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韻堂院中大榻上搭起一個竹製的棚子,天空飄揚的雪花落下,厚厚的積了一層。綠竹、飄雪、琴音,還有叮咚作響的溪水。


    薑玠玉手撥弄琴弦,重複的彈著一首曲子,悠揚婉轉。吉光低著頭,專注的刻著符篆,邊上已經有三枚刻好的符篆了,筆畫細膩,靈紋流暢,靈力充沛。手腕下壓,刻刀壓著細細的線繞好一圈,又一枚符篆完成了。


    琴弦的尾音蕩悠悠的傳開,聽得心兒晃悠悠的,鬆快極了。


    “給我看看。”


    “好!”吉光抱起四枚符篆,走到薑玠旁邊坐下,獻寶一樣捧起那幾枚符篆,“是黃階上品的亂心符哦!”


    “嗯,不錯,比上次有進步,繼續加油!”


    “師兄,我做得好有沒有獎勵啊。之前在家時,我妹妹每次有進步我都會獎勵她的。”


    “你想要什麽?”


    “都可以的,吃的呀、靈木啊、好看的小玩意啊,看師兄你怎麽選?”


    “嗬嗬,那我得好好想想,選得不好我的師妹可要不高興了!”


    “我沒那麽小氣的,隻要師兄選的我都喜歡。”吉光笑嘻嘻的收起這四枚符篆,起身打算回去繼續刻。


    “嘻”一道淺黃弧線朝她劃來,在她麵前停下,原來時一隻淺黃的紙鶴。


    薑玠一個掌風下去,打碎附著的結界:“打開看看,這是自知樓的請戰符,今天剛好是一月之期。”


    吉光打開看了看:“是誰呢,這麽迫不及待的,不過我喜歡。雙月鋒,韓月白,凝華中期,”她捏著紙仰頭想了想,“師兄,我想接下來,正好可以驗證一下,自己實力到底進步了多少。”


    “可以,你寫上日期,這次比試就算同意了。”


    “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吧!”


    “這麽急?”


    “當然了,我都等急了。這個韓師姐可是在我瞌睡時送枕頭啊,不錯不錯!”吉光邊點頭邊寫字,把紙鶴折好,淺黃的紙鶴晃悠悠的飛起,消失在兩人視線裏。


    吉光從儲物戒中取出灰白刀鞘的刀,“唰”寒氣肆氣,雪白的絹帛裹著它慘白的刀刃上下擦著:“明天你又要上場了!”


    呐喊喧天,吉光坐在擂台邊上,看著上麵一片片的座位,黑壓壓的人群包圍著這個不大的擂台,她與對麵那位淺藍仙衣女子像兩隻被戳了觸角的蟋蟀,被人圍觀,下賭注。吉光冷著張臉,麵無表情,這種被一群人打量的感覺,真是不舒服。拔刀,卷著絹布仔細擦著,口中念叨:“小寶貝,興奮嗎?我們要速戰速決哦!”


    “殿下,你說陸師妹第一次上擂台,怕不怕?”


    “雙月峰的韓月白進階凝華階有三年了吧,基本深厚呢!”


    “陸師妹這次能贏嗎,會不會輸得哭了啊!”


    薑玠側頭看他,烏黑深邃的眼眸含著殺意。


    “。。。。”魏瀾閉上嘴巴,端端正正的坐直,“陸師妹一定能贏的,我來給牧師妹加油”他不停揮著拳頭,高聲大喊“陸吉光加油,牧吉光必勝!”


    “陸吉光加油,牧吉光必勝!”


    “陸吉光加油,牧吉光必勝!”


    周圍都是給韓月白加油的聲音,連加油話都是一樣的,整整齊齊,他這呐喊聲頓時顯得尤其突兀了。周圍人紛紛看過去,看到薑玠和魏瀾後,喧鬧的空氣出現凝滯,整個觀眾席仿佛清空了,隻留下魏瀾囂張的呐喊聲。


    “陸吉光加油,陸吉光必勝!”靈力加持,整個空間都是他的聲音,真是響亮極了。


    結界裏的吉光都能聽著魏瀾的呐喊聲,往他那望了望,看他一個人在人群中特別起勁,眨了眨眼,心頭一堆的話在滾動著,偏偏找不出一個能形容這位師兄的詞。魏芒隻是有點不知所謂,他的兄長,唉,一個言語都無法形容奇人。


    觀眾席前列,眾人中間是一位身穿淺藍仙衣的年輕公子,與韓月白有幾分相像。他也望向魏瀾處,好看的眉頭蹙起:“那是殿下和魏師兄嗎?”


    “是啊!”旁邊弟子應和。


    殿下怎麽也來了,陸吉光這個師妹這麽值得殿下重視嗎?如果小妹真的擊殺陸吉光,殿下會不會記恨他們兄妹兩人,他們處境已經艱難了。男子不禁搖搖頭,哎,早知道不要應下郡主了。小妹啊小妹,你一定要悠著點啊,適當放放水,陸吉光入門時還隻是練氣階啊。韓月白兄長隻能在心底暗暗祈禱。


    此時,擂台一側的鼓手開始打鼓,“梆梆梆”喧鬧的鼓聲填滿整個場地,點燃眾人的沸血,令人激昂。高台上的裁判就位,“修士就位,敬禮,禮畢!”激烈的鼓聲停止,看場的觀眾們也停止呐喊。


    擂台兩人同時後退,擺出起手式,屏住呼吸,鴉雀無聲,他們都在等待。


    “梆梆梆”鼓聲大起,點燃了擂台上兩位年輕修士的熱血。“唰”兩人同時離地,空中隻可見刀劍相交的模糊影子,火花四濺。兩人都在高速移動。觀眾們隻能看到一淺藍一灰藍的影子,在空中不停碰撞、分離,擂台打得火熱,觀眾們的歡呼聲更大了。


    吉光感覺煩悶,這場比試給她的觀感就是枯燥。隻對打一下就分開,蜻蜓點水一樣,有沒點勁啊,這位雙月峰的師姐能再膽小點嗎!


    她加大靈力輸出,霜刃增大,步伐同時加快,刀走弧線,整個擂台都布滿她的霜刃,淺藍影子四處躲避,還不時捏碎一塊符篆,化成一塊光盾為她擋下一擊。


    吉光直覺告訴她,不對勁。這韓月白看似身法錯亂,但捏破符篆的位置似乎有所規律。


    原本吉光是覺得這位師姐總愛靠外物抵擋她的攻擊,虛有其表,沒有真材實料。但她一直麵色從容,沒有半分挫敗的樣子,一定有所依仗。吉光臉上的汗珠悄悄滑落,滴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淺淺的印子。


    體內筋脈一直高速流轉,筋脈撐裂的痛意一直敲擊腦髓,此時她靈府開始出現小漩渦,靈力也在筋脈中洶湧的高速流轉。


    韓月白開始出現疲意,對手一直持續的高強度攻擊,她已經靈力消耗過多,快要撐不住了。恨恨的瞪了吉光一眼,她匆忙捏碎最後一道符篆。


    “轟”一道巨大灰黑的影子籠罩住吉光,“喀喇喀喇”地上符篆燒焦的灰燼連起灰色的線,紛紛編製成鎖鏈把吉光綁住,使她動彈不得。陰影好似能屏蔽靈識,她身體無法動彈,雙眼也無法看到,全身束縛,壓抑得像在海底漩渦裏,瘋了也逃不出去。


    “梆梆梆”鼓聲一陣大過一陣,觀眾席上都在為韓月白歡呼,韓月白挺直身板,輕揚下巴,好像她就要贏了。


    “殿下,陸師妹這是要輸了?韓氏擅長陣法之道,與他們相戰,最忌拉鋸了,陸師妹這是大意了呀!”


    “未必,吉光沒那麽容易輸的。”


    “啪”


    “啪”


    “啪”


    捆綁吉光的鏈條寸寸斷裂,灰黑的影子也迅速稀薄起來,吉光緊閉的雙眼猛然掙開,一絲金黃的線條從她瞳孔劃過。


    韓月白急忙祭出幾道符篆,灰黑的影子有加深幾分,同時祭出寶劍朝吉光刺去。


    觀眾們嘩然,“韓師姐要取陸吉光性命嗎?”


    “比試而已,不至於吧?”


    “小妹,不要啊!”


    雪白的寶劍夾著虛影刺入灰黑的影子中,空間一陣扭曲,寶劍寸寸斷裂。韓月白臉色血色盡消,下一刻,淺藍的身影狠狠的砸在結界上,彎曲的身體沿著結界朝地上掉落,蕩起一陣淺淺的灰。


    全場鴉雀無聲,隻有擂鼓還在響著。


    吉光張開雪白的靈翼,在空中格外的瀟灑從容,看著地上韓月白彎曲的身體,眉眼含笑,“韓師姐,認輸嗎?”態度囂張至極,令觀眾們側目。


    “韓月白,你還能不能起來。”高台上的裁判詢問,“我數到十,一,二。”


    韓月白緊握拳頭,要撐起來,“啪”剛抬起一點的上半身又啪下了。


    “三,四”


    “嘩”她一口血吐出來,鮮血染紅她淺藍的胸襟。


    “五,六”


    吉光從空中落下,收起寬大雪白的靈翼,站到韓月白身前,歪著頭,小臉笑眯眯的,“韓師姐,你是認輸還不認輸,不認輸就快點起來。我們再戰。”


    韓月白看著她上揚的嘴角,氣血上湧,靈力運行更加混亂“嘩”又吐了一口血。


    “韓師姐能起來嗎?”


    “就算起得來,她還有一戰的能力嗎,明顯已經輸了。”


    “七,八”


    韓月白舉手:“我認輸。”她臉色灰暗,挺直的腰塌下,看著狼狽極了。


    吉光皺了皺眉,嘟起嘴:“什麽啊,我看你那麽起勁,還以為多厲害呢?沒意思!”話音剛落,結界就打開了,吉光頭也不回的出去,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韓月白。


    韓月白頓時氣血上湧:“陸吉光,你別太囂張,要知道,歸化境天才多得去,還輪不到你在這裏孤高自傲!”


    吉光笑眯眯的走到薑玠麵前:“師兄你說,我認認真真比試,怎麽就被人說孤高自傲了呢,認真難道不對嗎?”她微微歪頭,笑得格外天真。


    “當然不是,認真對待每次比試,這是做歸化宗弟子的準則,你這次做得不錯!”薑玠摸了摸吉光的頭,“有獎勵!”


    “又有獎勵,師兄這是第二份獎勵,不可以跟前麵的合在一起!”


    “好,是兩份。”


    “殿下,”那位淺藍仙衣的男子上前賠罪,“家妹失言了,還請殿下恕罪。”


    韓月白收斂脾氣,從擂台上踉踉蹌蹌走下來,規規矩矩的道歉:“是我說錯話了,還請殿下和陸師妹不要計較。”


    輸家都道歉,吉光要是計較也顯得太咄咄逼人,點了點頭,微抬下巴跟著薑玠離去,光明正大的把高傲寫頭上。


    韓月白小臉一紅,牙關咬緊,氣憤非常,她兄長抓住她的手,朝她搖頭,韓月白怒意被收斂,隻剩下一臉的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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