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皓雖不曾習武,卻也認得蒙麵人手中這口掉刀,閉目之時,心中閃念:想必被此刀劈中,倒也走的痛快。此時耳邊卻傳來一聲脆響,再睜開眼時,隻見三名武士已與那三個蒙麵人打在一處,看這三名武士個個頭戴曲翅襆頭,想必定是哪裏的差役,但看這三人武功,又不似一般公人。三個蒙麵人中,除了為首的一人尚能與之對敵,其餘二人,全然不是對手,隻打了幾個回合,隻見一名武士以刀身格擋住迎麵一劈,順勢向右劃了個半圓,卸掉來勢同時,雙手微微一轉刀柄,刀刃正對對方身體,順勢向前一掃,直奔對方前胸而去,蒙麵人隻得用盡全力向後一躍,但還是躲閃不及,左臂連著左胸被深深的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手中兵刃也掉落地上,這名武士並無收手之意,接著一個箭步到了蒙麵人近前又是一刀橫掃,旁邊的蒙麵人也顧不得許多,轉身援手,一刀磕開這記橫掃,卻被自己對麵的武士一刀劈中後背,轉瞬之間,三名蒙麵人便陷於劣勢。為首的蒙麵人見此情形,虛晃一刀,退出數尺,刀交左手,右手連抖三下,射出三枚金標,待武士們躲過金標再看時,三人已縱身躍上屋頂,疾馳而去。武士們也並未追趕,收了各自的兵刃,來到司馬皓麵前躬身揖手。


    “見過司馬大人。”


    司馬皓剛剛雖身處險境,卻未曾失了風度,此時神態倒也自若。過去雙手相托,問道:“三位恩公是哪裏的公人?”


    “小人們乃是樞密副使馮大人的手下,今日奉命,替開封府值守大人府外,剛剛來遲,險些釀成大禍,還望大人恕罪。”


    “還未請教三位恩公尊姓大名?”


    “不敢,小人項祖。”、“小人王盛”、“小人薛伏”。


    本來賊人入室行凶照例應歸開封府查辦,但此時換來樞密院的公人,且又報出馮京的名號,這事若是被哪個禦史彈劾,恐怕朝野上下必然會生出一番猜測。前有魯國公,後有樞密院,僅僅一夥蒙麵人,便攪得朝野軍政兩界如此興師動眾,司馬皓暗自叫苦,自己入仕之初的一番籌謀,恐怕也難實現,明日上朝麵君,自然少不了聆訊,屆時隻得隨機應變了。


    想到這裏,司馬皓微微歎了口氣,才想起施存一不知現在身在何處。


    施存一當初本不想追趕那偷聽之人,但又唯恐此人猜透他們二人的啞謎,前去告密。便隻得棄司馬皓於府中,心想如確有埋伏,那他這位師兄隻得自求多福了,待自己擒了這偷聽之人,速速回去便是。未曾想此人輕功如此了得,施存一掐訣追趕,也無法拉近彼此的距離,始終十餘步之隔,就這樣追出七八裏地,並不見此人有乏累之意,眼見來到一片密林邊緣,施存一恐此人有同夥在林中設伏,便放慢了腳步想要折返,此人似乎看出施存一的用意,回身一抖手,一枚金標直奔施存一咽喉而來,施存一用手一撥,打落金標,再看時,此人已躍到近前,掏出兵刃直刺過來,施存一側身躲過,順勢左手一記鞭拳打向此人麵門,此人身法倒也靈巧,縮頭躲過,右手向上一翻,刀鋒已經到了施存一頸前。


    “好刀法!”施存一反手握刀,用刀柄向上一磕,隨即讚了一句。此人隻覺得這一磕猶如千鈞之力,手腕一顫,險些撒手,但是架勢已崩,此時隻覺得肋間一陣劇痛,人已經被施存一踢出數步之外,仰麵倒地。


    “就算你以白紗掩麵,我也知你是個女流之輩。”施存一已經一腳踩住此人握刀的右手,刀尖抵住她的咽喉。“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道長,手下留情啊。”密林之中不知何時走出三人,發聲的正是為首一位銀須長者,手提一杆雙鉤槍。


    “閣下何人?”


    “老夫乃是江湖中人,賤名不值一提。”說罷一橫大槍,“今日纂了道長前來,本就打算留下道長,怎奈我這蠢鈍的徒弟武功不濟。老夫不才,願與道長比試比試,若是老夫僥幸得勝,道長便隨了老夫之意可好?”


    “若是閣下輸了呢?”


    “那老夫任憑道長處置。”


    施存一收了刀,口念一聲:“福生無量天尊”,刀柄向外,刀身藏於身後,依然反手持刀,左手掐了個劍指,指尖正對老者,一個“好”字剛剛出口,對麵老者便如銀蛇一般躍至近前一槍刺來。


    施存一用刀柄將槍尖往旁邊一撥,蹲身一腿鏟向老者腳踝,老者抬腿避過,一轉槍杆,槍頭上的大鉤向下,雙手向回一撤,大鉤直奔施存一後腦而來,而施存一似乎早有準備,眉尖刀向後一背,大鉤碰在刀刃之上,隻聽得“當”的一聲,老者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暗想:這位道長對這雙鉤槍的用法似乎甚是明了。


    果然如老者所料,施存一對於雙鉤槍的招式似乎全部了然於胸,拆招換式當中,對於後麵一手都有所準備,如若不是老者槍法精湛純熟,以招式變化壓製住施存一,萬一一招上讓施存一發出力來,恐怕架勢一崩,就要重蹈剛剛他弟子的覆轍了。就這樣,兩人戰了一二十個回合,老者招招搶先,步步緊逼,但畢竟年事已高,額頭已經微微見汗,氣息也略有紊亂,施存一看準了一個空隙,一步跨到老者麵前,一抖手,刀纂化為三個,直奔老者左肩、前胸、右肋而來,這一招叫做“三官退煞”,似老者這般的高手,雖未曾見過這樣的招式,但老者反應奇快,將大槍收在胸前劃了個圓,掛開來勢,誰知這隻是個虛招,槍杆磕中刀纂的一瞬,施存一借力反手向上一揚,刀刃由下向上直劈老者右臂,老者見勢不好,隻得撒開右手,急忙側身閃過,但覺得後脖頸被人用手擒住,向後一拽,隻聽耳邊傳來施存一個“倒!”字,老者便仰麵朝天摔在了地上。而施存一則用右手掐了一個劍指,輕輕在老者額頭點了一下,便收起了架勢。


    旁邊三個徒弟見狀正欲上前相救,卻被老者喝住。隻見老者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躬到地,“感謝道長點化。”


    施存一回了個禮,“閣下現在可以據實相告了吧。”


    這老者名為李熙潸,擅使一杆雙鉤槍,年輕時遍訪名師,自創“蚺騰槍”,號稱百式,招數如靈蛇一般變化無常,闖蕩江湖數十載已無敵手,故此得了個諢號“銀蚺仙”。娶“藏刀門”門主之女常鈺為妻,生有一兒一女,因老門主膝下無子,則傳了藏刀門門主之位給他。門下隻收入室弟子十人,江湖稱“十虯眾”。其餘門人則依然習練藏刀門刀法。李熙潸有一好友徐百祥,嶺南人,此人十年寒窗,飽讀書史,頗具才學,但時乖命蹇,多次參加科舉考試卻屢試不中,每每與李熙潸坐而論道,針砭時弊,見解非凡,常言天道倫常無非是朝廷愚民之說,人眾勝天,曆朝曆代更迭罔替,哪一個不是事在人為。這番言論,李熙潸聽久了自然也有了一番改天換命的憧憬,再不想做這綠林草莽。便擇了個吉日,在藏刀門之內開了一個大會,要擁立徐百祥為門主,建立“參天眾”,門人當時立即分為兩派,常鈺和其子李丞教為首的一幹人等則留守藏刀門,而李熙潸則帶著女兒李墨耘及其餘門人追隨徐百祥而去。


    後徐百祥得知司天監少監頗通天意,便起了將司馬皓綁至參天眾,一窺天機的念頭,而第一次被射殺之人,正是李熙潸門下十蚺眾之一,也是他自持武功甚高,沒有聽從徐百祥的安排白天動手。這一次是趁司馬皓府中無人,使了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施存一聽罷,知道司馬皓即便遇伏,也不會招致不測,於是心下暗想,前番與這參天眾偶然相遇,便救了司馬皓,此番不妨隨李熙潸一起一睹這徐百祥和參天眾的真容,於是說道:“那小道便隨閣下去見見那徐門主可好?”


    李熙潸自知施存一的來去也由不得自己,便隻好順水推舟:“那道長隨我們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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