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中的共鳴帶著她所有的負麵情緒噴湧而至,心底的悲與痛湧上心頭,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重出體內,化作兩行清淚簌簌而落


    白隙爻已經忘記有多久不曾這般,她所有的情緒仿佛都遺落在了往生池畔,而又在這一刻被勾起,心底湧動著莫名的暴躁,那被禁錮了的思緒刹那飛散,引得曾許下的誓言在體內發出陣陣轟鳴,與此同在遠在鳳鳴山的雲海之巔,隱藏在白霧之中的岑天華住發出陣陣白芒,自上古流傳下來的讖言陣被無聲啟動,引起一片恐慌


    白隙爻身上所經受過的痛在一瞬間爆發,滑向四肢百骸,手指顫抖,那被我在手中的拓本滑落,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她終是忍受不住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


    “你可還好?”


    不知過了多久洛秋玄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身子一僵,以為他是問這些年來她過的如何,心神震動之下忘了言語,她將頭深埋,好想說自己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那些委屈和傷痛在一刹那爆發,又被她死死壓製,待得體內暴動平息,這次抬起頭來,因我沒有看到在洛秋玄開口的那一瞬那火鳳如一陣風般瞬間從拓片上消失,仿佛從未出現一般


    麵上浮紗遺落,露出絕美的容顏,肌膚通透如玉,除卻一雙微紅的眼睛看不出其他,依然是清冷的模樣,帶著拒人千裏的冰冷,隨手撿起拓本放好,穩了穩心神這才抬眸看向他,隻一眼便心神震蕩久久無法平靜,隻是麵上依然清冷,望著他的眼眸平靜無波,就那般靜靜的看著他,縱有千言萬語,在此刻也都化作了無


    洛秋玄站在她一米開外,帶著探究與漠然的目光“可需要幫忙?”說罷又解釋了一句“我看你不眠不休已經找了三天三夜了,是要尋什麽東西嗎?”


    她輕輕呢喃“幫忙?要幫什麽忙?”隻覺得無比的諷刺曾經的承諾皆化成了風,又有什麽可幫的?忙嗎?或許他真的忙,忙的不能赴約,枉顧了那數十個等待的日夜、那一腔滿腹的情義!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麵對自己時如此的平靜淡漠,也不知曉那些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如何能夠輕易的作罷,當然更無法知曉出了夢境之後他已不記得她的樣貌容顏,終究還是意不平,連帶著看他的目光中都帶了幾分怨念,卻又被她極快的壓下,緩緩搖頭,看著他嘴唇嚅動幾次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隻是道“無事”她重新取出一個浮紗帶好,不願與他獨處,丟下一句“自便”匆匆離去


    洛秋玄有些疑惑的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竟在她身上感覺到‘逃’這個字?還是……他回首伸手撿起地上的麵紗,雪白的紗巾上唯有左下角有一個‘爻’字,倒是和她身上的白衣一樣簡潔,將其收起,打開隨身攜帶的水壺喝了一口,水壺之中裝的並不是水而是他依著夢中的記憶釀製的桃花釀,入口清香回味無窮——本來這酒是有些清甜的,是她為了迎合他的口味,將酒母進一步煮食發酵又做了特別的處理,才有了如今的綿而不粘厚而清爽,隻是他自己釀的與夢中喝到的還是差了一些


    白隙爻回了二樓,看到慕千雪正在修煉,麵前放的正是那本《風吟術》,略為寬慰,知道她貪玩是貪玩了卻不是不知輕重的,隻是……心頭有些沉重,那窒悶的感覺如影隨形揮之不去,隨手拿起另一本《格物誌》看了起來,隻是翻到其中一頁看著上麵的一塊血紅的石頭有些發怔,隻見旁邊寫著一行蠅頭小字‘凡鳳凰者乃血玉之本,血玉不碎鳳體不破’,其後又有贅述鳳凰血玉乃是上古鳳凰涅槃之後鮮血所化,其內孕育著無窮的力量,有焚噬萬物之能,她想著自己的那塊血玉自那次之後便遺失在夢境之中,她走遍夢中所有地方均未找見,如今看來卻是因為她的鳳凰之體消失而碎了


    所謂尋魂夢道之術就是以‘無’對‘無’。道家經典說‘無’乃萬物之始,是混沌未開之際天地萬物的本狀;而夢之一字本就是虛幻而來,古有諺語‘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的就是將有形的東西帶到無形虛幻之中借以實現心中所求;而人的魂魄亦是無的形態,以肉眼很難察覺,有曰:借屍還魂,就是由無形借有形,將二者結合以達到借由無形之術彰顯天地大道,顯無形以有形,問虛無以成大道!


    白隙爻自小修習夢道之術,對夢的‘無’之形態甚是熟悉,隻是對於這天地遊魂之‘無’從未涉及,一時竟不知從何入手,苦思良久,嚐試著展開夢境想要吸取別人之夢,方一展開便見各種夢境紛遝而來,這是她第一次吸取他人之夢甚是慎重,每一個夢境她都小心旁觀不去觸碰,這裏麵有為雞毛蒜皮之事爭吵不休想要砍人者,也有窮困潦倒夢想發財者,亦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者……


    她一一看過,也不知看了多少,突然看到一人守在靈前嚎啕大哭,麵前不斷浮現出死者生前種種,那人哭的太過傷心,她看的有些不忍,心想在夢中還能哭成這般想來亡者與他關係非凡,於是走近了些看,卻看到棺材之中躺著一位極其清秀可人的女子,隱隱猜到他們的關係,正欲離開卻是突然看到那人旁邊有一女子正看著那男子眼中滿是悲切不舍,那女子模樣與棺材之中所躺之人十分相似,她目光一凝看著那女子:幽魂入夢?那男子此時亦是有所察覺,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把將其緊緊抱住口中重複喊著“玉娘……玉娘……”


    被喚做玉娘的女子看著他眼中悲傷之色更勝喚其“夫君!”


    手指劃過他的眉眼口鼻滿是不舍“好好活著,帶著咱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說著抱著男子一起嚎啕大哭,男子亦是哭的悲切,聲聲不舍


    她看的不忍,轉身卻被那女子喊住“等一下”她雙目一凜,回望女子,隻見此時她已離開男子懷抱站在不遠處,而男子因不見了女子苦苦尋找,這夢隱隱有欲醒之兆


    第十二章夢之所向


    “你能看到我?”她問


    玉娘點頭“這是我夫君為我織的夢,我自然能看得到你”


    “何事?”


    玉娘道“姑娘可是仙人?為何能出現在我夫君的夢中?”


    她緩緩搖頭“我不是什麽仙人,這是我的夢境”


    “你……你的夢境?”玉娘似是不敢置信得打量著四周,卻見,四周山清水秀花香鳥語好不美豔,而她的夫君已不見了蹤跡“這……這……”


    白隙爻看著她亦是有些意外“我本是拘人夢境以便自己修道之用,沒想到會將你拘來,我這就送你出去……”


    “姑娘”玉娘急忙攔住她“您是修道之人,也是我們眼中的仙人,玉娘求您幫幫我,讓我與夫君再見上一麵”說著在她麵前一跪磕頭不止“求仙人幫幫我,玉娘感激不盡……”


    “可我會的也隻是夢道之術,隻能讓你們在夢中相會,這個你不是也能做到嗎?”


    “不一樣的仙人,玉娘之所以能入得了我夫君之夢,乃是因為今日是我頭七回家拜別之日,而我夫君所看到的隻是一個影像並不是真的我,仙人,過了今日我便會進入輪回,與夫君再不能相見”玉娘泣道“求姑娘發發慈悲幫玉娘一次,就一次,玉娘還未見過自己的孩子,還不知曉他是男是女,求仙人幫幫玉娘……”


    輪回?這世間當真還有輪回嗎?上古之戰三界俱毀,三十六重天破滅,哪裏能知曉這輪回之地落於何處,那冥府是否安好?世間修道者沒了升仙一途,那羽化亦是對逝者的一種安慰,但眼前玉娘之言卻是讓白隙爻又有了新的看******回於虛無縹緲之地,是世人大多數的歸屬,既有輪回便有往生,於輪回往生之間追求那長生之術亦是有跡可循,隻是這輪回往生之處又在何地?


    修道一途壽命最多不過千餘載,極少能過千五之數,更遑論長生?如今正邪兩道能夠和睦不過是因著數百年前有大能者預言,有人能得長生之術,重鑄三十六重天,世間修道者這才罷手、翹首以盼,深怕在摩擦廝殺中累及那能鑄天者,錯失了長生之道、悔恨終生,就連鳳鳴山也在百萬禁製中設了讖言陣,等待著那預言之人的到來。


    白隙爻看著玉娘有些許的遲疑,畢竟有慕千雪的前車之鑒在,她不敢輕易點頭,玉娘又求了幾次哭成淚人一般,她終是不忍,點頭答應


    謝秀才是清河縣有名的秀才,不但能識文斷字更是人品極佳,憑借自己的學識和才能年紀輕輕就已是清河縣衙某得師爺一職,更是在去年年初娶得嬌妻一位,本是年華正好春風得意之時,誰想他這嬌妻玉娘竟是個短命的,不過一年多時光便在生子時暴血而亡,謝秀才是抱著剛出生的小兒哭昏了一回又一回,這日好不容易等到玉娘入夢卻不曾想話未說上兩句,他一著急便從夢中醒來,再想入夢卻是不易,隻得抱著新生小兒放聲痛哭,正在他哭的不能自已之時麵前景色突然一變,來到了一個仙境般的地方,驚詫莫名之時麵前出現一位嬌俏的女子正含淚看著他,他疾步向前差點被花木絆倒卻是不顧,一把抱住那女子欣喜的喊著“玉娘,玉娘……”


    玉娘眼淚嘩嘩而落泣不成聲哽咽道“是我是我……”看著他懷中睡得恬靜的孩子“這就是咱們的孩子嗎?”說著雙手顫抖竟不敢觸碰


    “是……你抱抱他……”他小心的將孩子遞出,她亦接的小心翼翼,看著孩子沉睡的容顏輕輕晃了晃有些欣喜“是男孩?取名字了嗎?”


    他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不敢移目,生怕一眨眼心心念念的人兒又消失不見,聽到她問麵上有些慚愧,微微低頭“還……還沒來得及……”這些日子他隻顧傷心難過哪裏還顧得上給孩子取名字的事


    玉娘抱著孩子左右看看卻並未見到之前她懇求的仙人,不免有些黯然“咱們這是在仙人的夢中,不如就給他取名叫夢生吧”


    “好好”謝秀才滿口應答“你說叫什麽就叫什麽”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你……你說這是仙人的夢中?玉娘你……你……”


    “夫君,玉娘已經死了,你現在所見不過是玉娘的魂魄”玉娘有些淒然,但還是將之前的一切如實相告


    謝秀才聽的一愣一愣的“世上竟有這等事,那……”他看著玉娘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我們就求仙人在她夢中過一輩子好不好?這樣我們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玉娘搖頭“仙人說最多兩個時辰,不然你和孩子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成孤魂野鬼……”


    兩個時辰是白隙爻最有保障的時間,時間久了她不知這首次被她拘來的魂魄會如何,隻是謝秀才卻是不管“孤魂野鬼就孤魂野鬼,隻要咱們一家人能在一起,縱使是做孤魂野鬼我也願意”


    “不行!”玉娘斷然拒絕“你以後的日子還長怎可就此輕生?再說夢生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他還未……還未……”玉娘一急話都說不全了,眼淚簌簌而落,謝秀才抱著她連忙安慰……


    白隙爻看著他們一家緩步而行,心情沉重,她也是剛出生母親便去世了,父親又因她是鳳凰之體早早將她送到鬱離子門下,說起來她還未曾見過他們;白隙爻想如果當初母親沒死、她沒得鳳凰之體也會如謝夢生一般有一對恩愛且疼惜自己的父母吧,可惜這世上本就沒有如果,不過謝夢生還是比她幸運的,畢竟他還有個可以依靠的父親,而自己的父親還不知在哪裏,又何時才能相見?


    兩個時辰轉瞬而逝,玉娘與謝秀才終是要告別的,她又再次拘來他人的夢,仔細觀摩查看,卻再無如謝秀才那般癡情玉娘那般執著之人,高官厚祿美人在懷、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比比皆是,就連那帝王之尊所想所思也不過是些君臣間的勾心鬥角與各方勢力的製衡之道,亦或是亦是一統天下的美夢


    功名利祿一生,繁華褪盡,留下的又是什麽?


    第十三章誰在強求


    白隙爻自小修道,清靜無為,再加上鬱離子對她防備極深倒也不曾與人過多的接觸,這些年來更是不曾拘過他人入夢,不知人心複雜世間險惡,因而乍看這些人的夢不解之餘常常思索便要費上些許時間,再加上要修煉尋魂問道之術因而這一夢要比往常都要長些,卻不知閱覽閣中慕千雪看著正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急的的團團轉,一遍一遍的喚著她,隻是她被勾起傷心事又對尋魂夢道之術隱隱有所感悟一時竟未有所覺,直到冷寧翔與洛秋玄兩人差點傷到她,慕千雪著急撲到她身上替她擋了


    夢中她手腳不能動以為是夢魘這才悠悠醒來,入目所見是慕千雪護著她,洛秋玄護著慕千雪,驚慌之下她本能的抱起慕千雪瞬間移到角落,看到慕千雪哭紅的眼睛和背後的血痕目光一冷,怒哼之中衣袖輕揮指尖微動在冷寧翔與洛秋玄中間隔出一道光牆,二人未來的及收手皆被自己的術法反彈所傷,她看著滿目的狼藉,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一掃,無端的多出一股威嚴


    “你們要打走遠些,下次若敢再傷了千雪我定不輕饒!”她的目光冷冷,聲音更是寒徹刺骨


    “千雪……”冷寧翔見慕千雪受傷,心中一急想上前查看慕千雪的傷勢卻不想自己的傷勢更重,剛動一下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嘴角有鮮血流出,顯是受了不小的內傷,而此時洛秋玄亦是捂著自己的胸口不敢妄動,看著她的目光沉沉


    白隙爻不理他們,轉而看向慕千雪背後的傷仔細查看,見隻是破了點皮並無大礙,麵色稍緩,卻也是冰冷至極


    慕千雪見她動怒的樣子有些害怕,低低的喊了句“師姐”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先護好自己!”語氣嚴厲中帶著心疼與責怪“他們傷不到我”夢道之術開啟,鍾道子在她身上布下的陣法就會自動開啟,除非修為布陣高於鍾道子者,否則無人能夠傷的了她,這是她臨下山時鍾道子送她的禮物。


    慕千雪也知曉一般人無法傷的了她,可遇見之後還是本能想要護著她,就如白隙爻對她一般。慕千雪討好般的牽動嘴角點頭“師姐,我知曉了,可是他們……”


    “不管他們如何都不能傷你!”她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不是的師姐”慕千雪有些著急,指著洛秋玄道“他……他是麒麟之身?”


    白隙爻冷靜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氣息紊亂,“不可能”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她猛地抬頭看著洛秋玄久久不能言


    慕千雪拉著她的手,麵上滿是欣喜“真的,師姐,洛秋玄就是麒麟之身,與我有著天定的姻緣……”這最後一句聲音不自覺的帶了幾分羞澀之意,話語之中滿是驚喜歡快小


    白隙爻看著洛秋玄破碎的衣物隱約透出來的火紅紋身,她失了分寸,上前扒開洛秋玄胸前衣物,看著他胸前赫然趴著一隻火紅的麒麟,滿是悲切,原來一切早有注定,原來鬱離子對她的防備不是沒有道理!


    她退了一步“你果真……”果真是麒麟之身,那她……她垂了眼眸,想到了他當年的失約,想到了那句‘麒麟者非鳳凰不娶,非摯愛不能顯’,更想到了他如夢境之初的不願,原來他從未對她動過心,原來是她奢求了,心中酸脹滿是苦澀。


    在這一瞬她平靜多年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浮紗之下那張絕世的容顏一寸寸皸裂,再不複之前的冷靜淡漠,巨浪翻滾衝刷著她每一寸肌膚,使得她渾身上下都彌漫其一股悲涼之意,隻是這股悲涼還未散開便被一聲嘹亮的鳳鳴打斷,青羽破體而出,展翅翩飛繞著洛秋玄歡快的轉了一圈又鑽回慕千雪的體內,這叫鳳鳴求偶,她認定了洛秋玄!


    白隙爻整個人如墜冰窟,她下意識的想逃卻被洛秋玄一把抓住了手腕,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洛兒……”這一聲似是篤定又似試探,平述出口,她心中訝然,還未開口便見慕千雪目光堅定的看向冷寧翔“你知我是鳳凰之體,今生非麒麟不嫁,如今我已經認了洛秋玄,你不許再對我有妄想!”


    冷寧翔麵色慘白的踉蹌著退了一步,她則慌亂的掙脫洛秋玄的手掌轉身退後,也不知是何心態,竟然脫口而出“你認錯人了!”語落心底一片荒涼,身上更是多了一股生人莫近的冷然。隻是轉過身的她並未看到洛秋玄眼底的失落與茫然


    冷寧翔他們進入閱覽閣如今已有三月有餘,剛進來時他們各自尋找自己需要的心法秘籍,慕千雪得了《風吟術》,而他也得了自己想要的《五行秘術》,前期的修煉總是興致盎然的,隻是越到後麵越是晦澀難懂,慕千雪隻是堅持了一個多月就不行了,圍著白隙爻轉了幾天都喚不醒她,便在各個書架徘徊,偶爾看到白隙爻做了標記的書籍一邊皺著鼻子嘟囔著一邊翻看著,最後實在無聊也就對著白隙爻閉目打坐的容顏發呆,有時也會動手扯扯她的秀發,捏捏她的鼻子,然後抱怨著白隙爻什麽時候醒來。


    冷寧翔在一旁看的有趣,也就停了修煉,他知曉之前他有些嚇到她了,她對他總是小心翼翼的同時帶著防備!偶爾的幾句話也是在洛秋玄在的時候說的,之後或許是慕千雪確實是無聊的夠了,洛秋玄也不知躲在哪裏,見他又無越軌之事竟也來找他說上幾句話,從最開始問他什麽功法秘籍的所在,到冷軒院的趣聞秘聞,再到他的身份傳聞,她每次問的時候總是歪著頭很是認真,如好奇寶寶,會問“師傅真的有個師兄叫玉石子嗎?他真的被關在窮雲山閉門思過嗎?那他會不會無聊?會不會有人給他送飯……”然後悵然的說“師姐以前被罰的時候師傅就不許我們給她送飯,也不許我們理她,師傅總是對師姐太過嚴厲……”


    又有“你們冷家就剩你一個你會孤單嗎?有人陪你玩嗎?我師姐從小就是對我很好很好的,可惜她總是忙著修煉,都沒太多時間陪我……”


    她總是一邊問著一邊說著自己的,最後她問完了也將自己從小到大的時說了一邊,多數都是有白隙爻的,他聽著有些羨慕,如果能將白隙爻換成自己該多好,他定會比白隙爻對她更好!他看著她嘴角含笑,她說的眉飛色舞眼中根本沒他,心中黯然


    他能看的出來她對他並非討厭,可他們之間始終有一個洛秋玄……他有些懊惱,如果這次能夠忍住……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這個世上也有一個詞叫做情不自禁。


    是她太美了……她眉飛色舞的說著鳳鳴山上的種種,他忍不住上前將她吻住品嚐著她的美好,她在一愣之際開始掙紮,隻是他哪裏容她輕易逃脫,他的吻更激烈更瘋狂,可他忘了這裏不止有他們還有另外兩個人


    “放開她!”


    洛秋玄總是不合時宜的出現,他一怔被她掙脫,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在第一時間向洛秋玄解釋,又將頭埋在自己膝間痛哭不止,心中一痛既嫉妒又懊悔,他想道歉,卻被洛秋玄攔住,心中著急便與洛秋玄動了手,本想速戰速決卻和洛秋玄鬥了個旗鼓相當,越打越是急切竟不知何時動了殺機,更不曾想竟然還傷了她


    冷寧翔落寞的離去。


    第十四章癡妄


    慕千雪拉著白隙爻“師姐”見她麵色平靜,眸色清冷,渾身上下似是被一股無形的氣息纏繞,即冷且冰,更有一股淡淡的哀怨悲傷纏繞其中,慕千雪有些害怕和疑惑,但又羞澀中帶著喜悅“你不為我開心嗎?”


    她是應該開心的,可不知為何竟開心不起來,看著離去的冷寧翔強自扯出一抹笑來“我對夢道之術有了新的感悟,怕是要閉長關,照顧好自己!”


    慕千雪點頭還要再說些什麽,她卻不願再聽,腳步輕移轉瞬間已不知所蹤


    慕千雪看著白隙爻離開心底有些失落,轉眸看到一旁的洛秋玄便又滿是欣喜的過去扶他,卻不妨被他一把推開


    “你不是她……不是她……可她又在哪裏?在哪裏……”他失魂落魄的將她推開,低吼著猶如迷失的困獸,眸光遊離之時卻又不自覺的掃向白隙爻之前所在的地方,那裏除了一些散落的書籍典法別無他物,他也不知曉自己的這一舉是何意,隻覺得萬念俱灰之中還有一絲牽繞,若隱若現讓人難以分辨


    慕千雪看著他呆若木雞,不是她?她不是誰?隻是她看著他竟能感受他滿心的悲傷,心疼不已!


    這一動四人皆傷,自然也是瞞不過玉虛子,他看著四人冷哼一聲,簡直是將這閱覽閣當做了市井之地,不懂珍惜!他衣袖輕揮猶如清風拂麵卷著散落的書籍與書架放回原地,書架轉動將四人隔開“從今日起,你們四人非至期滿不能相見,好自為之!”說完他看向洛秋玄的方向,火麒麟……還好他沒將其釋放出來,若不然遭殃的可是他這閱覽閣,隻是……他看向白隙爻所在的方向,目光有些異樣


    白隙爻背靠著書架,閉目良久緩緩睜開,看著自己四周的書架,何為夢?何為醒?若是夢非夢,醒非醒,夢境便是現實現實便是夢境又當如何?她的眼前出現一片虛無,若是她夢中的一切就是真實的,可以衍生出一個不同的世界讓人在其中嬉笑怒罵,沒有生老病死離別痛苦豈不是更好?她看著眼前的虛無,想著自己過往種種,師傅的責難,師叔的憐惜,千雪的依賴還有慕家夫婦的防備,然後又想到鳳羽山的一切,雖事非她所願,可事情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般的關係。


    而這夢境或許這是上天的恩賜,補償她的,可……她想著之後的種種,深吸一口氣,手指輕劃,這片虛無分做兩半,她走入其中,想到之前所遇那烏雲之夢,又想到之前玉娘與謝秀才的至死不渝,自己看過的世間百態,指尖輕彈一塊巨石立於眼前,人無妄念便可平安喜樂,人無癡念便無煩惱憂愁,至此以癡妄之界拘世間虛妄之魂,築夢之境,問千魂,渡萬魄,成夢之一道,即:吾夢非夢,吾醒非醒!


    手指輕點癡妄界三個大字躍然石上,其字大氣磅礴,猶如駿馬騰空蛟龍飛天,包藏天地靈氣、乾坤之勢!


    寫罷她看著左右的虛無,天地初開有混沌之氣,上可為天下可成地,而自己這虛妄之界如何能開辟出一方天地?她想了許久不得知,終於放棄,專心去修煉她的尋魂夢道之術


    她不知與她有一櫃之隔的洛秋玄此時正失魂落魄的飲著他那桃花釀,偶爾咳嗽幾聲他也不管不顧,他尋了三年癡癡念了三年,也被人罵了三年嘲笑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卻不是她,她在哪裏?難道就是因為他的失約,此生便不能再見嗎!可他當初並不曾失約隻是沒有找到她口中的寒千石,沒有見到等在寒千石上的她!


    他一口一口的喝著壺中酒,直到一滴不剩,將酒壺隨意丟棄,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悲痛猶如困獸做垂死掙紮,其他幾人皆可聞,唯白隙爻沉浸了夢境之中立於巨石之前,手指飛舞正在書寫癡妄界三字,嘯聲停,指尖終


    他起身不停的翻閱著櫃中藏書,幾近瘋狂。


    時日漸遠,每個人除了修煉仿佛都多了些心事,洛秋玄將自己所見之術瘋狂修煉,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是麒麟之身的原因,修煉甚快一些術法一看便懂一練便會,短短半年的時間他所修煉的術法種類繁多達七八種,最少能練至第五層,乃是不世之材,隻可惜……玉虛子看著他微微歎息,所學種類太雜且亂,不能融會貫通,終成不了大器,而相比之下慕千雪與冷寧翔卻是不同,慕千雪的風吟術已練至第六層,再加上白隙爻為她挑的其他功法相助她的鳳舞九天之術隱隱有了突破第四層的趨勢,而冷寧翔的五行之術也已有所成,隻有白隙爻的尋魂夢道之術他不知修煉如何,眼看一年之期越來越近,他隱隱有些擔心她能不能修成


    鳳鳴山早在讖言陣被啟動的那一刻便派人來接她與慕千雪回山,若非他一力阻攔恐怕一年之期不過隻是半月時光


    這一日臘月初八,是世人祭祖祈願之日,家家已在前一晚將穀中的稻子、紅棗、蓮子、桂圓等物放置鍋中慢慢熬製等在清晨飲用。而冷軒院也是在這一日開始休學,學院中的弟子早已收拾好行囊回家團聚,有不願回者學院也給煮製了粥飯,人人自喜相互祝願。


    這一日距離一年之期還有十天,慕千雪早早地停止了修煉,想著去年的臘八還是洛秋玄在學院的過的一個節日,那日她端著盛好的臘八粥遞與他說“你是新來的,快嚐嚐咱們學院的臘八粥可是一絕呢”他似是無所謂,喝了一口緩緩點頭“還不錯”,她欣喜的看著他脫口而出“真的?”隻這一句就出賣了她也是第一次在學院過臘八節,她臉色微紅


    他問她為何過節不回家,她低頭看著麵前的臘八粥喝了一口笑道“等我師姐啊,她醒了我們就回去”


    “好像就沒見她醒過”他喝著粥說的隨意


    “嗯,我師姐修煉的功法有些特別,不過她人很好”慕千雪笑著,看著他喝完的粥碗“要不要再來一碗”


    他搖頭,言語之間帶著些許的疏離“謝謝,一碗就夠了”


    她咋舌,一個男子居然吃那麽少,她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自己碗中已經見底的粥,本來還想再來一碗的,這時秦寶妹端著一碗粥遞與她“怕你吃不飽,給你的”她尷尬的看著他,他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你慢慢吃,我先回乙軒堂”


    慕千雪想她大約在初見時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吧,畢竟他是麒麟之身,她會喜歡他一點都不奇怪,她這樣想著心底有絲甜蜜,隻是這甜蜜延續的時間並不久就又想起那日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和那悲痛至極的嘯聲,他到底經曆了什麽?還有他的那句“你不是她”是什麽意思,她想知曉,如著了魔一般


    這一日玉虛子沒有將門打開,卻給他們每人送了一碗臘八粥,她便喝邊想不知洛秋玄有沒有想到她,心中蕩起陣陣漣漪,隻是這一日除了她之外沒有人動那碗粥,白隙爻還在夢中不知時日,冷寧翔也在修煉,而洛秋玄卻是再次站在了之前被白隙爻放回的拓本之前,火紅色的封麵,內裏空白一片,他抓著微微用力,拓本便在他手中慢慢變成一塊似血的璞玉,玉在他指尖扭動似是要逃,被他牢牢的握在掌心,腦中不期然想到白隙爻微紅的眼睛,手指便有些用力,那玉發出嗞的一聲便不再掙紮,洛秋玄看著掌心的玉冷聲問“你之前讓她看了什麽?”


    第十五章哪裏錯了


    媿玉發出嚶的一聲,似是有些害怕,洛秋玄冷冷一笑“不說我便破了你的本體,看你還敢不敢迷惑世人”


    媿玉立馬在他掌心跳動,發出猶如嬰兒般的聲音“解惑……解惑……鳳鳴山解惑……”


    洛秋玄一怔“你是要我上鳳鳴山?莫不是連我也敢誆?”


    “不敢……不敢……”媿玉在他掌心抖動,然後掀起一角,似是它的手掌一般,指向一本破舊的書籍“那裏……那裏……”


    媿玉本為鬼可窺探人心,衍生出形體,迷惑世人;為魂則補精魄,尋輪回之道,推演萬物,窺其根本;又因它本性為鬼,所言之語多為鬼話不可信,縱使它真能窺伺天道,通古博今所言之語也是十句裏麵九句為假,縱使那一句的真也不知幾字真幾字假,所謂鬼話連篇說的便是它。


    洛秋玄知它本性狡詐,可也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看了一眼,隻一眼便有些癡迷


    “天地初開,孕有萬物,產鳳凰於丹鳳山,其狀如雞,五彩而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古戰,隕於鳳羽之山,化之五形:赤者鳳,青者鸞,黃者鵷鶵,紫者鸑鷟,白者鴻鵠。然,天造萬物非一不可得,況人乎?夫唯慕氏,翔於九天,配與麒麟,委之於地,遂鳳麟之姻乃天地婚配,餘者不可求!……然吾觀天地輪回始覺,天地不可違,麒麟非摯愛不能顯,鳳者非一不可得,生而為凰,可與鸞同,於飛九天!”這一段話在此書中隻占極小的一部分,卻被他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腦中隻反複存在著一個念頭“慕千雪是青鸞,她是火鳳,她們可以同生,並不是如世人所想那般世間隻有一個鳳凰之身,與鸞同……與鸞同……”他握緊了手中書券,腦中閃現出白隙爻的容顏,繼而又搖頭,且不說她已否認,單說鳳凰破體翱翔九天引得百鳥朝鳳共鳴是每個成年的鳳凰之身必須要經曆的,她年歲比慕千雪大,鳳凰破體之日應早於慕千雪兩年,他打聽過近幾年來除了慕千雪並未聽聞其他人有鳳凰之體,更不曾聽聞鳳凰破體時的鳴叫聲,到底是哪裏錯了?


    媿玉想在他分神之際逃離,掙紮半天也無法撼動半分,不免有些泄氣,卻又心有不甘的渾身顫抖,發出嚶嚶之聲,叫囂著“放手,放手……放了吾……”


    洛秋玄這才回神,看了它一眼“你若能告訴我另一個鳳凰之身在哪裏,我就放你自由”


    媿玉身上紅芒流過,似在思考,但在一瞬之後又不斷掙紮“吾乃天地之魂,你休得無禮……小心,吾得天命劈……”了你,劈字還未說完就覺周身一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嚇得一哆嗦,直直的將後麵兩個字給吞了下去,繼而改口道“就在這裏,就在這裏……”奶聲奶氣之中滿是慌亂“上仙莫要生氣……”


    洛秋玄目光冷冽的看著它,媿玉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玉上浮光掠過“這世間隻一個鳳凰,哪裏來的另一個……”


    洛秋玄冷冷一笑“那你之前要去鳳鳴山解惑是何意?”


    媿玉不甘示弱的提高了聲音“你心中有疑惑隻鳳鳴山可解,與你問的問題不衝突”


    不衝突?可他隻想知曉另一個擁有鳳凰之身的人是誰,知曉她在何處,又如何不衝突?倘若這世間隻有慕千雪擁有鳳凰之身……洛秋玄心中一跳,不知為何竟隱隱有些排斥,腦中所想卻是另一個人的身影


    媿玉渾身上下被那一抹無形之力束縛,不敢有絲毫的異心,卻又似是能窺得他心中所想,玉體之上滑過一抹流光,似人的目光閃爍。


    一年之期轉瞬即逝,當閱覽閣的大門打開,慕千雪三人魚貫而出,隻不見白隙爻的身影,慕千雪看到洛秋玄有些欣喜,剛欲開口卻未見白隙爻不免有些疑惑“我師姐呢?”


    “她還需要些時日方能出關”玉虛子看著她麵色有些不善,顯然是不喜她之前在閱覽閣的所作所為


    慕千雪一時諾諾


    玉虛子卻不理她轉而向冷寧翔欣慰的點點頭“不錯,五行秘術修煉到第五層,易天訣已進入第六層中期巔峰,不出半年便可突破至後期”


    冷寧翔得他誇讚剛要開口卻見他將目光轉到了洛秋玄身上,似要說什麽,最終卻又沉默


    洛秋玄上前一步,交出媿玉“幸不辱命”


    玉虛子接過媿玉,看著他的目光晦暗不明“雖然一年之期已滿,但若你無事不妨在我這閱覽閣再多呆一些時日”


    洛秋玄因得了媿玉的提醒,滿心全是去鳳鳴山解惑,哪裏能靜下心來修來,更不曾細想玉虛子的話中的深意,感激的一拜“多謝前輩厚愛!隻是晚輩心中還有疑惑未解需暫時離開冷軒院,還請前輩見諒”


    玉虛子頓了一下,微微頷首他轉身大步而去,慕千雪想要叫住他,卻礙於玉虛子在前不敢造次


    玉虛子看著她有幾分不耐,揮揮手“你也去吧,慕家堡與鳳鳴山的人都等你”他說的是你而非你們,自然是沒有將白隙爻算在內,又哪裏知曉鬱離子急要她們回去,主要是讖言陣被啟動他要將白隙爻牢牢的的控製在手中,然而在玉虛子的眼中若非鍾道子親自前來要人,其餘之人都可置之不理,當然以鬱離子的謹慎也不可能強行要人


    慕千雪聽到前一句“你也去吧”心中一喜剛要去追洛秋玄,卻又聽到他的後一句立馬焉了,神情鬱鬱隻“哦”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冷寧翔看著她欲言又止,玉虛子冷冷哼了一聲“兒女情長,差點把我這閱覽閣都給拆了!”


    “翔兒不敢”冷寧翔恭敬道“翔兒知錯了,請玉虛爺爺懲罰!”


    “去見見你玉山爺爺吧,一個鳳凰之身還不值得你如此!”說完又看了眼洛秋玄的去的方向,衣袖輕甩已不見了蹤影


    冷寧翔一震,還是對著他之前所在的地方躬身行了一禮這才抬步緩緩朝易天峰走去,隻是這一路又讓他想起初見慕千雪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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