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黏稠,微弱的陽光無法穿透,昏暗了無邊際。


    吉光蜷縮著身體,窩成一個團,晃晃蕩蕩一路向下滑落。


    不時有海獸在她身旁穿梭,個個都張大口,想把她一口吞食,但無一能靠近她身旁半尺。


    灰藍刀鞘末端有顆金黃寶石,這寶石從墜海開始,便散發寶光。黃橙橙的,把吉光整個裹住,逼退四周海獸。


    寶光金黃柔和,照得吉光麵容格外柔和脆弱。


    長長的發絲在海水裏舞動,微微攏著吉光的臉,襯得吉光整個人楚楚可憐,不堪一擊。


    吉光雙眸緩慢打開,金黃寶光射入眼底,黝黑的雙眸增添幾分亮色。


    “師妹,當你危急時按下它,能救你。”


    師兄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吉光眨眨眼,自己又忘了師兄的話呢。


    隻是師兄,我現在還能被救起嗎。


    她微微張開手,這雙瘦銷的手,如今已經發皺發白。


    腫脹的手指摩擦了一下這顆寶石,按下去。


    嘴角無奈勾起,有用無用,到底不要辜負師兄一片心意。


    雙眼在海水裏強行掙開,浸入海水,格外酸疼。


    視線已經模糊,猩紅的暗影,金黃的光,恍惚間好似師兄的影子出現。


    鳳目睜大,如玉的手伸過來,嘴巴張開,好像在呼喊什麽。


    吉光緩慢閉上眼睛,嘴角彎起,露出一絲笑意,像墨韻堂裏,她一直對著她師兄的,那種和熙的笑。


    可惜,她把自己玩到盡頭了。


    整片海域已淪為漩渦,兩位鱗甲衛拉著陸氏幾人從海水中躍起,幾道猩紅血水灑下,打亂漩渦的紋路。


    此時巨蛇翻騰漩渦,碩大的蛇頭不停搖擺,海水已化為猩紅漩渦,海麵上空也成為暗綠迷霧,幾人隻能用符篆撐開小小結界,四處逃竄,狼狽之極。


    陸承鋒扶著旁邊一位修士,不讓他因脫力而落入水裏,喪失性命。


    其實仔細一看,除了兩位鱗甲衛,他們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帶著傷,靈翼已經透明,要落不落,雙手已經乏力,此時的他們自身都難保,這場海亂,他們給城民撐夠時間了嗎?


    正絕望之時,一道劍芒從海底突起,高昂的蛇頭被一把打落,砸入水裏,濺起滔天水花。


    漆黑的劍刃破水而出,下一刻釘入巨蛇雙眼之間,灰紫閃電跳動,巨蛇哀嚎,蛇身猛竄。


    漩渦壓緊,罡風肆虐,卻無法把此劍拔出半分。


    一隻玉手握著劍,血水從劍刃,流到白皙的手臂,灰紫翩翩衣袖,一直流落灰紫長袍。


    薑玠全身濕漉漉的,血水從玉冠流下,在白玉一般的臉上滑落,落下寬寬的、長長的,鮮紅印子,承托著他,像個玉麵修羅。


    薄唇微微翹起,明明還在笑,周圍人隻覺刺骨寒意侵襲,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包括漩渦中間的那條蛇。


    哀嚎著,掙紮著,用盡所有。此時它隻想逃離,其餘它都想不起了。漩渦再是不停盤旋,也無法撼動那隻玉手半分。


    哦,不對,有一人不是。


    薑玠另一隻手懷抱著一人,一樣濕漉漉的。


    灰藍的武服濕透,從遠看仿佛與薑玠融為一體。薑玠把她抱得很緊,蜷成團縮在他的懷裏,周圍幾人都無法看出,他懷裏還抱著一人。


    “殿,殿下,您來了。”一鱗甲衛強撐膽子上前來。


    “見過殿下!”另一人跟著問安。


    “孤若還不來,這場海亂是要把你們吃了嗎!”玉手青筋鼓起。


    “唰”長劍拔出,腥臭的血汩汩而出,濺出一道瀑布,巨蛇轟然倒落,原本蛇眼處,已隻剩下兩個血窟窿。


    長劍被猩紅鮮血覆蓋,漆黑的劍刃已成通紅。


    猩紅長劍高舉,鮮血染紅如玉的手,玉麵修羅仰天。


    天際雲層聚攏,遮住太陽。


    光明遠去,黑暗籠罩,刺眼銀龍在雲層穿梭,“刺啦啦”探出頭來。


    風眸凝冰,刺眼銀柱從天而降,射入巨蛇頭部,刺眼白光霎時,充斥整個海域。


    心口洶湧,人們紛紛轉頭緊閉雙眼,“轟隆隆”的巨響,吞噬了巨蛇的慘叫。


    響聲過後,天地一片寧靜,連海水起伏的聲響都消失了。


    長劍下壓,巨蛇轟然落下,被砍掉頭顱,隻剩下半具軀殼落入水裏,漩渦也停止了。


    “嘩啦嘩啦”地周圍海獸全部跑得一幹二淨,隻留下未散的血水,告訴人們,海亂發生過。


    薑玠轉身,鳳眼含霜,“我師妹家在哪裏。”


    陸承鋒磕磕絆絆的回他:“殿下跟臣過,過來。”


    薑玠低頭,小心撥了撥吉光濕漉漉的頭發,露出她那張小小的、蒼白的臉。


    她蜷縮在薑玠懷裏,團成一小團,是那般輕飄飄,那般脆弱不堪,沒有一點平日裏調皮活潑的樣子。


    玉手微張,兩人身上的海水都被揮發幹,清爽起來。


    薑玠顛了顛懷裏的吉光,重新調整姿勢,讓她能舒服點。


    薑玠剛傳送過來,就看到她這麽脆弱的樣子。


    在海裏泡著,呼吸在下一刻就要停止,從未放棄握刀的手,無力鬆開,是他從未看過的樣子,讓他心疼具裂。


    他的師妹不應該是這麽脆弱,她應該是張揚肆意的。


    環嵐山頂除了求知堂,就是陸公館,陸氏族長一家所居,一直以來都打理得清雅秀致,除了今天。


    碩大的蛇頭占據庭院大半位置,祁州巡幾人對著蛇頭上幾處血淋淋的窟窿,相看無言,望了望正堂,又縮回目光,隻得繞著這個蛇頭轉圈。


    廳堂門窗緊閉,遮蔽外來光線,隻為看到中間那顆五光十色靈珠,發著刺眼的光。


    又一顆五係靈珠,就是這顆珠子,異化一隻四品靈獸,釀成海亂,險些滅城。


    何人所為,所為何事,薑玠不得其解。


    “零訊,安排人控製明年星主仙辰禮外賓人數。”


    “是,末將領命!”


    “把零相從赤野召回,即刻赴任南陵郡守,接手越佰州巡所有事務。交代他,赤野和越佰洲必須完全控製。”


    “是!”


    “把外麵那幾人叫進來。”


    “是!”


    薑玠伸手,收回靈珠。


    “下官參見殿下,殿下萬安。”祁州巡匆匆進來,老實跪下請安。


    “舅舅起吧!”


    祁州巡依然跪著,雙手作揖,後背挺直:“此次海亂皆因下官不作為,還請殿下責罰。”


    “舅舅覺得要怎麽責罰?”


    “任殿下處置,殿下行事向來公正,大皇子與娘娘也是這麽告知微臣的。”


    “明日新任南陵郡守就任,不再空缺。舅舅回去,把手頭事務整理好,全部交出去。”


    “殿下。。。”祁州巡倒吸一口冷氣,瞪大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殿下,您是不相信老臣嗎!”他雙目垂淚,“初陽不過是一座小城,即使滅城了,海獸是不可能越過環嵐山,往上作亂的。還望殿下三思啊!”


    “初陽城是聯通大陸與赤野唯一的渠道,舅舅覺得是座無用小城,可以隨意丟棄。那越佰洲的事務對您來說,也一樣是無用的。”


    “殿下,初陽城不過是有您的師妹,陛下會允許您如此果斷嗎,您是否應該問過陛下和娘娘的意思!”祁州巡雙手伏地,高呼,“殿下請三思啊。”


    “州巡不忿,可立即自行上奏星主,輕便。”薑玠玉手一伸,鳳目上挑,一副君請任意的樣子。


    祁州巡底氣頓時泄了,腰塌下去,“是微臣狂妄,微臣領旨。”


    “舅舅回去吧。”


    “是。。。”


    陸宅吉光院中


    吉光一身純白武服,單手提著刀,挽了幾個花,刀刃銀白,好似與平常一樣,沒有海域上通體金黃,但她忘不了當時那種通體暢快之感。


    這把刀曾經通黃,仿佛是她身體裏一部分,靈力用到極致,破壞陳臼那種痛快。


    “姐,你傷口還疼嗎,還是在床上躺著吧,練刀不急一時。”片羽與陸母在一旁遠遠看著,滿是著急。


    “吉光,你先歇著,傷肯定還沒好,不許胡鬧!”


    “我沒有胡鬧!”


    吉光充耳不聞,體內靈力流轉一周,頓時氣血上湧,口中腥甜,她暗自咽下血,不她們發現。


    瘦銷的手上提,猛地向下一砍,一環刀弧向下劈碎地磚,寒霜擴散,周圍地磚紛紛染上寒霜。


    蒼白的嘴唇彎起,眼睛笑眯眯的,明亮至極。


    她的刀比以往都要淩厲,隻要這次內傷好了,她很快就能到神動階的。


    “傷沒好就亂動,胡鬧!”


    薑玠低沉聲音從後麵響起,吉光脖子一縮,抱著刀,低頭乖乖認錯:“師兄,吉光知錯,你不要生氣。”


    薑玠快速點住吉光筋脈大穴,吉光靈府、筋脈瞬間被封,感受不到一絲靈力流動。


    “師兄,我不要封印靈力,一點都不好完,我才剛剛解封幾天啊!”


    “解封七日,你筋脈就裂得差不多了,受傷了都不老實,下次你再傷得這麽重,一樣封脈處理。”


    吉光嘟起嘴,小小翻了個白眼,“哼!”


    後麵兩人詫異,急匆匆上前行禮:“見過七殿下,殿下萬安!”


    “嗯,有禮了。”


    吉光走兩步,靠近薑玠,拉了拉他的衣袖:“師兄,事情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我來接你回師門,你這次傷重,必須盡快修養好。”


    “哦。”吉光扭過頭去,環視一周自己的小院,看了看片羽和她母親。眉眼都耷拉下來,她才住了一晚上呢。


    “我等你一個時辰。”


    “啊,”吉光張大眼睛,看著他眨了眨眼,高興得蹦起來,“謝謝師兄,師兄你果然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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