麵上每隔不遠便會散落在一些被雷電劈焦了的屍體,各種顫慘狀不盡相同。


    洛秋玄想要上前卻被白隙爻一把抓住,心有餘悸的望著天空中那翻滾的雷雲,聲音微顫“這是……天罰……”


    過往的一幕幕的在眼前閃過,父親的身死,洛秋玄的痛苦相逼,還有那數不盡的想要將她斬殺的鳳鳴山以及那聚集在鳳鳴山上的修道子弟,最後都化作的那凝聚在天空轟鳴不斷的雷電,聚集在洛秋玄的頭頂,以及他怒吼的那句“白隙爻”。


    此時的似乎又感受到了了那罡風撕裂肉體的痛,溫熱的血在不斷的流逝,她的亦是逐漸變得模糊,直至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白隙爻幾乎沒有考慮的就再次拉著洛秋玄入了夢境,麵色雪白,整個人都帶著餘悸與害怕。


    洛秋玄疑惑中驟然想到了鳳鳴山的那次雷劫,以及他之前在極淵之地白隙爻的那攔在他的身前不顧一切的模樣,道“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白隙爻猛地一僵,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將頭低下。


    洛秋玄眼眸微眯“做鵪鶉?你以為能在本帝麵前躲得過?本帝現在就能出去!”


    白隙爻麵色大變,猛地拉住他說了聲“不要!”然而對上洛秋玄那雙頗具壓迫性的眸子,她還是不自覺的鬆了手,卻又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再次將洛秋玄的手緊緊抓住,半響才低聲道“我曾拿你許過誓言!”


    洛秋玄看著她,不語。


    白隙爻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世人都隻鳳鳴山的讖言術冠絕古今,卻不知凡過過祖堂的鳳鳴山弟子,身上都被讖言術的加持,每一句話都是一句諾言,所以鳳鳴山弟子重諾,從不妄言,是天下皆知的品德,被世人敬仰著。卻不知若是鳳鳴山核心弟子許下諾言在加以陣法輔之,便是死誓,可引來天罰。”


    “所以,你拿我許過什麽諾言?”洛秋玄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來,但白隙爻卻不敢看他,隻低聲的道“不與人爭!但凡的我起爭奪之心或是妄想不該妄想的東西,便會引來天罰,介時我身邊的人都會遭到天道的懲罰”而他首當其衝!


    “不與人爭?是說的不與慕千雪爭吧?所以你就將本帝拱手相讓?當日在鳳鳴山上你起了這樣的爭奪的心思,妄想了不屬於你的東西,是什麽?”


    白隙爻默,然洛秋玄卻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那雙本就漆黑的眸子更加的深邃浩瀚,隻聽他依舊用那平淡的甚至是篤定語氣道“讓本帝猜猜,這誓言應該是當初你以為本帝失約,顛覆了鳳羽山之後被罰入懲戒洞時許下的吧,那時你以為本帝是個騙子,沒有如約而至,所以你就發恨的用本帝起了誓言?”


    “你說鳳鳴山讖言術冠絕古今,那作為鳳鳴山的掌門、你的師尊的鬱離子定然也深諳此術,算到了本帝的麒麟之身,以及那鳳凰麒麟之言,便讓你起誓不與慕千雪爭是嗎?自然他話也不會說滿,隻會說些似是而非話,而你在失望之餘便不管不顧的將本帝給賣了?”


    洛秋玄的語氣聲調一直都平和的不像話,說的這些仿佛都與他無關,猶如一個身在局外的看客一般,說到最後居然還輕笑出聲,隻不過這笑裏麵包含的譏諷的意味十足。


    白隙爻心虛的不敢看他,卻被後者用力了捏緊了下巴,還十分惡劣的在她的唇上狠狠的咬了一下,隻一下白隙爻就聞到了血腥味,淡淡的帶著花的芬香。


    “嗬!不敢說了?還是本帝說的不對?嗯?”他將尾音調到一個魅惑的弧度,好聽的讓白隙爻差點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而出。


    然,不待她開口,洛秋玄就又道“鳳鳴山上那場你與慕千山的婚事也是他拿這些威脅你的?既然是你身邊的人,那包不包含你的師尊和慕千雪,甚至是……柳曳華?”


    白隙爻點頭“所有與我接觸過的人不管是誰都會受到牽連,包括千雪和師……鬱離子!”


    洛秋玄捏著她的下巴,又在她的唇上咬了口,這一口雖重又疼卻以及之前的那一下狠,隻是讓那滲血的傷口又再次流出了血,近乎透明的液體帶著淡淡的清香在洛秋玄的齒間回蕩,讓他的眸色一變,又吮了一口。


    看著被他這般操作弄得呆呆愣愣的白隙爻,心生瞬間又好了起來,繼續道“所以他們不想死,便隻能你死!”


    他用指腹擦了她唇角的濕漬,眸色更加的幽深了,就連聲音都帶著別樣的魅惑“你死了誓言自然就破了,可你卻起了反抗之心,沒有乖乖認命,那些人就將你逼上了鳳凰台,那麽為何你會跳下去?明明當時你並沒有完全落敗,拚死一搏未嚐不能搏出一條生路,為何?”


    為何?因著那天罰要降,且第一個便是應在他的身上,所以她不能賭,也賭不起,便隻有犧牲自己!


    但這些白隙爻無法說出口,她深吸了一口道“死我一個,總比讓大家一起陪葬的好!”


    洛秋玄被氣笑了“你可真偉大高尚!隻可惜老天沒能收了你,所以你才會看到天劫是便反應的那般的大,再想著用自己去擋?”


    白隙爻被他嘲諷的既羞且惱,又帶著無限的委屈,有些負氣的道“那你說我該如何?!”


    洛秋玄輕嗤一聲,鬆開她的下巴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還真是蠢,這般愚蠢的事情也能做的出來!”


    那鬱離子老匹夫也真是可惡,偏心也就算了,竟然將她所有的後路都封死了——事關自己的安危,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公允?恐怕就是那些與她交好的人也會動搖。


    而當初在鳳鳴上的那些人,又有幾人與她有交情?一個不被世人所知的孤女,也就隻有陸拾叁與沈黎一才是真的護她對她。


    至於其他人,不管是鳳鳴山門下的弟子長老還是那些個前去觀禮的,怕是在鬱離子說出那天罰的真相時便都動了要取她性命的心思!


    所以她才會被步步緊逼的上了鳳凰台,最終從那裏跳了下去。


    而他……洛秋玄看著眼前的白隙爻當真是又氣又恨又是心疼不已,氣她不肯告訴她實情,讓那柳曳華陪她護她、與他並肩作戰,而他卻成了那把插在她心上的刀子,不斷的逼她傷她,更恨她當初跳的決絕,沒有至死都沒有給他一個解釋!啊呸!什麽死不死的,這個不算!


    恨她到那般絕境都沒有告訴他事情,更心疼她的傻氣,怎麽就傻到了那般地步,將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抗下,卻不說一個字!


    洛秋玄沒忍住,長臂一勾,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中“那時聚集起來的雷劫第一個攻擊便是我,所以,你是因著我才做的蠢事——從鳳凰台上跳下去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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